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76節
他給弟弟meimei講課講慣了,認真起來挺是那么回事兒,說著就伸手去拿。 還沒碰到本冊,一雙白皙的小手搶先拿走,別到身側,歲安看著謝原:“我不問你?!?/br> 謝原挑眉:“不問我問誰?” “問父親呀?!鄙倥胍膊幌?,脆生生道。 謝原愣了愣。 歲安見他沒有要搶,這才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藏本放好,“我今日見到母親曬書,才知道父親讀過好多書,我原先就有些不懂的,說不定父親能教我?!?/br> 謝原目光輕動,無端深邃了幾分,垂眼看向歲安,語氣都低了幾度:“歲歲……” 歲安扭頭看他:“嗯?” 謝原想問,好端端的,為什么忽然要去跟父親請教這些。 可到了嘴邊,又開不了口。 既成夫妻,朝夕相處,有些事歲安早晚會察覺。 父親是嫡長子,論理,祖父之后,當是他擔起重責當家做主。 可他卻因性格原因,躲過了這份責任,讓它早早落在謝原身上,靠祖父安排得了個著作郎的清職,十幾年如一日的過活,只有在母親面前才會略有不同。 面對母親的柔弱和無措,謝原尚且能應付,可面對父親,他們彼此間似乎都不知要說什么,這么多年都是這么過來的。 謝原心里從來都沒怨過什么。 相反,他更愿父母能釋然,而不是面對他時,始終像欠了什么一般。 回來的路上,他說希望家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過活,也包括父母。 歲安此舉,謝原很難不多想,他想告訴她不必這樣。 不必因為嫁進這個家,成了他的妻子,便把根植在家中的頑疾當做自己的責任。 可迎上她的目光,謝原脫口而出的話卻是:“父親下值很晚,你等不到的?!?/br> 歲安聞言道:“沒關系,我讀書時,父親也會將其他學生的學業放在前頭,處理完了才來給我答疑?!?/br> 頓了頓,又偏偏頭:“你是怕我耽誤父親休息嗎?那我可以等到父親休沐時再問嗎?” 謝原見她腦袋一動,發間的流蘇便輕輕晃動,那還是他給捋順的。 他抬手,指尖一挑,流蘇晃得更狠:“所以就是不問我?” 歲安看了他一眼,扭頭翻出一本《古今注》,小心翼翼翻到一頁,指著道:“譯?!?/br> 謝原嗤笑,譯就譯。 他俯身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古籍珍本最怕潮濕蟲蛀,這一冊明顯是殘本中的殘本,紙頁已經磨損的非常嚴重,很多字都看不清了。 非無中生有不可破。 謝原轉頭看她,微微一笑:“我給你寫一本怎么樣?” 歲安默了默,竟學著他的樣子嗤笑一聲,原封不動回敬。 謝原:…… …… 謝原并沒有唬她,父親謝世知的下值時辰并不晚,但他未必按時下值回來。 歲安出去用飯時便在留意,忽而大門口傳來動靜,她蹭的直起身子翹首以盼,結果來的是佩蘭姑姑。 長公主得知謝太傅身體抱恙,特地備了些藥材補品送到謝府。 府內頓時熱鬧起來。 名為探望謝太傅,實則各院都有單獨的一份,全氏今日原本還在為歲安擅自把五娘的事給攪和了而憋悶,結果靖安長公主的禮一到,她頓時就忘了煩憂,眼神都亮了。 五娘現在的確還太小,左右是門好親家,慢慢來吧! 全氏歡喜的收下了禮物。 大家快樂分禮物時,只有謝原留意到歲安朝外看的眼神,待她回頭,他挑眉丟了個眼神過去——我說什么來著? 歲安斂眸,不理他。 孫氏這個婆母分得的禮物自是不俗,就說那上乘衣料,不僅僅是料子珍貴,而且顏色和送來的款式打樣兒都非常貼合她的風格。 想也知道,必定是日日在這府中的人,將她看在眼里放在心里,才有了這樣細致的安排。 孫氏看向歲安的眼神更加慈祥,再看謝原,不免嘆息自己這輩子還是少生了個貼心的女兒。 兒子是好,有什么好東西,他二話不說就買,多少錢都掏的痛快。 除了買回來不適合,其他都好。 是以,見到歲安看著長公主送來的東西,神情卻略顯失望,孫氏心道,得跟大郎說說,有空陪歲歲回北山走走,從小在北山長大的姑娘,只因出嫁就徹底離了那里,難免思念。 吃完飯,分完禮物,歲安跟著謝原回院子。 謝原有心逗她兩句,可見她悶不吭聲,又消了心思,拉過她的手:“你是當著不懂要問,還是為了別的?” 歲安抬頭,怔然看向他。 謝原抿了抿唇,別過臉:“歲歲,我……” “夫人,大郎主回府了!”玉藻從院外跑來,匯報情況 公爹回來了! 歲安原地復蘇,精神煥發,對玉藻道了句:“去拿我的書!” 然后“刷”一下抽回手,對謝原丟下一句“我去去就回”,便如一陣風般跑回了房間,阿松朔月緊隨其后。 謝原手一空,指尖磋磨兩下,好氣又好笑的沖她的背影嚷:“院門在這邊!” 院中飄回少女清脆的回聲:“我要整裝漱口!” 拜見公爹,得莊重禮貌些才行! 謝原站在院子里,仰頭看天,沉沉的笑了兩聲,長長嘆出一口氣。 算了,隨她。 今日對孫氏來說簡直是驚喜連連。 不僅兒子能回來吃晚飯了,親家母送來了很珍貴的禮物,就連酷愛主動加值的丈夫都學會了按時回家。 可惜飯吃過了,孫氏連忙讓廚房另備一份,笑盈盈走在丈夫身邊,說起今日的事。 謝世知面露疲色,卻很認真在聽孫氏說,孫氏特別高興時,他還會跟著笑兩聲。 兩人還沒進房,奴人來報,大郎君夫人求見。 夫妻二人一愣,確定是兒媳一人,而非兒子和兒媳。 孫氏以為是找自己的,“快請!” 謝世知一個老男人,跟親兒子都沒話說,更別提兒媳婦,他獨自進房,讓妻子和兒媳慢慢絮叨。 沒曾想,歲安抱著一堆估計過來,想求見公爹。 孫氏愣?。骸鞍??” 片刻后,孫氏同謝世知說了說兒媳的來意。 謝世知剛更衣,一身居家常服,饒是歲月無情,但依舊能瞧出幾分年輕時的清俊風采。 看著抱書站在面前的小姑娘,謝世知跟著愣?。骸鞍??” 第55章 謝原沐浴更衣出來,攜了卷書在臥房邊看邊等歲安。 以往他看書,總能認真投入。 今日翻了幾頁,竟怎么都看不進去,反倒清晰的算出,歲安已經去了快一個時辰,外面天都黑了。 對于歲安主動親近父親這件事,謝原說不上反對,也說不上贊成。 有些關系根深蒂固,不會因為哪一方忽然改變態度就跟著變化。 放在四五年前,他或許還會不懂事的頂撞幾句,抱怨或煩躁。 但經歷數年磨礪,他早已不再是當初的少年心性,甚至看懂了父母對他存著的那份隱晦的愧疚。 他表態過,也以行動證明過。 他希望長輩安康,姊妹和樂,他便無后顧之憂,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是那樣。 久而久之,謝原再不為這種事表態,只管做該做的事,說還說的話,身上的責任,家中的瑣碎,都耐著性子慢慢應對。 沒來由有些煩躁,大抵是門窗都關著,使得臥房太悶了。 謝原都沒叫來祿,自己麻利的套了外袍,出門往前院走,去了閣樓的書房。 站在閣樓的廊前,他看著通往院外的路,未見歸人。 耳邊忽然響起蚊蟲嗡鳴,謝原眉頭緊擰,轉身進書房,淡淡的熏香早已驅散房中蚊蟲,可以安心看書。 才怪。 斜倚座靠,等待的每一刻都被無聲的拉長。 謝原看了看自己一身整齊的穿戴,忽然甩了書冊大步下樓,一路出了院子。 …… 天色已經暗下來,孫氏卻叫人又添了幾盞燈,將書房撐得亮亮堂堂。 謝原來時,就見母親孫氏和魯嬤嬤站在書房門口嘀咕著說什么,書房中露出的燈火映在母親臉上,可見她是掛著笑的。 其實并不意外,但謝原心頭還是一暖,腳下放輕,邁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