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46節
“什么怎么了?”歲安的聲音傳來,語氣溫和,止住了謝原紛亂的思緒。 謝原握著她沒放手:“不睡會兒?” 歲安笑容無奈,另一只手捏住發梢晃了晃,溫聲細語:“頭發沒干,這樣睡會頭疼?!?/br> 謝原氣息一滯,二話不說坐起來:“是我不好,沒有想到?!闭f著就要起身幫她擦頭發,剛一動就被歲安輕輕按住。 她雙頰殘存著紅暈,杏眸望著他,笑道:“不用,我叫人來就好?!?/br> 不等謝原開口,歲安的手摸上謝原的眼角,動作輕柔,語氣卻比動作更輕柔:“元一,你瞧著有點累?!闭f著,她食指拇指一捏,很輕的擠了擠他的眼尾:“睡吧,眼睛都快粘起來啦?!?/br> 真是見鬼,謝原竟覺得,被她這樣一摸一擠,困意疲憊忽然就忍不住了似的。 他看著歲安,忽道:“抱歉,下次不會了?!?/br> 不會再在白日胡來,不會用不合適的心情來做這種事,更不會沒有留意你頭發還沒干。 歲安眼神輕動,笑道:“沒關系,下次你洗了頭發,我也不幫你擦?!?/br> 謝原愣了一愣,反應過來時,竟沒忍住笑了一聲。 這一刻,竟是真的輕快愉悅,更勝身體上的歡愉。 謝原松開歲安,躺了回去,側首看著她下床走出去,慢慢合上眼。 歲安穿好衣裳,出了臥房,外間正晴好。 她坐到荷塘邊的小木扎上,叫了人,不一會兒,阿松從前院趕來。 見歲安頭發還沒干,阿松取來干帕,一手持梳,配合著日頭一邊梳理一邊絞干。 阿松再清楚不過剛才發生了什么,新婚小夫妻,初嘗情愛,白日里也把持不住并不稀奇,但歲安的神情顯然不是那么回事兒。 阿松心里有了數,一邊擦頭發,一邊試著開口:“夫人,奴婢有事稟告?!?/br> 這便是跟過母親的好處,不問該不該講,只問你要不要聽。 歲安:“說吧?!?/br> 阿松輕聲道:“日前,武隆侯世子被圣人授以兵部員外郎加知制誥?!?/br> 歲安愣了一下:“武隆侯世子……蕭弈?那不是……” 阿松接話:“正是初云縣主的夫君?!?/br> 通常來說,科舉高中后,需由吏部考核定官職,且是六品以下官職,然尚書省二十六司郎官中的員外郎雖為從六品,卻不是由吏部來定,而是圣人親自授除。 蕭弈身為武隆侯世子,一直沒有實職,如今娶了初云縣主,初任官竟是兵部員外郎知制誥,這個職位,一般不會在初次做官時授予,須得有些資歷,更別說加知制誥,說是一躍成為天子近臣也不為過。 歲安擰眉:“這怕是頭例?!?/br> 阿松平靜道:“桓王多年來鎮守邊關,勞苦功高,其忠君驍勇,亦是新朝以來頭例。初云縣主成婚,桓王都未能趕回,如今提拔提拔女婿,倒像是補償了?!?/br> 頓了頓,又補充道:“自然,論及驍勇,當屬圣人為首,可桓王怎能與圣人相比?自是要除開圣人單獨來看?!?/br> 歲安失笑:“環娘應當很高興了?!?/br> 阿松:“奴婢不知縣主高不高興,倒是看得出,縣主嫁入武隆侯府,是有賣力張羅的?!?/br> 歲安眼一動,看向阿松:“你想說什么?我也當同她一樣,替婆家張羅?” 阿松:“奴婢不敢。原本出嫁從夫,女子只管安分于內宅,不該插手外事。只是夫人背靠北山,長公主駙馬之名不輸桓王,有初云縣主先例在前,恐后會有人多嘴多心,拉著夫人來對比?!?/br> 歲安又笑一下,沒有說話。 阿松:“奴婢還聽說一件事?!?/br> 歲安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阿松:“之前令圣人震怒的那樁案子里歷練的監生,有一位是郎君姑母婆家的晚輩,另一位則是尚書左丞之子,還有一位,是嘉勇侯府里的郎君?!?/br> 歲安心頭一動:“嘉勇侯府?那不是皇后族人?” 阿松:“是,一位是皇后族人,一位是太傅下首之子,太傅和皇后都未說情,而郎君只是因經手這些案子,其姑母便受母家所托悄悄來說情,希望郎君能在查案時手下留情,郎君又豈能答應呢?您進門那日,大夫人不是說,郎君的姑母有事耽擱,沒法回來見侄媳么?” 歲安:“姑母前來求情的事,祖父知道嗎?” 阿松犯難:“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br> 歲安聞言,竟沒再說什么,越發安靜。 在阿松眼中,歲安單這一點便像極了長公主。 往日里長公主悶著不說話時,旁人也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歲安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知道了?!?/br> 她看向阿松,這才露了個柔和的笑:“多虧你留心這些?!?/br> 阿松:“都是奴婢應該做的?!?/br> 說了這么多話,歲安的頭發干了許多,她起身伸了個攔腰,“你下去吧,我有點累了,回去躺會兒?!?/br> 阿松愣了愣。 之前同歲安說起府中情況時,但見她雄心勃勃的樣子,仿佛要大干一場,此時此刻再看,阿松竟在看不出之前的感覺。 “夫人?!卑⑺珊鋈怀瘹q安跪下。 歲安回頭,挑了挑眉,失笑道:“你這是做什么?” 阿松堅定道:“奴婢知道,一奴不事二主,新婚夜時,奴婢的確奉長公主之名做了些手腳,夫人一定是看出來了,心中芥蒂也是正常。但回門歸來,夫人又帶上了奴婢,奴婢感動又羞愧,愿對天起誓,今后只忠于夫人一人,請夫人信我!” 歲安盯著她看了會兒,忽然笑了一聲:“不太好受吧?!?/br> 阿松一愣:“什么?” 歲安眼簾輕垂,彎起的嘴角終是一點點垂下:“滿心熱情的想要做些什么,可對方別說領你的情,便是想都沒想過要讓你來參與。不告知你想法,不傾訴苦悶,將你單單拎在一邊,縱使有多少熱情都是一人獨舞,不太好受吧?” 阿松聽得怔住,直覺是在說她,又不止是說她。 歲安忽又問:“所以你會怎么做呢?” 阿松看向歲安:“我……”頓了頓,像是找回了前一刻的心情,她鼓足氣:“若是我,我仍會去做,還要做到最好,叫夫人瞧見您對我的顧慮和擔心都是多余的!” 歲安垂眼,輕輕笑了一聲,在抬眼時,眉目間竟顯出幾分較勁:“若是我,我就不干?!?/br> 阿松:“……???” 歲安動作輕緩的抽拉著臂間的絲帛,眼神抬起,看著遠處,“不相信我,不需要我,我為何還要追著求著?吃多了嗎?” 說完,歲安轉身回了房,定聲道:“去前院找朔月領賞,辛苦你了?!?/br> 朔月愣愣的看著歲安回到房中,半晌才回過味來,若有所思的往前院去了。 歲安回到房中,謝原還睡著。 細細感受,屋內似乎還殘存著剛剛親密過的氣息。 歲安輕手輕腳回到床邊,挨著床沿坐下,側身看向睡得正沉的男人。 她凝視著謝原的睡顏,眼神忽明忽暗,是心緒起伏。 謝原對她很好,非常好,好到處處都小心翼翼,將她護的密不透風。 府里的事也好,他的事也好,從她嫁進來起,他就沒打算同她說。 她或許曾讓他動心動情,在多方助力下,水到渠成的求娶。 可是,她在他眼中,未必是能站在一起,共享苦樂,相互扶持的伴侶。 什么都扛到自己身上,家事國事,大到牽涉國家安危,小到家長里短,總會累的。 歲安盯著謝原,默默地想:我看你能撐多久。 第37章 謝原這一覺并未睡太久, 不過半個多時辰便醒了。 身旁無人,謝原口干舌燥,懶得喊人, 起身去外間,就著茶案上的涼水喝了一大口, 頓時舒坦。 放下茶盞,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往日忙碌,休沐也多會外出,他都不記得上一回白日酣睡是什么時候。 略略醒神后, 謝原自己換了身衣裳, 離開臥房一路找出去。 歲安正在前院。 她頭發已干了, 可懶得梳頭,隨手挑出兩縷繞后, 用條一指寬紅色綢帶系好,正在花圃邊轉悠。 少女白裙翩然, 黑發紅綢, 青絲如瀑光亮潤澤, 行動間絲縷飄飛,乍眼看去, 周身似鍍了一層瑩亮的光, 又像山間靈精偶落紅塵,剛巧行至院門口的謝佑看的呆住。 玉藻先發現了謝佑, 立馬同歲安做了提示。 歲安轉頭看去, 就見一藍袍青年站在院門口, 面白俊俏,手里還捏著本冊。 見歲安發現自己,謝佑慌忙收起自己的驚訝與驚艷, 垂首見禮:“見、見過嫂嫂?!?/br> 歲安回門那天并未見過謝佑,不等她問,謝佑已主動開口。 他是一房長子,家中排行老一,因學業不宿家中,今日才歸,此來一為拜見嫂嫂,一為向大哥討教學業。 歲安了然點頭,旋即露出笑:“原來是一郎,進來呀,站在院門口做什么?” 謝佑心跳飛快,根本不敢直視歲安,更別提進門。 謝府一向講究規矩,女眷尤其注意儀態,哪怕歲安此刻美成天仙,散發示人也是失儀。 歲安也反應過來了。 她在北山時多自在,披頭散發滿山跑都是常事。 但她并非不懂規矩不知禮儀,只是謝佑出現的突然,她正專注別處,見到他時,都忘了自己還沒梳頭。 正當歲安準備回房去叫謝原時,一張披風兜頭蓋過來,一條手臂扶上了她的腰。 謝原的氣息近在咫尺,聲音沉冷嚴肅:“去書房等我?!?/br> 這應該是對謝佑說的。 歲安被蒙在一片黑暗中,只聽到謝佑短促應聲,繼而小跑上閣樓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