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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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林家出海做買賣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 裴少淮聽聞大舅過來了,便帶著小南和小風一起到大堂里拜見大舅。 大舅頭發花白,穿著愈發樸素,又因臉寬身胖,總是眉眼彎彎,而顯得十分慈祥。他一見到小南和小風,笑呵呵打開茶幾上的檀木盒,取出兩把半斤重的大金鎖,上頭鍛刻著“平平安安”幾個大字。 “這是給觀哥兒的,這是給辭姐兒的?!绷质肋\給小南小風戴上金鎖。 這大金鎖委實有些壓脖子,裴少淮看到兒子、女兒像他當年那樣,雙雙伸出小手,在身前端著大金鎖,眼神中還帶些迷?!?,為什么給我掛這個? 一晃好似回到了自己周歲的時候,大舅也給他戴了一把大金鎖。 問候過后,裴少淮讓妻子帶兒女先回去,他與大舅單獨再敘敘。 林世運這才說明來意,面帶著些愁容,說道:“你大表哥、二表哥的船隊,又添了十艘海船,這出海的生意眼看著越做越大了?!?/br> 自從林遠、林遙出海以后,慢慢地,林家南邊的海船從三五艘增至十余艘,又到二三十艘,如今更是一下子就添十艘。 裴少淮明白大舅的意思——看著是生意越做越大,賺得越來越多,可林家要那么多銀子做什么,生意做得再大,總要有本事在后面撐著才行。 林世運懂得適而可止。 矛盾在于,林家下面養著那么多商隊,大家吃慣了出海這碗飯,不是說想停就能停的?!爸弧毙绿硎掖?,已是林世運一壓再壓后的結果。 林世運今日親自過來,不是為了賺取更多,而是為了穩住林家。他想問問外甥的主意,畢竟外甥在朝中見多識廣,比他想得更長遠一些。 “大舅往北做生意罷?!迸嵘倩唇ㄗh道,“去做虧本買賣?!?/br> “北疆邊城?” 裴少淮點點頭。 未等裴少淮細說,林世運思忖了片刻,一口應了下來,道:“我把遙兒叫回來,讓他帶一半的商隊往北走?!绷诌h、林遙,一南一北。 裴少淮繼續道:“把綾羅綢緞、珠寶首飾賣給北元貴族,換他們圈養的寶馬駿馬,牽回來獻給朝廷……林家能成為官商?!?/br> 這比單純向朝廷獻財更有意義。 裴少淮走到門外,吩咐長帆道:“去請二少老爺過來敘話?!?/br> “是?!?/br> 第159章 裴少津過來,三人一同商議具體方策。 一個時辰后,事情議定,林世運消去來時的憂愁,一身松快歸去。 大堂門戶外敞,風雪急涌入,兄弟二人站于門前,齊望著這臘八夜雪出神。 雪朵不大,檐下燈照雪紛紛,恰似流螢飛落,入屋后又遁地而融,倒是那斜風似刀,吹得兄弟二人的大氅向后招搖,呼呼作響。 “不若到閣樓上飲一盞溫酒?”裴少淮提議道。 五層閣樓之上,風雪更急。 倚仗欄桿聽風吟,手持酒盞看雪飛。 登樓不夠高,眺望不夠遠,裴少淮依舊迎風瞇著眼遠眺著。 “大哥在看什么?” “在看風雪交加里的萬家燈火?!?/br> 閣樓之外,不過只是伯爵府外的一片人家,屋檐比鄰,豈有萬戶。裴少津學著兄長的樣子,也踮踮腳遠眺著。 “看到了嗎?” 臘八天,許多人家留燈到深夜,眼前雖無萬戶燈火,卻可看到遠處天際映出一縷光白,那是大慶千家萬戶集成的,少津點點頭,應道:“看到了?!?/br> 千里綿延,萬家燈火,自有氣靄佳瑞。 “人怕的不是風雪交加夜,人怕的是家中無燈火?!?/br> …… 臨近年關,朝廷事少。 裴少淮自知開春便要離京了,不知何時歸來,這段時日常常前往徐府,陪伴段夫子左右。 這幾年,段夫子不再板著個臉,對于學生后輩總是和藹帶笑的,裴少淮覺得夫子心里藏有些孤獨——連著好幾次,裴少淮見夫子書案上擺放的,皆是昔年授課時用的文稿。 這些文稿,夫子早已熟記于心,可脫口而出。 夫子翻看的豈是文稿。 從徐望、徐瞻,再到少淮、少津、言成,夫子這幾十年,是靠講授學問“捱”過來的?,F如今,學生們入朝為官,各奔前程,連最小的言歸過兩年也要參加秋闈了。 人至暮年,難免會生出些“不被需要”的悵然若失。 這日,裴少淮推著夫子在院里閑轉時,說起國子監的事,父親不善經義,近來正在四處尋找經義大儒為監生們講課。 裴少淮提議道:“夫子若是得閑,不若幫父親一個忙罷?!?/br> “我一個老秀才,哪敢入國子監給監生們授課?”夫子淡淡自嘲道,又言,“我又不是什么經義大儒?!?/br> “夫子能給狀元授課,怎就不能給監生授課了?天下哪位大儒能一連教出四位進士及第來?”裴少淮言語輕快道。 “你們幾個不一樣,不作數的?!狈蜃有?。 過了圓門,進了院子回廊,段夫子說道:“我一個籍籍無名的西席先生,縱使去了,也不見得有人愿意來聽?!?/br> 裴少淮抓住機會,遂即跟夫子打了賭,說道:“不若這般,學生只在國子監里貼出夫子的制藝文章,不說出身何處,也不講教過什么學生,只說是講授經義的先生,看看有多少監生來聽課?!?/br> 段夫子猶豫了。 一旁的老阿篤最懂段夫子的神態,高高興興“替”夫子應下了,他邊望屋里走,邊說道:“我這便把段先生近日的文章取來,現在就好好選選?!?/br> “哎……”段夫子想出言阻止,可老阿篤已經跑遠了,眼瞅著鉆進了書房里,段夫子喃喃道,“這老阿篤做事是愈發自作主張了?!闭Z氣里聽不出半點責怪的意思。 兩篇文章拿到,裴少淮歸去時,段夫子一再叮囑:“伯淵,說好了,只張貼文章,可不許借著你們幾個的名頭,大肆鼓吹?!?/br> “我省得了,學生哪敢糊弄夫子?!迸嵘倩葱?。 日期定于臘月十五,不止裴少淮一個人陪夫子過來,裴少津和徐言成皆告假休沐,一起過來了。 授課之前,裴少淮特意推夫子到布告處一閱,確實只張貼了兩篇文章、簡要介紹課上講授什么內容而已。 裴秉元快步走過來,笑盈盈迎接段夫子的到來,寒暄過后,在前引路道:“請段先生前往彝倫堂授課?!?/br> 不單是段夫子,連裴少淮也有些詫異,裴少淮問道:“不是定好在率性堂講授嗎?怎突然換成彝倫堂了?” 除了天子“臨雍講學”的辟雍殿以外,國子監里就屬彝倫堂最大了,兼顧藏書、集會所用。 裴秉元解釋道:“前來聽課的監生太多,一大早,率性堂里里外外擠滿了人,只好臨時改為彝倫堂了?!?/br> 又致歉道:“段先生,是我事先籌備不足,請諒解?!?/br> “無妨無妨?!?/br> 段夫子無意間用手端了端衣領,裴少淮湊至夫子耳畔,帶著些喜意低聲道:“夫子,看來是學生贏了?!鼻沂谴筅A特贏。 行至彝倫堂外,里頭傳出些沉沉話聲。 段夫子在門外靜靜聽了好一會兒,才道:“伯淵,進去罷?!?/br> 當少淮、少津抬著輪椅進了門檻,推至高臺前,又抬至高臺上,場下諸位監生目光一直相隨,又見老先生手中沒帶任何書卷、紙張。 全場靜然、肅然。 幾位老監生帶頭,齊聲問好道:“夫子好——”其他人相隨,“夫子好——” “坐罷?!?/br> 場下學子出身不一,有秋闈考入的監生,也有貢監、蔭監;年歲不一,上至四五十,下至十七八。同樣的是端端坐著,求知若渴,目中流露出欽佩之意。 “爾等,緣何而來?” 為何而來,又想學些什么。 場下回答不一,有道“欽佩夫子文章深刻”,有道“夫子引經據典不顯山不露水”,有道“夫子經義了然于心,破題如天成”…… 最后,一位五十多歲的老監生站起來,作揖后應道:“為的是,夫子文章中引的那句‘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吾曾以為,研習經義全為文章,讀了夫子的文章,又見了先生,才知寫文章是為了自己?!?/br> 全場再次靜然。 “善?!倍畏蜃舆@才開始講課,脫口而出,字句深刻。 一課授完,無人離場,反是依次肅立作揖,聲聲道:“請夫子再授、再講?!?/br> 再講授時,彝倫堂的窗戶外亦站滿了學子,全神貫注,執筆掌記。 半日課罷,裴少淮推著夫子離開國子監。馬車之上,夫子對裴少淮說道:“伯淵,有徒如此,為師無憾矣?!?/br> 裴少淮應道:“《晉書》有云,‘高詞迥映,如朗月之懸光’,夫子之言、之學識,本就如朗月明光,自有學子沐浴而來?!?/br> 又道:“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夫子之無憾,并非全因學生,而是夫子學問至此,早已無需證明甚么,本應無憾?!?/br> 不管是考得功名,持黃花帖見夫子,還是請夫子主婚、賜字,裴少淮的一步步確實彌補了夫子許多遺憾,可再怎么彌補,始終是裴少淮邁出的步子。 只能欣慰,不能身受。 今日國子監講學,彝倫堂熙熙攘攘的學子,確確實實是仰慕夫子的學問而來,三度請求夫子再授、再講,這才是最真情實感的了無遺憾。 …… …… 日子一天天過,南下任職的諸多事務皆緊鑼密鼓地籌備著。 難得冬日見晴,這日,欽天監的吳監正來到六科衙門,找到裴少淮,說道:“勞煩裴大人寫下生辰八字,陛下有命,欽天監要為裴大人此行占卜一卦?!?/br> 吳監正約莫六十歲,身穿朝廷官服,除了帽子與尋常烏紗帽略有異以外,其他衣物、裝束與普通官員無異。 又見吳監正身邊跟著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他身穿欽天監官服,眼眸晶亮,透著一股機靈。 “此乃家中長孫,我帶他出來歷事?!眳潜O正介紹道。 裴少淮了然,欽天監所有官職皆是世代相襲——身在其位,非死不能罷,身為子孫,當務此業。 若是有違,只能發配海南充軍。 裴少淮寫下生辰八字,雙手遞與吳監正,說道:“辛勞監正大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