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長媳 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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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寧晏跌坐在圈椅里,直到他離開許久,堪堪回神。 他這意思是不離了? 寧晏仿佛被人重重地擰起,又輕輕放了下來,一時手足無措。 榮嬤嬤卻喜滋滋地沖進來,抱住了她,“我的祖宗,世子爺這是舍不得您呢?!?/br> 寧晏怔了了下,她還沒自作多情到認為燕翎是舍不得自己,大抵是不甘心,不甘心她下了他臉面又瀟灑地離開。 其實,也算不得瀟灑... 好端端地誰樂意和離? 一個姑娘家在外頭,總歸步履維艱,再者,寧家會不會放過她還難說。 燕翎這廂冒著風雨回了書房,扶著桌案深吸氣。 不可能不銥嬅怒的。 她總將他往壞里想。 也大抵猜到他這樣的性子,會令她不安,以至生出離開的念頭,心里卻惱得不是零星半點。 她就沒想過爭取嗎,說幾句軟話不成? 遇了挫折,說丟開就能丟開。 可見真沒把他當回事。 沒良心的丫頭片子。 五陵少年,五陵少年。 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護得住她? 燕翎的臉色比那陰沉沉的天還難看,抬手將濕了的衣裳給解開,扔去一旁,迎著云卓戰戰兢兢的目光,吩咐道, “將我的衣裳,日常用的物件,全部送去明熙堂?!?/br> 云卓懸著三日的心總算落定,眸色雪亮,點頭若搗蒜, “小的這就送去!” 寒風從窗戶縫里灌了進來,吹拂她紅撲撲的雙頰,寧晏枯坐在明間許久沒動,摸了摸下頜,被他捏得有些生疼。 燕翎居然就這么放過了她? 心里還有幾分不踏實。 擔心他反悔。 直到兩刻鐘后,云卓帶著兩名小廝,親自抬著燕翎的日常用物過來,她還有些傻眼, “云卓,這是怎么回事?” 云卓笑得合不攏嘴,“主子誒,世子爺吩咐小的將書房的東西都送來明熙堂,說是往后都宿在后院?!?/br> 寧晏不由怔忡,旋即白皙的俏臉在一瞬間脹到通紅,堪堪站在門口,看著下人忙忙碌碌,剛剛還沉悶的院子一下子變得鮮活起來。心中石頭落了地,餓感襲來,寧晏著人將飯菜溫熱,又問云卓燕翎吃了沒,云卓說陳管家吩咐人給燕翎備了菜,就在書房用著呢,寧晏放心下來,自個兒踏實吃飯。 榮嬤嬤當即吩咐婢子婆子,將好不容易收拾起來的箱籠,全部放歸原位,又匆忙放了熱水,將寧晏往浴室里推, “您好生準備著,爺夜里過來,您可再也不能矜持了....” 寧晏又羞又躁,“瞧您說的什么話?!?/br> 榮嬤嬤悶出一聲笑,利索地收拾嫁妝去了。 如月在浴桶里灑了一籃玫瑰花瓣,寧晏怕外頭忙不過來,讓她出去幫忙,自個兒躺在浴桶里,慢條斯理撩著水花,懸了三日的心驟然松懈下來,疲憊涌現,念著外頭怕還未收拾好,索性不急,靠在浴桶邊沿閉目養神。 這時外頭響起如月拔高的嗓音, “給世子爺請安?!?/br> 寧晏嚇得坐直了身子。 來的這么早? 燕翎信步跨進門檻,瞥見下人將空蕩的博古架又塞得滿滿當當的,臉色好看了些,也沒管寧晏在哪兒,徑直就往浴室來,他身上不舒服,想快些洗干凈。 燕翎步子邁得快,繞過屏風進來了。 安靜的浴室忽然傳來咚咚的一聲響。 他募的抬眸。 明熙堂的浴室極大,外面有屏風做擋,里面還有一個兩扇的隔架,平日里用來搭衣裳用,此刻風吹裳動,昏黃的燈芒將那柔軟的身影投落在薄薄的衣紗上。 靈動曼妙。 燕翎看著那道影子良久,沉默不語。 寧晏窸窸窣窣給自己擦干凈,裹著件月白的寬衫,匆匆將帶子系好出來了。 探頭已瞧見燕翎立在屏風邊上,面色因背光而晦暗不明,他雙腿勻稱修長,腰背挺直,渾身蘊育著一種風霜磨礪亦褪不去的力量美感。 寧晏心里七上八下的,裝作沒事人一樣,朝他露出靦腆的笑, “您要沐浴嗎,我這就備水?!?/br> 她面容被水蒸過,雙頰滲出一層粉嫩嫩的紅,明艷又奪目。 燕翎看著她,這回視線沒有挪開,甚至帶著幾分逡巡的意味,嗯了一聲。 寧晏被他瞧得不自在,朝外喚了一聲,榮嬤嬤手腳利索,頭也不敢抬地帶著人提了熱水進來,浴室里本有兩個浴桶,連忙倒了熱騰騰的水進去,又魚貫而出,這廂寧晏已替他備了一身雪白的中衣。 燕翎走到隔架前,一邊退外衫,又側眸看了她一眼,雪白的玉足踩在木板,如亭亭玉立的茭荷,這樣的天氣必定是冷著的,他進來的不是時候,打攪了她。 “這里不用你伺候,去穿衣裳?!闭Z氣比先前要好一些。 寧晏也著實有些冷,拽著衣領彎下腰,將腳心的水擦干凈,墊著腳尖,如蹁躚的蝴蝶,輕盈踩到了鏤空過水的褥墊上,再趿著繡花鞋出去了。 燕翎這回沐浴時間比較長,出來時,中衣衣領微敞,胸膛還淌著水漬,頭發也只是半干,眉宇里的冷色并未褪去,不過比起下午,臉上沒有那股緊繃的勁兒。 幸在寧晏早有準備,如上回那樣替他將發絞干,烘干。 二人離得很近,聞得到她身上的玫瑰花香。 燕翎撐額閉目養神,心頭的疲憊涌上來,卻是道,“你坐,我有話問你?!?/br> 寧晏心頭一慌,就知道他沒這么容易放過她,連忙松開他的發冠,退開兩步,目光不期與他撞上,他緩緩睜開眼,分明剛剛沐浴過,眼眸卻沒沾染半點熱氣,反而是一片肅整,只是胸襟卻散開一些,可清晰看到他流暢又有力量的鎖骨線條,姿勢也稍顯隨意,多了幾分往日沒有的散漫與慵懶。 寧晏隔著一張高幾,陪他坐了下來,“您問?!?/br> 她換了一件桃水紅的薄褙,衣裳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幾乎將她姣好的身形展現無遺,這是榮嬤嬤特意尋出來壓箱底的衣裙,原本是洞房那夜沐浴后穿的,只是沒用的上,今夜無論如何哄著寧晏穿上了。 燕翎凝睇她,只覺今夜的她裝扮與往日不同,她本就生得明媚,配上這身衣裳,過于妖艷了,就像含著朝露盛放的海棠。 回想她那句“我喜歡的是陌上如玉的五陵少年”,心里不可能不介意, “你如實回答我,你心里是不是有人?” 寧晏腦子跟被雷轟了一下似的,詫異看著他,下意識否認,“沒有,我心里怎么會有人?您為什么這么問?” 話落意識到什么,生生住了嘴,白皙的小臉躁得通紅。 燕翎眼神涼涼看著她。 寧晏深吸一口氣,明白他還在介意那句話,若不說清楚,以后都成心里的疙瘩,便正色道, “世子爺,那只是糊口亂諏的混賬話罷了,您千萬別信,我心里若有人,根本不可能嫁給你,寧家威脅不了我什么,我也不是那種為了權勢出賣自己感情的人?!?/br> 燕翎也大抵猜到她是酒后胡言亂語,她親口解釋了,那雙含著水霧的眸子,明明白白的,沒有一絲撒謊的痕跡,心中那點褶皺總歸被撫平。 只是也沒有什么值得高興的地方。 她說心里沒有人,那就是....也沒有他。 他停頓了片刻,又問,“和離是你的意思,還是淳安的主意?” 寧晏苦笑,悻悻道,“您誤會了,我害您丟了那么大臉面,心中愧疚難當,那夜,您臉色那般難看,我怕您會休了我,淳安公主她也是關心則亂,哪能真想讓我們和離....” 燕翎被這話給氣笑,“你以為我在乎那點風言風語,惱羞成怒休妻?” 想到她本意并非要離開,心中總算好受多了。 寧晏不好意思垂下眸。 燕翎至今不與她圓房,讓她有什么底氣以為他可以饒過她? 屋子里靜悄悄的,唯有燭火呲呲的聲響。 一段時日未住,墻角的銀鍍金香爐里熏了一段梨花香,若有若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燕翎捏著茶盞一口灌了下去,逼著自己將怒火壓下, 終歸是他的錯,沒有好好對她,讓她對這段婚姻沒有半點信心。 寧晏等了半晌,不見燕翎繼續,便問, “世子爺,您若是沒有疑慮了,我可否問您一個事?!?/br> 燕翎視線移過去,眼神微挑,示意她問。 寧晏眼波盈盈看著他,“這件事算過去了嗎?您以后會不會揪著不放?” 她就想討他一個準話,燕翎是信守承諾之人,只要他應下,以后便可拿這話搪塞他,省得他動不動拿出來鞭笞一番。 燕翎一眼將她心思看透,好不容易壓下的火,又被她給挑了起來,眼神到了逼人的地步, “你說呢,若整日有人在我耳邊嚷嚷什么五陵年少,你讓我怎么辦?” 寧晏泄氣了,絕望地往圈椅里一挪,抱著膝蓋陷在里頭,小聲嘀咕,“那您想怎么辦嘛?” 燕翎見她小臉垮起,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心中的氣忽然就順了,擔心這小烏龜又縮回去,一字一句道, “寧晏,我自始至終只有一個意思,好好過日子?!?/br> 扔下這話,燕翎大步朝拔步床走去。 寧晏徹底松了一口氣,燕翎氣歸氣,好像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喚來丫鬟將炭盆收出去,吹滅了桌案的燈燭,不緊不慢上了塌。 大紅鴛鴦簾帳被放下,床內的光線暗了下來。 寧晏一面輕輕鉆入被褥,一面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燕翎躺在那里,也沒蓋被子,雙手枕著后腦勺,看樣子還沒睡,她也沒吱聲,慢吞吞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