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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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說得極是?!迸嵘俳虻?,“我想明白自己要在朝廷里做些什么事了?!?/br> “什么事?” “穩大慶四疆,助兄長開海?!?/br> 大哥已謀滄海之博,他便謀陸疆之固,等到滄海開源之時,便也是疆土開拓之時,相輔相成。 …… …… 寒冬臘月,雪窖冰天。 竹姐兒的棉織造坊已初見成效,今年收回的棉鈴,數十倍于去年,各地的織造坊從初秋一直忙碌到臘月,一直沒有停歇,許多農婦以此為業。 錦昌侯府那邊,英姐兒的“安卿堂”醫館開張數月,在京都城里亦略微有了些名氣。 安卿堂專為婦人看病,除了英姐兒外,還有兩位從宮中出來的官嬤嬤和一位出身醫學世家的中年婦人,皆是醫館里聽診的女大夫。另外又收有女學徒若干,跟學醫術藥理,平日負責協助大夫看病、抓藥煎藥、照料病患等雜事。 安卿堂寬敞明亮,藥材一應俱全,不輸京都城內的其他大醫館。 不過,這“名聲”是有好有壞,被求醫的婦人們所贊譽,亦受了不少的詬病。英姐兒早料到會如此,聽之不聞,視之不見,詬病、懷疑的話數來數去不外乎那幾樣——“便是略識藥理,婦人豈可拋頭露面,做此等三教九流之事”、“寧治十男子,不治一婦人,女子本就血氣不足、污穢難醫,豈是她們這些半吊子能醫治的”、“醫術為正,巫術為邪,不知她用的是醫術還是巫術”…… 詬病安卿堂的,不是平頭百姓,而是部分同行的攻訐,還有大門大戶貴婦們的指指點點。 有錦昌侯府、景川伯爵府為英姐兒撐腰,這些閑言碎語并不敢太過放肆。 醫館就這么開了下來。 這個世道里,男不入女不出,男女禮教大防,女子看病諸多避諱,不但隔帳把脈問診,有些禁忌還不能吐露。此等境況下,自然有不少婦人到安卿堂來求醫。 英姐兒規定,出門給富貴人家看病,診金不能低了——若是學醫無利,后續豈有女子愿意跟學? 醫者仁心,給平民百姓看病,不掙錢卻不能不收錢——斗米養恩,擔米養仇,醫館也須有規矩在。 這日,來安卿堂問診的婦人尤其多一些,等悉數看完,夜幕已至。錦昌侯府的馬車已到醫館門外,英姐兒凈手后,準備打道回府。 此時,卻見一個老婦人左右顧望地從對面小巷里走出來,用竹傘遮擋著,快步走進了醫館中。她身穿錦服,顯然家境不錯。 一進來便哭著央求英姐兒一定要救救她的女兒,說道:“滿京都城的醫館都不肯替她看病,她的夫家也放棄了?!?/br> 全京都的醫館都不肯看診,此事有些蹊蹺,英姐兒問道:“令愛是何癥狀,為何無大夫肯收治?” 老婦人支支吾吾的,目光閃躲。 “你若不實說,請回罷?!?/br> 老婦人這才一五一十把情況說了出來,道:“我這丫頭是貪玩了些,姑爺亦嬌慣著她。她與姑爺成婚尚未滿三月,在這個月初七日,出門去了……去了一趟山上,又入了神廟躲雨?!崩蠇D人把臉別過去,道,“回來以后,沒過幾日肚子便腫脹了起來?!?/br> 縱是發生在親女兒身上,話語中猶有羞恥之意。 英姐兒這才明白為何無人收治,老婦人又為何前來求“醫”,她求的不是醫,而是巫。 兩位官嬤嬤向英姐兒搖頭,叫她不要摻和這件事。 醫籍當中,常寫女子屬陰,容易受邪祟侵襲,若是不小心夢與邪交、與鬼相通,則容易懷上“鬼胎”。譬如《傅青主女科校釋》就寫有“入神廟而興云雨之思,或游山林而起交感之念,皆能召祟成胎”,又如《陳確集》里,提醒新婚少婦萬萬不可入廟游山,也不能參加街上集會,以免沾染邪氣。 尤其是非初一、十五的時候。 通過老婦人的描述,她女兒的諸多癥狀皆與“召祟成胎”相吻合,各大醫館自然不愿意沾染此事。 一位官嬤嬤見英姐兒沒有出聲拒絕,趕緊上前低聲勸說:“其他醫館都不敢接的病人,更何況是咱們安卿堂,娘子若是去了,只怕外頭更是謠傳安卿堂用巫術治人了……” 能治好“鬼胎”的,不是巫術是什么? 英姐兒思忖著、計較著,她心里計較的不只是一位病患而已,也不是一樁病例而已,而是世間醫籍對婦人的描述,對婦人病患的偏見。 半晌,她問其他三位女大夫道:“三位既是婦人,也是醫者。諸多醫籍中寫婦人性偏執、忿怒妒忌、月事不潔,甚至鬼祟憑附,這樣虛妄無理的描述,你們也認可嗎?腹中脹氣,也許只是淋雨受了寒氣,體內熱氣積淤,一副藥便能救命的事,也要眼睜睜看著她不治而亡嗎?” 又問:“若是無人站出來反駁,則往后的年年歲歲里,凡婦人患病,后人依舊將病因歸結于婦人本身,依舊說婦人之病不易治,難十倍于男子?!?/br> 英姐兒當年沉迷于醫理、藥理,是因為苦口良藥、藥到病除,這些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精華是值得她癡迷的。 而不是一些偏見、虛妄的猜測和對女子的貶低。 英姐兒挎起自己的藥箱,說道:“若是連我這樣的身份,猶空有一份醫者心而恐世道不容,躊躇難定,則還有何人敢邁出這一步?” 這是錦昌侯爺對她說的話,也是侯夫人對她的期許。 第158章 英姐兒心意已決,執意出診,官嬤嬤為她取來玄色斗篷,想借夜色遮掩一二。 “娘子穿上斗篷,擋一擋夜風罷?!?/br> 按照英姐兒以往的性子,應是慎之又慎,這回卻道:“不必了?!辈还芤癸L有多大,她都打算光明正大地去。 馬車出行,隨老婦人來到城南一處大宅,仔細一看,朱漆大門,懸掛牌匾,想來在這一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隨后又入了后院。 病患李氏不在正房里,而被移至了廂房內,留兩個婆子伺候著。李氏的婆母、大嫂聞訊而來,對于懷“胎”臥床的李氏,她們既有所忌憚,又有些于心不忍,知曉英姐兒出身尊貴,她們疏離又敬重著,神色很是復雜。 英姐兒先是打量了病房,只見窗戶緊閉,貼著黃色符紙,又可聞到nongnong的煙霧彌漫,李氏床頭邊上擺著一碗,邊沿沾著符紙的黢黑灰燼。 顯然,這家人已經求助過道士、巫士了。 “開窗通風?!毖粤T,英姐兒坐下,開始看診,又叫仆婦掀開被子,解開李氏衣裳。 腹下水脹如早孕,輕摁可生痕,腹大而四肢細,膚色暗沉,又伴有發燒。 把脈時,李氏手間筋掣rou顫,身倦氣怯,脈沉弦。 李氏婆母陪診一旁,補充道:“白日尚且有些精神,每至夜里,她常神志遲鈍、言語無章,時而戰栗,時而大驚大懼,不得安寧……”她特地強調夜里,是有些意味在里頭。 英姐兒了然,心中已有了幾分打算——此癥常見于江南水鄉,北地少見。 想來李氏正巧在游山拜廟之后發癥,來得也急,加之因為驚嚇、病弱,已有些神志不清,便叫旁人覺得是邪祟纏身。 英姐兒仔細替她系上衣裳,喚隨行的女醫徒過來,吩咐了幾句。女醫徒點點頭,隨后離去,回了安卿堂。 此時,一直昏昏噩噩的李氏醒過神來,她本已認命了,聽到房內有談話聲,以為是夫家又給她請來了巫婆。她睜開眼,沒見到屋內煙霧彌漫,也沒有桃枝抽在她的身上,借著燈燭的光,只見床旁坐著一位衣著素雅、眉眼溫婉動人的娘子。 燭光照在娘子發髻上,泛泛生亮。 李氏端詳了好一會兒,虛弱說道:“你真好看?!?/br> 英姐兒應道:“等你好過來,略施水粉胭脂,也會很好看?!?/br> 李氏生母湊過來,握著女兒的手,含著淚水道:“慧兒,這是給你看病的……女大夫,你會好起來的,但一定會好起來的?!?/br> “若是平日里,理應點上一支檀香,與你喝上一盞花茶的?!崩钍掀D難擠出一絲笑意,說道。 “往后會有機會的?!庇⒔銉喝崧暟参康?,又言,“我平日里也喜花茶?!?/br> 英姐兒起身,走至廳外,幾位女眷隨之圍上來,等待英姐兒開方子,卻聞英姐兒說道:“一會兒安卿堂會送來煎好的藥劑,且喂她服下,夜間派人照料好,我明早再來開方子?!?/br> “我等省得了,都照娘子說的辦?!?/br> 一夜過后,英姐兒再度過來,女眷們正門相迎。 原來,李氏昨夜服下藥劑之后,兩便皆通,消了幾分腫脹,氣色好了一些。 廳內已經備好紙筆,只待英姐兒寫下藥方。 英姐兒見“十棗湯”管效,心中也有幾分欣慰,她寫下十棗湯的藥方,卻又不是尋常的十棗湯藥方。紙上寫道——王吉堂的蕪花三錢、盛安堂的大戟三錢、永順堂的甘遂三錢、令笙堂的大棗十枚[1]…… 這王吉堂、盛安堂、永順堂、令笙堂,是京都城里有頭有臉的幾大醫館,無人不知。 英姐兒吩咐道:“務必要白日里,派人撐旗列隊到這幾個醫館里買這幾味藥,煎作一錢匕喂她服下,否則,便是病好,也只痊愈了一半?!?/br> 見藥方上只是尋常藥材,老夫人不明所以,問道:“承娘子恩情,只是如此大費周章,娘子不怕有損名聲?” 英姐兒搖搖頭,應道:“若不大張旗鼓,外人豈知她是痊愈于藥?”神色略帶無奈,又言,“遮遮掩掩的,外人只當我是以巫治病,她亦永遠背負游山懷胎的恥笑,又有什么名聲可言?!?/br> “遵照娘子吩咐?!?/br> 半月之后,李氏腹脹消退,已能下床。此事沒有大肆相傳,卻也是茶余飯后的談資,尤其是京都各大醫館之間。 正有人謠言詆毀安卿堂“以巫治邪”的時候,朝中老御醫指出:“王吉堂的蕪花、盛安堂的大戟、永順堂的甘遂、令笙堂的大棗,這不正是《傷寒論》中‘十棗湯’的名方嗎?” 眾人后知后覺,一對比,果真如此。 老御醫又恥笑道:“京都四大醫館,被女醫者嘲笑連‘十棗湯’都不會開、不敢開,只會詆毀安卿堂‘以巫治邪’……此等行徑,怕是不太光亮罷?” 老御醫的這番話傳出來以后,四大醫館巴不得把謠言全都按下來,結果卻是越傳越盛。 安卿堂不動聲色,一如往常治病救人,館內敞亮如初。 境況在慢慢變化著,使得寒冬里多了幾分暖意。 …… 另一股暖意緣于棉織造坊。 寒冬時候,尋常百姓家床上蓋不起毛氈,更蓋不起絲被,只能用干草作墊、草棉作被。草棉絮短,極易結塊,御寒效果不好。 棉織造坊收購棉鈴以后,一半用于織布,一半做成了襖子、棉被,因價格公道,如今在北直隸各府很是暢銷。婦人若是受雇于棉織造坊,還可以工換被、以工換布。 同去歲一樣,裴家、喬家聯手,早早趕制出一批棉布、襖子,獻給朝廷,運往九邊衛所,分給戍邊官兵,以抵御邊城寒冬。 竹姐兒前往伯爵府,描述給婦人們發放工錢的盛況,臉上洋溢著喜意,她道:“外頭口口相傳,有意入坊務工的婦人越來越多,來年還要在各處繼續擴建作坊?!?/br> 裴少淮未曾見到發工錢的盛況,但他每日散衙路過集市時,看到今年的臘月集市尤為熱鬧,臨近黃昏了,仍有不少農婦入市置辦年貨,討價還價聲聲起伏。 竹姐兒空手而來,有些不好意思,同裴少淮夫婦解釋道:“擴建工坊,推廣植棉,再加上給朝廷獻棉,發放工錢后,今年依舊沒有結余?!鄙踔吝€吃進去了不少銀子。 裴少淮心中有數,笑說道:“來年棉鈴產糧再漲,便不愁沒有結余了?!狈彩露家徊揭徊絹?。 推廣棉花三年,能有今日這樣的成績,已經很好了。 且裴、喬兩家建造棉織造坊,并非只為了掙錢。令百姓能得安暖,令婦人有一技傍身,遠比行商賣貨更有意義。 …… 臘八日,屋外雪飛天,屋內煮粥綿。 鵝毛大雪飄飛,街上幾乎無行人,林府的馬車趁著此時,才敢去往景川伯爵府。 數年的出海行商,如今的林家早已掙得盆滿缽滿、家大業大,但裴少淮的大舅——林世運,做事依舊謹慎。 昔時,他總避著裴家,是因為林家行商的名聲不好?,F如今,林世運去伯爵府見一見meimei,依舊避著外人,是因為外甥擔負開海之事,他怕別人詬言外甥徇私母親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