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里的罌粟花【第八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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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嘖,律師……我看不是「法律」的「律」,而是「綠色」的「綠」才對。 我沒記錯的話,同學聚會時候,其他人也好、萬美杉自己也好,都說她嫁了 個富商,都說謠言不能信,這有些時候某些人自己說的話也不可信。 但是,上官果果卻一直在拼命辯解,反倒咬住萬美杉,說萬美杉才是殺了她 自己老公的真兇。天翔路的警察們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誰的一面之詞 都不敢輕易相信,也沒有足夠證據證明他倆其中一個在昨晚殺了人。何況,這二 位事主里頭,其中一個還是副總理的兒子,這哪是有人敢怠慢的。于是一不做二 不休,天翔路的人也就是給人帶上了銬子、便把萬美杉跟上官果果倆人都控制住, 一并逮到了分局拘留了起來,并立刻打報告給市局和省廳。之后連審訊都沒進行、 甚至恨不得連基本信息核實都不想在他們那兒做了,直接等著市局的人過去把人 帶走。 「這萬美杉的老公,真是個律師?啥樣個律師???」我隨口一問。 「呵呵,也挺有名?!剐爝h的苦瓜鞋拔子臉上,露出了一絲嫌棄的笑:「蘭 信飛你聽說過么?隆達集團聘請的法務部總監、信宏源律所的合伙人——誒,我 記得前幾天他還來過咱們這呢,把練勇毅接走的就是他吧?」 我登時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啥?你們別告訴我,蘭信飛是萬美杉的老公?」 沈量才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個討人厭的笑容:「真就是他:咱們東北最臭名 昭著的流氓大律師,當年滬港的魏鵬在國內的時候,南魏北蘭讓警察們惡心 的程度可不是吹的,他的年齡比那個魏鵬小,卻也可比那魏鵬刁多了,青出于藍 而勝于藍!他現在死了,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而且,那家伙也花著呢,」徐遠苦悶地擺弄著手中的打火機,輕嘆著: 「十年前這家伙剛出道的時候,就把我們市局當時人事處的一個文職警花勾搭到 了,還搞大了肚子;那個小女警還真以為,蘭信飛是想娶她,結果誰曾想人家就 是玩玩,當時他正辦著離婚又迅速跟另外一個女孩再婚,而那個小女警卻跟著了 魔一樣,就對 這個蘭律師死心塌地,哪怕懷著孕,也繼續跟這男的在一起……再 后來,有人在色情網站上,發現了那個小女警的艷照——其中還有懷著孕是的艷 照,到這時候那女孩才萬念俱灰,后來就在家中,吞了砒霜自殺了。而至于這個 蘭信飛,跟這個萬美杉,估計誰都不知道這是第幾婚了,恐怕蘭信飛本人自己都 記不住?!?/br> 「傷天害理啊。所以,事到如今這家伙死了,也算是活該?!股蛄坎艂葘χ?/br> 徐遠,卻也跟著補充了一句。 我消化了一下自己的主觀情緒,冥想片刻后,對徐遠和沈量才問道:「所以, 咱們現在關于這個案子的情況,基本上是兩名死者,各自和兩個嫌疑人有關,但 又都確定不來兩個死者的死因——唯獨從可以掌控的情況來看,蘭信飛被上官果 果謀殺的情況最大?!?/br> 「不錯。而至于顧紹儀,她的尸體過一會兒就會被運送到咱們這。邱康健被 情報局跟咱們一起搞的那個特別調查組要去幫忙了,我們就把你拉回來,也算是 置換替補。這次的尸檢和其他一切司法鑒定工作,交由你的那個朋友吳小曦負責, 正好你們倆也熟,她那邊有什么發現了,就直接跟你溝通就好了。這次……」徐 遠合上打火機防風蓋,放進了西裝里懷左胸前的口袋當中,可剛要繼續說些什么, 話卻被沈量才打斷了。 「呵呵,那小丫頭真是蹦精蹦靈,邱康健說她做事也挺細致;正好鑒定課一 直少個副課長,我們想提拔她?!股蛄坎抛焐险f著,臉上卻馬上鼓起,活像個冬 瓜,「就是這丫頭片子,說話口無遮攔,沒什么家教!你倆的關系不是一直不清 不楚的嗎?你可得好好告訴告訴她,讓她以后得有點尊長意識,否則我保證以后 她沒好日子過?!?/br> 「知道、知道!我肯定跟她好好說說?!孤犝f小C要升官了,這讓我這一段 時間低落的情緒,終于明快了些許,可當我把思緒拉回到案子上面之后,我想了 想,又壯著膽子對徐沈二人補問道:「我還有個事情比較介懷:剛不是說天翔路 的人在把上官衙內帶回去之后,也馬上跟省廳把事情匯報了嗎,那么以上官果果 這么出名的人物、上官家族這么大的背景,咱們省廳上峰的各位鈞座那邊,不會 對這個案子沒有半點指示吧?」 「你算問到點子上了——」徐遠指了指我,接著又惆悵地收起自己的鋼筆, 把筆記本立在桌子上用雙手扶著,輕輕戳著桌子,「昨天這個上官衙內被移交到 咱們這兒之前,我和量才副局長就被叫去了,咱們一起跟著省廳領導,一起匯報 給了中央警察部,中央警察部指示這個案子全權交由F市處理,但他們也會隨時 過問,畢竟這涉及到政黨人士家屬的事情;接著,又在省廳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討 論會,可實際上到了此時此刻,所有人也沒討論出來個所以然來,」說到這,徐 遠又皺起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堵著氣、背對著自己的沈量才,「我想,終歸 還是得根據案情決定怎么辦??僧吘?,現在還是紅黨的天下啊,上官果果的父親 是副相,在紅黨內又有一定的地位,盡管現在政體改革、兩黨參政,可是這個國 家對于他們紅黨來說,還是有很多東西可以無視規則、無視公正地去支配的…… 總之吧,省廳現在也算是盯著雷了,給了咱們一個期限,要咱們在這個期限內, 盡快把案子破了?!?/br> |最|新|網|址|找|回|——2ü2ü2ü丶ㄈòМ 「哼,我的徐局長,省廳聶仕銘和胡副廳座的原話,說的是盡快把案子破 了嗎?人二位說的可是盡快拿出一個交代吧?」徐遠話音剛落,沈量才立 刻就把身子轉了過來,「而且現在這個國家,能無視規則地去支配很多東西 的,可不止紅黨吧?我當然同意你的說法:紅黨有些人有些事情,做的是出格了 點,可藍黨就好到哪去了么?你就說這一晚上,有多少藍黨的人打電話打到你這 個座機上?又有多少藍黨的人打電話打到你手機上?人還沒審、證據還不足,他 們就把上官果果直接定性為殺人犯,這就合適了嗎?」 徐遠眼睛立刻瞪大,聽似語氣平淡、卻生氣到顫抖地問了一句:「你連我的 電話監聽了?」 沒想到沈量才的心一點都不虛:「那又怎樣?不然的話,咱們重建風紀處、 強化網監處的目的又是為了什么呢?而且你不是向來光明正大嗎?你如果想,你 現在就去找白鐵心和李曉妍,你把我這幾天的電話通話記錄和錄音也可以調出來 的,他們那兒都有記錄,我無所謂!反正我問心無愧!」 徐遠面色鐵青地閉上了眼,站起了身:「你是我弟弟,我就當你是胡鬧了! 而且當著秋巖的面,都是自家人,我不想跟你吵架!那上官家族的人仗著位高權 重、財大氣粗,做出的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事情海得去了,還有什么事情是他 們不敢做的!人是還沒審,證明他上官果果就是兇手的證據是不足,但不是也沒 有證據證明顧紹儀和蘭信飛的死跟他無關么?」徐遠深吸了口氣,又對我說道, 「總之,秋巖,你也幫我跟胡佳期傳達一下:你們兩個,加上你們重案一組,不 管用什么手段,必須在給定期限內,確定上官果果的殺人事實!呼……樓下還有 一批我叫來的記者在等著我呢,你們出去吧,我這就鎖門?!?/br> 我以為把媒體招來警局門口的事情,只有沈量才能干的出來,沒想到徐遠也 玩這套。只是最讓我大跌眼鏡的,是徐遠剛才這些話那話里話外的意思:目前沒 有有力證據證明上官果果到底有罪,但也無法證明他的清白,所以,這個上官衙 內很可能就是真兇——這在邏輯學理論當中,是一個經典的謬誤概念,叫做「訴 諸無知」。上官果果之前確實有過不少奢靡荒yin的舉動,只是我卻認為,一個人 的風評,不應該成為對這個人進行有罪推論的依據。 「冥頑不靈!」沈量才咬著牙小聲咒了一句,轉身就要往辦公室外走。 「唉,等會兒!」我一方面叫住沈量才,另一方面又看向徐遠,「您二位還 都沒跟我說省廳到底給了咱們幾天期限呢?」 「三天?!箖蓚€人相互背對,卻異口同聲地說道。 「等會兒……啥玩意?三天!」 「怎么了?」徐遠轉頭看了看我,「嫌短?能給三天就不錯了?!?/br> 「是啊,三天挺長的啦!誰能在這么大的心理壓力下,在拘留室里過上三天 的?而且你辦羅佳蔓的案子,不也是沒用幾天么?」 ——好嘛!這老哥倆吵架歸吵架,擠兌我倒是能夠齊心協力地把我的心和膽 子擠兌得稀碎稀碎的。 「不是,羅佳蔓這個案子能跟這事兒比嗎?那個案子本身最開始就暴露了一 大堆問題,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沒被人發現而已,可這案子算個啥???哦,就上官 果果心理壓力大,我因為他的副相衙內身份,我心理壓力比他都大!我不光心里 壓力大、我還頭大!三天夠干啥的?還不夠炒黃花菜的呢!」 「我已經讓人查過了,上官果果之前買了一張三天后,也就是29號下午兩點 鐘從咱們林檎國際機場直飛洛杉磯的機票。像他們這種紅黨高層的子女,一般都 有兩本護照。就算是兩黨和解,美國到現在也沒有跟我們簽訂引渡條約。如果這 個案子,真的是上官果果犯下的,但又不能按時把真相查出、將其繩之以法,那 以后想要抓他,可就是完完全全地天方夜譚了。我不可能讓他從我手上逃掉?!?/br> 「不是……我……我、我沒、沒辦過這么樣的案子,」一時間我舌頭都打結 了,「不、不是……徐局,這案子您自己來查?要不然,您把案子轉給安保局算 了,桂霜晴他們不是擅長處理與政界人士相關的這方面的事情嗎?反正我是不… …不敢查了!三天時間,查這么大一人物……」 「查!必須你查!我信得過你!而且你又是重案一組現在的代理組長,你責 無旁貸!」徐遠立刻對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夏家清白的家風和 不畏權貴的名望,你想毀在你的手里嗎?給我查!等你出去之后,收拾收拾,不 用等胡佳期來,馬上就去審問!」 「……是?!刮颐蛄嗣蜃?,只能認慫。 沈量才也看了看我,無所謂地笑了笑:「還推脫什么呢?審吧!我也覺得這 案子,就你來辦最合適!」 「那……行吧,我領命!」 「走吧!別打擾徐局準備接受采訪了!」 緊接著,我便走在沈量才身后,沉默著離開了徐遠的辦公室。 ——夏家清白的家風、不畏權貴的的名望,這句話實際上后半句不是重點, 而且其實指向的也不是我外公。從我和夏雪平跟這老狐貍坐在「敦盛」的雅間的 那天起,我就被徐遠這個人拿捏得死死的。 而等一出辦公室門,又趁著徐遠下了樓,沈量才突然又有些偷偷摸摸地拉住 了我的袖子,直接給我拉到了靠著體育館和羈押室長廊的拐角去。沈量才背著手 叉著腰,先是站定之后,看了一眼天窗,惡狠狠地大聲罵了一句: 「清高個屁??!」 「我說,副局座,您也消消氣……」 沈量才立刻測過頭,把半邊臉藏在肩膀后面瞇著眼看了看我,接著又轉過頭 閉上眼睛,氣呼呼地調節著情緒,接著卻跟我說了句令我覺得不可思議、但緊接 著下一秒又讓我發覺意料之中的的話:「你先別著急 準備審訊,等你去之前,去 局對面南島人開的那家茶餐廳,買點好吃的好喝的,帶著去見上官公子;而且你 去之前,你先去后勤讓號兒里把暖氣開大點,尤其是上官果果那間兒……」 「???拘留室跟審訊室的溫度,好像夠吧?25度了這都……」 「不是,你沒明白!」沈量才轉過身,拍了拍我的后背,語重心長地解釋道, 「我是之前就聽說了:咱這上官公子啊,他從小到大最怕冷了!25度肯定還不夠 ——你讓他們后勤的人,把空調給調到28度!對了,然后你再去找邵劍英,讓他 的人送上來一床被褥,要厚點、軟乎點的——實際上我那邊已經跟家具城聯系席 夢思床墊了,看現在的點兒,估計再一兩個小時左右就能送來。誒對,還有?。?/br> 門口那個南島人的奶茶店,你招呼好了;待會兒你先弄點吃的,記著再訂一杯哈 密瓜紅豆奶祿,我記著他們店里有這飲料,聽說這也是上官公子喜歡的口味。除 了這個以外,他想吃啥喝啥……算了,總務后勤的事情,我直接去安排吧!你就 幫著弄點飲料和點心,挑貴的點啊,回來直接找我,我個人給你報銷;其他再有 吃喝方面的需求,我直接讓看管拘留室那幫人跟我打電話說;但是,在審訊的時 候,他要是有啥要求的話,你直接發消息告訴我??!咱們得好好照顧著!」 看著此刻沈量才的模樣,真像個舊社會時期的老管家、老總管太監一樣。而 再想想平時他在局里人面前那副外強中干、頤指氣使的模樣,我都替他覺得累得 慌。 「我說,量才副局長,這上官果果是被咱們從天翔路分局轉送的啊,還是跑 咱們這來度假的???您這么想要照應著他,那為啥不干脆直接給他在后面那家龍 庭賓館,去給他開個高檔間呢?那里又吃又餓,他住著還舒服,咱們也省事?!?/br> 「不是……你沒明白,他父親是誰你還是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啊,不是上官立雄么?」 「嘿喲,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四個字從你嘴里說出來還真是輕巧!— —這可是紅黨中央黨委委員會主任、國務副總理的兒子,你知道這內容的背后意 味著什么嗎?小何啊小何,你可別跟你mama雪平一樣,誰都得罪、永遠不會變通! 案子咱們辦肯定是照辦不誤,但咱們也可得把這個上官公子照顧好了,知道嗎? 這叫情理雙管,兩不跌份兒!等下你去審訊的時候,記著,機靈著點!可千萬別 想著難為人家!」 ——哦,我還得不為難他? 我心里頓覺既惑,又火,還憋屈:我得三天之內就把這個看著跟無頭案一樣 的破案子給辦好了,身為一介小警察的我,還得不惜動用各種手段把這個副總理 的兒子的嘴巴撬開;但同時我還得把上官果果照顧得舒舒服服、不能讓他收到半 點委屈,然后,我一個刑警還得不為難一個嫌疑人? 我怎么感覺,我比那上官果果還更應該待在拘留室里面呢。 而且起初我以為,來跟我求情讓我照顧著上官公子點的,應該是跟紅黨有著 千絲萬縷聯系的張霽??; 結果我萬沒想到,從昨晚上官果果被逮捕后,到轉送到市局,再到現在,張 霽隆竟然跟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連一個短信都沒給我發過,鬧得我都有點沉不 住氣想給他打電話問他想不想讓我怎么辦;而另一邊,對我說出不要為難上官果 果這種話的,卻是身為市警察局副局長的沈量才。 我之前從沒見過,世上竟有如此諷刺之事。 在老早以前的一個網絡綜藝節目,第三季里,脫口秀演員王 建國在某一期的臺上,講過這么一個段子:說他曾經準備去接觸一下當時年輕人 流行的蹦迪文化,于是,他去請教公司里的小輩,去了迪廳怎么玩、去一次消費 貴不貴之類的事情;后輩便跟他講道:如果開卡座的話消費就貴;王建國一聽, 繼續問道:那開了卡座的意思,是你們就是坐在那里只是干喝酒嗎?后輩便進一 步解釋道:不啊,蹦迪、蹦迪,主要就是去「蹦」的呀; 王建國當時頓時困惑:「那你去蹦,那為啥需要個座兒???」 后輩說:那要是蹦累了,不就可以坐在那兒歇一會么。 一聽后輩這么說,王建國頓時感到崩潰:「不是,那你怕累,那你為什么又 要去蹦???」 ——這段子讓小時候的我笑了一整年,可沒想到有一天,這樣的「蹦迪-卡 座悖論」,竟然也會發生在我身上: 「不是……我說,量才副局長,我再跟您確認一下哈?徐局長,點我點得死 死的,就讓我辦這個案子、審訊上官果果;那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對啊?!?/br> 「那你看啊,你讓我把他照顧好,然后我又不能為難他……我還得機靈點兒? 那你到底讓不讓我審他???」就正常來講,審問一個嫌疑犯,還是謀殺案的嫌疑 犯,怎么可能做到沈量才給我提出的這三點要求?別說我根本沒經歷過,我這在 警校都壓根就沒學過。 「我當然要讓你審他啊,而且你還得好好審呢!你沒聽剛才徐遠說的么?這 個案子中央警察部都被驚動了,省廳胡廳長,還有那個聶仕銘,也都很重視的?!?/br> 「不……那你既然要我好好審,那為啥還要我別為難他、照顧他,還得機靈 點???」 「不是,這你都不明白?」沈量才睜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我——心里肯定 在想:這小子也太不上道了! 「我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真不明白,還是再裝不明白,但我知道自己依舊困惑、 又憤怒,同時還憋屈,還有點崩潰。 沈量才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看了半天,他貌似讀出了什么東西來,于是 他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對我說道:「這我還要我怎么跟你說呢……反正我 就這么說吧:人家上官公子家里是那么大的官,從小到大家庭涵養都不錯,從小 學畢業就在美國貴族學校留學的,他怎么可能干出來跑到別人家里去殺了別人的 老公這種事?這要是那時候再放出來,咱們市局,尤其是我,你,和他徐遠,咱 們可就都在上官立雄、在紅黨中央黨委、在上官家族和白銀會那頭掛了號的, 以后能有咱們好日子過?而且我還就這么說了:我就是不同意徐遠的觀點和意見! 我的意見是——三天之后,你們重案一組得挖清案件真相,并且重中之重,是要 還上官公子一個清白,知道嗎?」 「這可真有意思了……徐遠要求我三天之后,確定上官果果的犯罪事實;所 以您的意思是,咱們必然三天之后是要放人的?」 「對,而且不是我覺得,是他肯定是無辜的!我看天翔路分局歸納的時間線 我就覺得有問題!如果蘭信飛真的是上官公子殺的,萬美杉出來找警察這段時間, 他為什么不跑?何秋巖,你要是也不信,那就走著瞧……」沈量才信誓旦旦地說 著。 我不是不信,我是愁——我怎么就攤上個這樣個事情呢;再看看人家天翔路 分局那幫人多會做人:最開始認識他們抓的,但馬上人家就把雷丟到市局來了, 就算以后有天上官立雄真要是追討報復,也算不到人家天翔路分局的頭上。 「那既然他肯定無辜,那最開始咱們為啥要把他從分局轉過來啊,干脆 放了不就行么?」 「這又叫我怎么跟你解釋……我這不剛跟你說了嗎?情理雙管,兩不跌份兒。 可能在你眼里,上官公子這是一顆燙手的山芋,而這顆山芋正好又是天翔路分局 丟給我們的;我可不這么看。這事情處理得不好,捅了天了,那自然而然,咱們 局里不止你我,所有人都得倒大霉;但是呢,如果這事情,你就按照我說的辦, 把這件事辦的美了、尖了,那這可就算是你我一件大功!你歲數雖然小,但這種 事情你也應該懂吧?反正,何秋巖,你再不理解,我也沒辦法解釋得更清楚了。 反正事情已經交給你解決了。我知道你這孩子有時候,愿意揣著明白裝糊涂,但 我告訴你的可都是好話!你就按照我說的這么辦吧,錯不了!」 其實沈量才說得對,這件事并不是他解釋不清楚,我也不是一點都不明白。 正逢地方大選時期,紅黨領袖之一的兒子在Y省地界出了事情,搞不好就會是一 顆雷。從剛才在局長辦公室,到我被沈量才拽到這犄角旮旯的功夫,我已經把現 在的形勢琢磨透了:聶仕銘跟徐遠支持藍黨,他們看到藍黨的支持率現在遠低于 紅黨,心里面必然會著急,于是他們二位說不定巴不得紅黨出了這么一件事情, 正好還是出在Y省地界;但對于擁護紅黨的胡敬魴跟沈量才而言,這種事情他們 這兩位,又都不希望發酵。所以,兩邊的人,到最后都想搶著處理上官果果。 按照沈量才設想的,若是最后,這件事情能夠妥善處理,也就是雖然上官果 果進了局子,但到最后被證明是清白的,被無罪釋放了,那紅黨就會對社會宣揚 上官家族是經得起考驗的,上官立雄的聲望、上觀集團的股價還有其他生意指標, 也會跟著上升;水漲船高,紅黨高層,至少「白銀會」的各位,到時候也會給胡 敬魴記一功,而胡敬魴也會給沈量才記一功,到時候市局對上官公子做的就不是 羈押拘留,那就是保護。 ——呵呵,想想最初我決定考警校、到市警察局來當刑警是為了跟夏雪平面 前證明自己的。 當然,目前看來我這一part的人設肯定是崩塌了,刑警辦案的本 事沒得到任何提升,反而到頭來,卻學會了一大堆混跡官場的權謀之術。 「可我連卷宗都沒看,話問都沒問,您就先讓我認定這個人是無辜清白的, 這樣真的好嗎?」我咬了咬牙,低著頭說道,「而且您這話里話外,可有想要包 庇上官果果的意思。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您和徐局長今天的表現,都有點不注意 自己的身份了,而且還是兩個極端。如果上官果果就是個普通人的話,您還會為 他有安排褥子又安排吃喝的嗎?那個萬美杉,一介女流,你們倆怎么連管都不管?」 「不是,你這小子怎么跟那鑒定課的野丫頭一樣、說話的時候不管三七二十 一呢?我什么時候說不讓你看卷宗、不讓你問話了?你該查查你的、該問問你的 唄!再者,你后面那句話啥意思???什么叫如果上官果果就是一個普通人的話? 你是覺得我在趨炎附勢,而他徐遠就清高是吧?」沈量才越說越急,但同時我第 一次在這個人見人厭的胖子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叫做委屈的東西。 「我可沒這意思。我不做任何假設,政治上我也不傾向于任何黨派、任何主 義。我只是覺得,最近您二位只要是討論涉及到執政黨、在野黨的事情的時候, 你們二位都會失控?!刮彝χ绷搜逭f道,「量才副局長,我一直就想找個機會, 斗膽跟您和徐局說這么一句,您二位像今天這樣的對話,還是別再在局里發生了, 對局里的人來說,這樣影響很不好?!?/br> 沈量才點點頭,苦笑了一聲,緊接著卻又搖了搖頭。 「其實我最近一直很迷惑,您以前跟徐遠關系那么好,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呵呵,怎么了……人家遠哥,越來越清高了唄!」 「清高?」 「哼哼……」沈量才冷笑一聲,又對我問道,「我剛聽說的:你之前和夏雪 平去所謂的休假,是幫著遠哥給Y省周圍這幾個臨近省份的藍黨地方幕僚送了什 么東西吧?」 「呃,這事兒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聽人說的。咱們Y省這邊密不透風,不代表別的地方不會走漏消息?!?/br> 沈量才繼續問道,「那你和夏雪平,都知不知道徐遠為啥這么支持藍黨么?」 「為啥呢?」 「就是他骨子里有一股子清高勁兒,他看著咱們Y省省里的、還有首都圈、 滬港圈的紅黨某些人的作為,他看不慣!他簡簡單單地認為,想咱們Y省,比如 今年剛剛擺出來到臺面上的天文數字的赤字,再比如其他地方的一些其他事,都 是因為紅黨整個黨派出了問題所造成的,哼,用他的話說,這叫德不配位、蛀 潰城墻。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唉,可能就是之前,前任行政議會委員長 陸老三搞得那次政變吧,讓遠哥開始一味地認為,在這個國家發生的所有問題都 是紅黨還在執政黨的位置上所造成的,而且這個想法越來越頑固!哼……」 「那您呢?您為什么支持紅黨?」我也直言不諱地說道,同時,在我的眼前 滿是米銘陽、魏喆、虞孟覃那幫人目中無人、趾高氣昂的樣子,以及趁在楊君實 背后對楊昭蘭的言辭侮辱,「在我看來,紅黨有些人,確實有點不對勁?!?/br> 「呵呵,因為我不像徐遠那樣清高唄?!剐爝h確實越來越頑固,但看來沈量 才也是魔怔了,非跟「清高」二字杠上。他緊接著說道:「我是沒資格清高的… …所以,我知道有些東西,沒那么簡單,不是一蹴而就的。呵呵,在你們所有人 眼里,可能都覺得我是個小人,對吧?但我自己知道,我長了多大的腳,能穿多 大的鞋;穿什么鞋,過什么河??蛇h哥,他心氣越來越高,思維卻也越來越頑固, 所以他只能看到紅黨身上的黑,看不到藍黨自己的臟。別的不說,遠的不提,你 承不承認,咱們Y省的警察系統,是有很多問題的?而且有的還很嚴重?」 我點了點頭,因為確實是有很多:H縣和以下級別的警察單位,在現在這個 互聯網數字化時代竟然還在維持紙質辦公;好多分局以及交警隊還出現組織女警 賣yin的現象;還有送到緝毒大隊的「生死果」的調查到現在還沒出來任何結果、 到現在他們的實驗進度都不如邱康健一個人做的有效率…… 不過反過頭來,我卻覺得,這個問題不應該是他來問我,而是我來問他—— 一直以來不都是他給胡敬魴當狗腿子的嗎? 結果沈量才下一段話的開場,就把我馬上脫口而出的話給噎回去了: 「也不想想,胡鈞座在省廳為什么能得到那么多的信任和支持?雖然我不敢 說楊省長的態度哈,但在紅黨Y省黨委,又有那么多的能人愿意跟胡鈞座交往 ? 之前聶仕銘可是也故意跟紅黨去硬貼過的,被人在飯局聚會上數落過,才轉向投 靠藍黨的!胡鈞座也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啊,可是好些事,他跟別人沒說過、他可 跟我說過——還不就是以為那個聶正廳長處處都要故意壓胡鈞座一頭嗎?結果先 倒是好,在你們面前,聶仕銘盡做好人,壞人的事情可全是胡鈞座干的!你說到 底誰坦蕩、誰小人?」 好家伙,在沈量才的嘴里,胡敬魴簡直快成了超過孔孟的巨圣了。他把胡敬 魴說得那么好,那胡敬魴想用各種齷齪手段對付夏雪平的事情,我怎么會從佟德 達那兒聽過、在丁精武那兒聽過、在夏雪平自己那兒又聽過的呢?但沈量才現在 畢竟在氣頭上,所以我有些話只能繼續憋著不說,繼續聽著沈量才為胡敬魴吹著 彩虹逼。 「可遠哥卻一直認為,這些事情,都是因為紅黨在兩黨和解之后依舊獨大造 成的。以他的角度來說,他身為局長,有些事情他也無力改變,因此,他腦海中 一直有個想法:只要把現在紅黨在Y省執政的局面推翻了,讓藍黨建立新的政治 生態,一切就會不一樣。但你覺得可能么?你剛才問我,為什么我支持紅黨,其 實要我本人來說我是說不來的。但是,有一個人,他其實骨子里很支持紅黨的, 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給我講述過一些歷史,給我開了蒙,我那時候才知道, 原來藍黨在舊時代執政的時候,做出來的這些事情要比現在惡心多了!」 「那人,不會是我外公吧?」我皮笑rou不笑地說道。我相信外公骨子里是支 持紅黨的,尤其是在我看了那本原稿之后;但同時,我也懷疑外 公真的給沈量才講過自己的心里話么?畢竟徐遠跟外公關系好,我是早就清楚的, 但是沈量才跟外公的關系,有沒有那么親近,我一直持保留態度。 沈量才也不點頭,也不多解釋,只是繼續說道:「你再看看藍黨現在那幫爛 骨頭——在島上混不下去了,陸忠華、劭千遠一個勁地來內地,名為尋根、實則 求援,當初國家領導人廖京民耳根子軟,看他們可憐,就找機會會見了葉九昇, 又準許他們藍黨可以在內地開設非政治性質的所謂文化交流團體、并允許他 們進行一些盈利活動,倒總算是給了他們一口飯吃,否則他們那幫遺老,全都得 在南島被南島地方黨的人給餓死!從富翁到乞丐再到富翁,藍黨的胃口也是 越來越大,路子也越來越陰,從那時候他們藍黨就已經為顛覆紅黨新政府買下不 少種子了——直到現在,藍黨早已枝繁葉茂、就差開花結果了。遠哥他清高,但 他怎么就看不到:好多事情,都是因為藍黨在使絆子,所以才做不成的呢?而且, 有些事情,在于個人而不在政治環境,明明他自己都已經在這個位子上了,他是 自己沒決心去干,反倒……反倒去往更上層去埋怨,這合理嗎?就比如說,如果 一個人中了子彈,于是肚子上肌膚爛掉了、化了膿,結果他不去把子彈給拔了、 不去把那些潰爛的皮膚和肌rou切掉,反倒是想去摘了這個人的大腦、再換個新的 大腦,難道說,這個人身上的那塊腐rou就會自己長成新的嗎?難道說改朝換代了 之后,警察系統的好多事情就能自己解決了?這個社會上的問題自己就能解決嗎?」 「這個……我是不知道了,可能……我也不夠清高吧?!惯@句話是調侃, 也是心里話。我真沒想那么多。我只是知道,Y省很多的事情是不對勁的,可如 果問我,這些問題的根源是什么,又該如何解決,我是根本答不上來。我一直認 為專業的事情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比如寫的事情就應該交給家, 抓賊辦案的事情就應該交給警察,救死扶傷的事情就應該交給醫生護士,而政治 方面的問題就應該交給政治家;要不然,怎么到現在有了選票和大選制度,也不 是隨便從大街上拉來一個人就讓他當元首的呢。 沈量才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不知道他這套動作的意思,卻只 聽他平靜又鄙夷地說道:「清高……哼,誰他媽能清高一輩子?我年輕時候在警 校成績不好,人人眼里我沈量才啥也不行,于是我自己索性也自暴自棄。那陣子 我也激進過,而且那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讀詩——你知道我最喜歡的詩 人是誰么?不是海子,也不是顧城,而是刑天——我估計這個人,你和你同齡的 小年輕們,可能都不一定聽過。那家伙腦門上長著反骨,但是真有思想,寫的東 西也是真精彩!但他的思想,我感受得出來,有很多東西是跟恩師夏濤公教會我 的東西沖突的地方,所以我也被搞得一直都很糾結……然后, 我十多年前在F市 跟著胡鈞座見過他一次,他當時也在F市工作。你知道見了他本人之后,我是啥 感覺的么?」 「什么感覺?」 沈量才頓了頓,低聲吼道:「我他媽的,感覺惡心!惡心你知道嗎?從你少 不經事的時候,你知道在這世界上有這么一個人,在你面前的形象完全是出淤泥 而不染,狂風驟雨之中百折而不撓,你覺得在精神世界里,這個人就是你的榜樣 了……如果要不是十多年前,我跟著胡鈞座一起吃的那頓飯,怕是今天,我也會 跟遠哥一起支持藍黨去??山Y果呢?」正說著,沈量才又微微閉上了眼睛,享受 般地背誦起了一句詩歌:「最后一個暴君,將在雨聲中停止它冗長的重要講話 /最后一個黎明,將在黎明的雨聲中緩緩升起」接著,他又彷徨地看了看我, 「——你能想象出,一個曾經寫出來這樣清高詩句的人,現在居然是一個被K線 圖牽著鼻子走、滿腦子全是跟著支持在野黨那幫財閥們研究怎么坑散戶、然后再 反過來把鍋扣到紅黨經濟政策的頭上的人嗎?在那個飯局上,他那滿口的自私自 利的言論,竟然能是從我曾經最喜歡的詩人嘴里說出來的……他說的話,竟然跟 喜歡看看百家號的糟老頭子、滿嘴跑火車又覺得自己聰穎過國家智庫的出租車司 機、還有??碤Q空間的小*學*生一樣,淺薄、無知、不知羞恥!哼,一個人, 淺薄到自己早已經人云亦云、卻還在自認自己思想高潔傲岸、獨樹一幟、超凡脫 俗!cao……我現在想起來我都……我都他媽的臉紅害臊!我那時候開始,就明白 了,在這世界上,總共就有兩種人:一種是,別人說他是誰他就是誰,而另一種, 是他自己說他是誰但他偏偏不是誰?!?/br> 我根本不認識這個詩人刑天,倒隱約知道他是那個海子的朋友,可這個人在 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沒什么影響力了。什么「萬園之園流派」、「河殤派」,怕 不是早該進入博物館供人賣票展覽的老古董了。 沈量才嗑著后牙、努著鼻子,深吸一口氣,接著像個無賴似得咧嘴一笑,搖 搖頭,捏著手里的鋼筆朝前指著自己面前空氣道:「從那以后,我就也不再崇拜 什么君子、骨氣了,其實每個人都一樣。追求和標榜那種破玩意,還不 如老老實實做點實事。Y省全都是俗人,就蔡勵晟一個君子嗎?太扯淡了!」到 了了,他又補充了一句,「——呵呵,當然。這也是為什么我跟你媽夏雪平不對 付的原因之一,她跟蔡勵晟、跟藍黨那些人一樣,都太裝了?!?/br> 換成是幾個月前,我還會立刻回懟他一句「夏雪平才跟別人不一樣呢,你不 許說她」; 可是現在,我卻都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夏雪平貞烈亦或yin蕩,真的性情高冷還 是假裝正經。于是此時,我就只有低著頭沉默的份兒。 沈量才一見我低頭不悅,卻又很和氣地笑了笑,走到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后 背:「可你不一樣,秋巖,好好干,你能成好樣的?」 「呵呵,我行嗎?」 「你當然行!你是我老師夏濤公的外孫,你是夏家的爺們兒,你身上有骨子 勁像極了老師!你小子能成事!」 我也不知道沈量才這么評價我,到底是在夸我還是罵我,我只好回問了一句: 「哈,您說我我哪點像我外公?」 「你拎得清?!股蛄坎艥M目信任地看著我,狠狠地拍著我的肩膀:「你看著 吧,等過了大選,別的我不敢說,咱們F市市局肯定會有大變化。但只要你表現 得好,你放心,你肯定還是咱們F市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處級干部!」 「哎呦我求你們了!我現在知道自己還不利事,饒了我成嗎?就一句沒邊沒 沿的醉話,怎么誰都那這句話來罵我呢?」 「哈哈哈,怕什么!年少哪有不輕狂?功名皆從罵名來!行啦,我也不跟你 扯閑嗑,我這還的馬上再去找一趟胡鈞座去。你小子快去干正事吧!很多事情, 有所為、亦有所不為??傊?,還是那句話:上官公子那邊,要是在你跟胡佳期審 訊時候提出了啥需要的話,你不用管,直接發消息跟我說?!?/br> 唉,廢了半天口舌,鬧到最后盡是我安慰這個我平時都不怎么欣賞的長官來 著,而上官果果這案子我算是甩不掉了不說,還被人扣了一大堆高帽,最開始想 去幫著討個說法的那些老人家們的退休金的事情,也沒落聽。 行吧,路得一步一步走,事情的一步一步來。趁著樓下正熱鬧著,我先閃身 去了總務處,總務處里倆人值班,一男一女,看起來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正干 嘛呢,那女的本來正打著哈欠,一見我進了門,把她的哈欠都嚇沒了:「哎呦 … …這不是重案一組的小何么?有何貴干???」 這倆人之前我還真不認識,于是我馬上看了一眼值班表,看到了兩個人的名 字,「秦大姐、舒大哥是吧?誒,麻煩您二位跟那個后勤管暖風的打個電話,把 咱們樓上3號和9號拘留室的暖風稍微開大點,沈副局長讓的。然后咱們這還有 多余被服嗎?」 「有,我剛看過的,庫里正好有五套?!鼓腥丝戳宋乙谎?,故作不耐煩地說 道,然而我一時半會也沒明白,這個叫什么舒平昇的男人在面對我的時候究竟哪 來的這么大的不安,「要送哪去???」 「您二位幫個忙,還是送到3號和9號?!?/br> 「是送給上官衙內吧?這會兒都上新聞了?!古私K于打完了那個哈欠,饒 有意味地對我問道。 「是。一起送進來的那個女的那兒也得送去一套?!?/br> 「放心吧,你要是有啥事你先去忙,我這邊一會兒就找兩個制服員警送過去?!?/br> 男人里落地回答著,但他的眼睛似乎在有意地躲閃著我的目光,這讓我很不舒服。 可我也沒多想,又多打了兩招呼,便重新繞道三樓和體育館,然后繞出食堂 側邊門,去了街對面的茶餐廳買了一大堆飲料和點心,并請那個叫做小寶的老板 娘幫著我把東西分別送去到上官果果和萬美杉的單間門口,驗過了毒之后,值班 的警員才把東西端了進去,又給各位值班的各留下一份菠蘿包夾黃油獼猴桃醬和 一份咖啡——自從發生了魏蜀吳師兄的悲劇,局里對于送給證人、犯人和參與審 訊的警員的飲食安全注重多了。 這南島夫妻二人大早上剛起床,就一下子要準備十幾個人的食物,差不多用 了將近一個小時,此刻徐遠在市局門口已經接受采訪結束,記者們也都散了,胡 佳期和白浩遠也都一臉睡意地在審訊室布置好了。 「唉,本來以為今天能多睡一會兒的,沒想到天還沒亮就被叫醒了?!购?/br> 期沒精打采、全身發軟地說著,而坐在她身邊的白浩遠,眼睛基本上還沒睜開。 「這個上官公子的精神狀態,現在怎么樣?」遞上兩杯咖啡之后,我看著胡 佳期和白浩遠這一對兒也算是苦命鴛鴦般的yin蕩男女,臉上的黑眼圈那叫一個深, 外加胡佳期臉頰上還帶著點桃紅,而白浩遠則是滿臉疲憊的蒼白,我在一旁直掐 胳膊忍著笑;恐怕這一晚上,他們這一對兒根本是沒怎么睡覺。 「我剛看過監控錄像。他狀態還湊合,有點焦慮,跟其他被逮捕后關進來嫌 疑人差不了多少。從錄像上看不出來什么;貌似咱們的值班員警過去找他,他都 不是特別愛說話,而且還有事沒事就一直盯著監控鏡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br> 「那么那個萬美杉呢?」 「她一直吵著想見你。她說她認識你,是你曾經的同學?!拱缀七h睡眼惺忪 地抻了個懶腰,「啊呀,這小娘們兒真是不能再吵了!簡直狂躁!那蘭信飛是娶 了個精神病怎的?審美水平也不高啊……她只要一見有人路過她那個單間門口, 她就馬上對人連叫喚帶罵的,跟一只瘋母狗一樣,瘋狂大呼大叫自己冤枉、警察 局亂抓人——而且她的表現完全是在作妖演戲的感覺,根本不像一個被冤枉的… …真讓人受不了!」 「我也是覺得,這女人不對勁。秋巖,你是這認識她么?」 「嗯……我國中時候的同學?!刮叶疾缓靡馑荚偻抡f,我還曾經暗戀過這 女人。 胡佳期點了點頭,又對我疑惑地問道:「好吧,不過我也是奇了怪,為什么 天翔路把她也帶來了,她不是報案的么?難道真是因為對方是上官果果,咱們在 天翔路的同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也抓了?」 胡佳期來得趕,被安排任務安排得也急,很多事情她自然也是不了解。所以 我只好把材料拿給她看了看,并跟她轉述了一遍天翔路那頭總結的案情經過,之 后我和她又對這個案情進行了簡單的討論——因為目前手頭除了這幾頁紙以外, 什么東西都沒有,所以也確實沒什么可以過多討論的;當然,這也算是確定了, 我倆必須得去趟這兩個案發現場看一看。 那么按照天翔路給理清的案情的時間線,胡佳期覺得,上官果果打人這件事 很有問題,如果他的女友顧紹儀不是他殺的,那他等著警察去調查,再給他證明 就好了,沒想到他不但打暈了趕去的保安,還開著車一路狂奔,這說明他其實很 心虛;但我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先前給服務臺打電話叫保安幫忙,明明 是為了急救,但怎么到了他房間之后,又成了讓保安作偽證?那么在等待保安趕 去急救的這段時間里,顧紹儀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生理狀況 ?瀕死?已經死亡?還 是已經蘇醒、卻被人用什么手段導致喪命? 再之后,比較讓我在意的一件事,便是天翔路的警察跟著萬美杉跑到她的住 所的時候,正好是看見上官果果站在萬美杉家的客廳茶幾前,而在上官果果的面 前,是跌死在破碎玻璃茶幾上面的蘭信飛——這也趕得太巧了吧?萬美杉住的樓 層是九樓,我不知道「云端巴比倫」那邊的電梯速度怎樣,但如果我是上官果果 的話,殺了人必然馬上就跑,可他卻正正好好地被警察堵在了萬美杉家里……這 樣的巧合,讓我嗅到了不對勁。 「濱松街和天翔路那么多的地方,這個上官公子,為啥就這么巧,跑進蘭信 飛他家去了呢?」胡佳期似隨口問了一句。 「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唄?!拱缀七h喝著咖啡,又懶洋洋地摸了摸胡佳 期的臉頰。 「討厭!別動手動腳的,秋巖在這呢……」 「嘁,羞什么呀?咱倆各自身上這點東西,那天在秋巖寢室里有啥玩意是沒 被秋巖看過的?」白浩遠說著又對我笑了笑,接著又開始了他那些無下限的言論: 「你說對吧,秋巖?真的,要么我說,心馳沒了,秋巖跟咱親近了,我看要不然, 秋巖你也沒個女朋友,你這成天打光棍,不寂寞???要不干脆,你也跟咱一起 拼個桌得了,你不計前嫌、也沒給我和佳期落井下石,對我算是有恩;佳期 最近也總跟我說,她越來越喜歡你了……而且正好王楚惠我看她最近也燥得慌, 我看你倆好像怎么的還有點誤會?你知道男女之間最好的解決誤會的方式,就是 一起打炮zuoai……」 「呵呵……」我冷笑了一聲,「我說白師兄、胡師姐,真別再說這樣的話讓 我瞧不起你倆的話了,行不行?」 一句話,直接給兩個人都懟的無言以對了不說,也都瞬間羞愧到自卑地低下 了頭。我再看看他倆,緊跟著我也理解了胡佳期為啥會有那種想讓我加入他們換 偶和3P的游戲當中——他們的生活確實過得太壓抑了,于是性愛就成了他倆長久 以來唯一的解壓方式,日積月累,解壓的方式越來越成癮,最后倒成了一種可供 逃避的牛角尖,他們現在可能除了距離的事情,就是每天晚上不眠不休地抽插、 舔吮、噴射,性愛占據可他們靈魂的大部分,以至于他們對待別人的時候,也會 以他們自己早就難以自拔的方式來對待。底線對他們來說,已經成為他們悲哀人 生中的一個不起眼的點了,但他們也確實不是故意這么說的。 我突然理解了他們,于是我連忙補充道:「我是真心想跟你們二位交朋友, 不摻雜任何其他的東西。還是那句話:好意我心領了。佳期姐要是真的喜歡我, 就把我當自己親弟弟吧;再說了,佳期姐這么漂亮的大美人,白師兄你自己好好 享受著不好嗎?」聽我這樣一說,兩個本來都快委屈哭了的人,又立刻笑逐顏開 ——實際上他倆心思也真是很簡單,否則艾立威咋能那么容易就把他們弄成自己 的死忠呢?!肝艺f您二位也真是心大,辦這個案子,你們還能有心思扯葷嗑。我 都愁得慌:這副總理的兒子,咱到底該怎么審呢?」 「這怕啥???」胡佳期對我說道,「副總理的兒子又多什么?他如果真的殺 了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對吧?」 要不是胡佳期最后說完之前,還加了一個「對吧」,我還真以為這女人也是 個性情剛烈的女豪杰,天不怕地不怕;看來實際上,她說這句話,也是在位自己 打氣而已。 「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我大早上來的路上其實我就想明白了,事情出在 咱們F市,那么不管是咱們市局把他轉移來了,還是天翔路的人把他逮過去了, 在他老爹上官副相那兒,咱們F市的所有警察,其實都已經算是掛了號的,他上 官家族要是真要報復,橫豎都是一死。我更在乎的,是待會該怎么審他?——他 一紅黨太子幫,從小到大啥沒見過?估計他兩三歲,拿著撥浪鼓棒棒糖逗他玩的 那些老頭老太太,以前年輕時候怕是就有不少是蹲過藍黨集中營、感化院的;別 說咱們這幫小刑警人家根本看不上,這個上官公子我查過了,在美國伊爾大學讀 的可是心理學,拿的碩士學位——在美國,心理學碩士可不好念。我希望他最好 是個無腦官二代;但萬一他是個有腦子、高智商的官二代怎么辦……」 白浩遠一聽,身子往長凳上一攤,擺出一副躺平任由蹂躪的態度,滾刀rou式 地說道:「那咱咋弄?總不能不審吧?我和佳期來的時候,門口那些堵著徐局長 的記者,一個勁地追問,咱們不會是要故意給上官果果網開一面、草菅人命吧? 已經有人開始那這種話做文章了,咱們這幫真正做事的,總不能再去給他溜須拍 馬……」 ——別說,順著他這話的反向思路,我倒是突然有主意了: 「咱還真就得溜須拍馬!」我打了個響指,笑著指了指胡佳期和白浩遠, 「我知道該怎么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