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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笑,看向連喻。 這府上,倒是不缺您能用的人。 連他身邊的人也打點的這般妥當。 連喻并沒吭聲,又倒了一盞茶喝。 方才他就一直渴著,黑燈瞎火也怕灌進鼻子里,無端糟踐了好茶。 過了一會兒才道。 坐吧。 父子二人都是打慣了官腔的,看來怎么玩這個心理戰,就是各憑本事了。 連十九抿唇,乖覺的坐在他對面,沒說話。 不多時便有丫鬟端了瑞腦銷金爐燃了一塊明檀香,價錢自不提,連喻打老遠就能聞著一股銀票味。 他單手叩了兩下桌面,沒說什么。 又過了一會兒,丫鬟又端了盞桂花血燕羹上來給連十九。 連閣老的眉頭就皺了,瞅著那只青瓷金縷的羹碗,終是忍不住先說了一句。 碗我要帶走。 這玩應兒可是東晉時期的古物了,外頭的市價正好。轉手賣個二百五,價錢還能再翻上一翻。 若說這房里,還有連府以外的人能瞧見這一幕,定然會以為自己瞎了。 那么個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能說出這樣市儈的話來,著實讓人有些神祗幻滅的蒼涼之感。 但事實上,連喻也就這張臉長得不沾銅臭了。沒娶方婉之那會兒,就是個能撈的,一筆也不少撈。不能撈的,也沒少往兜里面劃拉的主兒。 朝堂上的大人們都知道,這位三十出頭就坐了內閣閣老的連大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往自己的官袍上打補丁。 哪個衙門要是敢張口問他借銀子,那就是割袍斷義的架勢,恨不得下輩子都老死不相往來。 但是連喻也有個毛病,那就是跟連十九一樣,喜歡陶冷些古玩玉器。 以至于許多朝臣們前幾日剛聽他哭完窮,第二日就帶著顆頂金貴的扳指在手里面把玩著。 再然后...大家就都這只鐵公雞習以為常了。 連小爺聽了這話,壓根沒想搭理,雙手捧著羹碗徑自坐到床頭小塌上去吃。 您這個月一共封我六家鋪子,拿了十四樣東晉古瓷,這會子再要? 是不是有點不要臉? 連喻也只做沒聽見,有一些每一下的摳著瑞腦獸上的東珠,漫不經心的說。 近些天朝廷不太平啊,我的俸祿都不夠花了。 連十九笑道。 您本來也不夠花。 他們連家的人,什么時候指著朝廷的俸祿活過? 再者。 俸祿不夠花就封自己兒子的鋪子,上哪找這么慈祥的親爹去? ☆、第七十四章 銀子呢? 話雖這樣應著,連十九心里卻明白,連喻想說的當然不是這個。果不其然,他將那顆東珠摳下來揣到懷里之后,張口道。 我今兒打龍五門過的時候,剛巧瞧見臨湘樓的掌柜在搬鋪子。他同我說,嶺陽的銀子比上京好賺,鋪子也便宜,打算帶著一家老小搬到那邊去。我便問他,嶺陽人的口味,可吃的慣湘菜? 便是當真吃的慣,又如何能確保比上京更做的穩妥?就說這洞井烏龍,沒有京郊楓林泉的水,就泡不出滋味。上京近些年是不景氣,但是比之冒著賠本的風險去做未知的買賣,我倒是更愿意 守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他說完,飲了一口茶。 這人上了年紀,便越發覺得安穩比什么都重要。舒坦日子過久了,稍有一點不舒坦,就渾身都不自在了。 知子莫若父,連十九打的什么主意,從關外傳了動靜回來,他就知曉了。 而連喻的態度,也沒有比這話說的更清楚明白的了。 他不同意。 連十九早知連喻會是這個態度,也沒覺得意外,舀了兩下碗里的羹湯,直截了當的說。 國丈的俸祿,可比尚書要高出許多。 是么? 連閣老眉頭一挑,挺坦然的說。 我倒覺得未必,下次抄家的時候多撈些就是了。 坐到連喻這個位置,說坐在那里等著人送錢給他一點都不夸張,何必費心思做那勞什子的國丈。 連十九瞧著他。 現在朝廷能撈的不過就那幾個了,上頭的不理朝政,眼瞅著大半個上京都垮了,您倒是合計一下,還能撈幾年? 這確實是實話,國富則民強,扒了幾頭王八綠豆的官服,左右就那么點銀子。 真正養著這個國家的,還是老百姓。 連喻自然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他只是懶,懶得去冒風險,懶得湊熱鬧造反。 連家算上宗親百余口,攢下的銀子下半輩子都吃不完,何必受這份活罪。 連喻說 我封你的鋪子,你該知道是什么意思。寧家如何,我不想管,你也別跟著趟這趟渾水。 語氣依舊淡然,并未見嚴厲,但是連十九知道,他若當真逆著他的意思來,那就是另一個做派了。 只是。 連十九掏出一把房屋地契放在桌面上。 這個銀子,兒子已經押上了。 他是三代單傳,又是連家唯一的嫡長子,多數房產都在他婚后記在了他的名下。便是連家的老宅,也都在這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