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45節
說到這里,朔月鄭重的停頓了一下。 歲安若有所悟,輪到那位路子很野的六叔了。 朔月抿了抿唇,娓娓道來,六叔謝世狄,是謝家一朵奇葩。 據說,六叔謝世狄年少時候,是個才情英名都不輸謝原的美郎君,也是父輩中最出色的郎君。 可不知怎么的,越長越歪,越活越叛逆。 年至而立,不娶妻不生子,常有人見到他攜一二紅顏游湖泛舟,端的一派風流姿態,如此情景,自然引來諫官參他,然后離譜的事情就發生了。 那些本該為他爭風吃醋、稍加利用挑撥便可用來壓制謝世狄的美嬌娘,竟紛紛跪到官府門口替狄郎鳴不平。 在她們的口述中,狄郎不僅沒有因為她們身份低賤而行腌臜之事,反而對她們敬重有加,他是個真正的君子,絕佳的郎君。 “這么浮夸?”歲安睜大眼睛,非常意外。 朔月:“諫官也這么想呢?!?/br> 還有更離譜的,那些美嬌娘一聽說狄郎被參,紛紛表示是自己輕賤連累了狄郎,高呼命運不公,生而卑賤之人,連尊重她們的人都要無辜受過,最貞烈的那個,真的一腦袋磕在了東市街口,血濺尺! 歲安倒抽一口冷氣。 朔月連忙道:“但救回來了!” 歲安一口氣緩緩吐出。 不過在那之后,謝世狄再怎么風流不羈,也沒人管他了。 誰拿這事兒搞他,只會惹自己一身sao。 歲安怔然的想,六叔當日送的見面禮,果然誠摯。 但很快,她又心生感慨:“若是如此,也難怪祖父看重元一?!?/br> 忽而一道水聲,歲安轉過身,兩手交疊墊在木桶邊沿,擱著下巴。 “我曾聽北山的師兄們談及世家大族,道他們根基深厚不假,但每逢局勢動蕩,越是龐大的家族,越容易分支分流隱居避難。距今最近的一次動亂,是先帝在位時,遷走許多。謝氏嫡支繼力不足,恐怕也有這個原因?!?/br> 阿松聞言,給歲安添了些熱水,輕聲道:“夫人何必嘆息?!?/br> 歲安眼一動,看向她。 阿松:“謝太傅畢竟在朝中經營多年,談不上假公濟私,但為諸位爺安置個適合他們,又不失體面的差事,還不是什么難事。謝家并沒有夫人以為的那般凋零。更何況,如今又有了夫人?!?/br> 歲安盯著阿松片刻,倏地笑開:“你說得對?!?/br> …… 同一時間,謝原在孫氏這里,一如既往的聽母親說府里的事,無非是要他拿主意。 “我知道你有難處,出事的監生里,你祖父連蔡家的小子都沒拉,你自然不能去幫袁家的小子,可你姑姑嫁到袁家,幾房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人家求她來跟你開口,她避得開嗎?在公,你拒就拒了,可在私,那是你姑姑。此次你成婚,她們都沒回府瞧瞧,你心里不清楚?” 謝原滿心疲憊,多一個字都不想聽,但他必須強打精神:“那母親的意思是?” 孫氏笑了一下,語氣放緩:“我想啊,趁著你新婚的由頭,咱么好生請她們回府,一家人坐下來說說話,不留隔夜仇。你姑姑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事兒她心里委屈存氣也是正常,你一個小輩,服個軟,敬個酒,往后也好繼續往來?!?/br> 謝原扯扯嘴角:“若請了也不來呢?” “那不能!”孫氏一擺手,又看了眼外面,神神秘秘湊近兒子:“歲歲不是到咱們府里了么,祭出歲歲的名頭,就說侄媳婦想拜見長輩,北山的面子,她們得給!” 謝原下意識擰了擰眉,孫氏見狀忙道:“你放心,家里這些事,我不同歲歲說,我一個人糟心就夠了,你是她丈夫,是家里的大郎君,你也多擔待些,別叫長輩寒了心,好不好?” 謝原長長嘆出一口氣:“既是兒子惹了姑姑不快,此事便由兒子來安排便是?!?/br> 孫氏張了張口,謝原又道:“歲歲那邊我來說?!?/br> 孫氏一陣心疼,拍拍謝原的肩膀:“好孩子?!毙睦镉植幻舛嘞?,若今日是個能干些的長媳,哪怕出身背景弱些,能幫大郎分擔也是好的。 可這話她說過,大郎不是很愛聽,他對兒媳是有些感情的,現在新婚,自然更袒護。 孫氏心里百感交集,簡單結束了談話,放他回院子。 走出主院,迎面吹來一陣熱風,并不是很舒服,謝原卻覺得氣息重新通暢。 他猛舒了幾口氣,回到自己院中。 回來自然要問歲安,來祿說,夫人在閣樓。 因為謝原說過,一切由歲安自己安排,她便真的大膽安排,給自己也弄了個新書房,就挨著謝原的。 謝原點點頭,揮退下人,踏上閣樓。 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是在整理心緒。 可當他站在書房門口,瞧見里面的情景時,竟生生愣住。 書房是重新布置過的,和在北山的感覺一模一樣,敞亮,整潔。 但在此之余,又有些不同的美嵌在里面。 書案之后,少女一襲白裙,隨著坐姿向四周鋪散開來,裙擺之下,一雙玉足半遮半露。 她洗了頭發,青絲如墨如瀑垂在身后,偶爾一兩縷落到前頭,便被她輕輕撥開。 黑白之間,越發襯得朱唇紅潤,粉頰動人。 她在描畫。 下筆細膩,輕輕緩緩,風從窗戶掠進,撩起白色紗帳,天地萬物忽然都沒了聲音,屏息凝神,唯恐驚擾她。 謝原的心緒,驟然松懈。 紙上投下一道黑影時,歲安倏地抬頭,不期然撞上青年深沉又震動的目光。 進來之前,謝原在看她,進來之后,他的目光落在畫上,久久難移。 倒是歲安一驚,伸手就想用袖子擋住。 謝原握住她手臂,輕輕一提,廣袖之下,一筆一筆勾勒出的青年模樣,俊朗生輝。 “這是我?” 男人語調含笑,輕松的調侃。 歲安張了張口,竟不知從何解釋。 她在北山時,閑來無事都會描描畫,彈彈琴,摸摸棋子,凡有所學,都不該在一日日的荒廢中,浪費了曾經的投入與努力。 她描畫沒什么講究,心血來潮,思及一日內最有印象的,下筆就描了。 而最近,她身上沒別的大事,只有一件,她成婚了,有了夫君。 坐在案前,思來想去,腦中忽然浮現出謝原的臉。 這么好看一張臉,不描可惜了。 其實還沒描完,只到眼睛,可眼睛最是傳神之處,謝原一眼就看出來了。 謝原什么都沒說,繞到歲安身后,從后面抱住她:“原來我這么好看?!?/br> 歲安笑了一下:“你本就很好看啊?!?/br> 話音剛落,她縮了一下脖子。 謝原在那里親了一下。 沒等她反應過來,又一吻落下,從一下一下,變成連綿不斷,從脖子,到背后。 身上的白裙松開,衣裳從肩頭落下。 “元一……”歲安身影顫抖,捂著胸口:“這里是書房??!” 謝原將她拉過,抱起放在書案上,氣息粗重:“那就在書房!” 歲安渾身緊繃,沒等她緩過來,謝原卻先停下了。 他埋在她肩窩,大喘了幾下,然后將她打橫抱起,下了閣樓往房間走。 確實不能在書房,東西還在房里…… 第36章 阿松瞧見謝原抱著歲安走向臥房時, 便立刻與朔月將院中其他奴人打發到前院去干活。 青天白日,臥房門窗卻緊閉,外間悄然, 里間熾熱。 謝原動情時, 只想同歲安共赴一場盡情歡樂, 可當他看著乖順躺在懷中的人微微闔目,長睫輕顫,無聲訴說著一份緊張與無措,任有山崩海嘯之勢, 也在極力隱忍下,化作和風細雨,綿綿無息。 算上這次, 歲安與謝原總共才試過兩次。 可僅僅是這兩次,內里感覺已有不同。 他自動情始,卻隱于克制, 又以這份極力克制,去奔赴一場釋放。 結束時,謝原只覺得比初次還要疲憊數倍, 他強撐著起身去清理自己。 待處理掉作案工具,回來躺下, 他只覺得身體猶如被掏空一般。 謝原閉上眼, 輕笑一聲,是忽然想到史書中那些昏庸好色的帝王。 曾幾何時, 他不恥又不解——一堆十萬火急的要務, 何以還能坐擁美色繼續荒唐? 但今天,他好像有點懂了。 她的畫,她的人, 嵌在那樣的情境里,純粹簡單到令人心顫,瞬間擊垮了他心中的復雜心緒,于是,動心動情。 明明還有一堆事要處理,卻忍不住拋卻一切,心間身邊,只留她一人。 身邊忽然有動靜,謝原睜眼,見歲安坐了起來。 謝原抓住歲安的手,眼盯著她:“怎么了?” 問出這話時,謝原心中的動情暢快,全被忽然迎上來的愧疚占據。 夫妻之間做這種事本沒什么,但也該在合適的時候,用合適的心情。 可他的開始,卻有想要發泄的心思,以至于還在大白天就已經不管不顧,這不是他會做出的事。 謝原不敢說多么了解歲安,卻很清楚她心思之敏銳,他不敢肯定她會不會察覺什么,因而心里不痛快。 瞬息間,他甚至覺得方才的自己十分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