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210節
“睡了?!” 皇帝太陽xue上貼著膏藥,聞言把視線從折子上挪開。 王中點頭,又揣度他的神色道:“陛下宅心仁厚,那姑娘也算聰慧,自然是領會得到,瞧著很是坦然?!?/br> “屁話!”皇帝罵了句,也不知到底罵誰。 王中裝死。 皇帝狠狠捏了捏眉心,沉吟片刻,又問:“那小王八蛋呢,沒再混賬?” 王中瞬間復活,“世子爺知道給您添了麻煩,已經回公主府反省去了?!?/br> 皇帝斜眼瞅他,“他自己說的?” 王中:“……不是?!?/br> “朕猜著也是!”皇帝隨手將折子甩到桌上,煩躁道,“那小王八蛋若是這么體貼,就不會捅出天大的簍子!” 他越說越氣,干脆站起來,嗖嗖的在屋里兜圈子。 “虧朕一直信任他,說什么省心,是個好孩子,可結果呢,他悶聲不吭送了朕這么一份大禮!”“還有那個雁家的丫頭,朕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可……罷了!” 他說不下去了,又回去一屁股坐下,憋了半天才泄憤似的罵了句,“兔崽子,真是什么鍋配什么蓋!” 若真不想管的,根本就不會問一句?,F在還肯罵,那就是盛寵猶在,王中多少放下心。 他親自去端了熱茶來,“誰說不是呢?!?/br> 伺候了這么多年,他敢說沒人比他更懂皇帝的心思。 那位雁家的小姑娘做法雖然簡單粗暴,不計后果了些,也實在是把皇家的臉面丟在地上踩,但平心而論,陛下其實還是很佩服她的。 一介女流,又沒多少幫手,能走到這一步,就不是一般人。 若在戰時,必然又是一員不讓須眉的女將。 只是如今鬧到這部田地,就算他可以不顧及祖宗顏面,替雁門留一點血脈,滿朝文武也有一半不同意的。 確實也是事出有因,但若就此輕飄飄揭過,日后是不是誰都能去炸一回? 可如今消息傳開,民意如沸,若懲罰,罰重了,于公于私都說不過去。 若不懲罰,也不好收場。 難,實在是難。 那邊皇帝罵了半天,心情稍稍平復了些,“你先出去吧,朕一個人靜靜?!?/br> 王中順勢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皇帝一人。 他向后靠坐在龍椅上,突然覺得有些冷。 這龍椅,這皇宮,真空真冷啊。 “父皇啊父皇,您可真是死了都不讓我清靜……”他仰頭看著前面的匾額,喃喃道。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無邊黑夜籠罩著整座皇城,空曠的大殿內越發顯得冷清。 良久,皇帝幽幽吐出一句,“真是,虎父無犬女啊……” 雁錚這一睡就是兩天,久到皇帝都覺得稀罕,中間親自來瞧了一回。 確實很像,模樣像,性子也像。 甚至比她爹娘更剛烈些。 外面吵翻了天,民間吵,朝會上也吵,滿朝文武一見面就嘰嘰喳喳吵吵個不停,弄得皇帝頭都快炸了。 送進來的折子堆成山,皇帝讓王中挑著念了幾份,內容大同小異,然后就直接不看了。 如今臣民的立場基本分外兩派,一派以賢親王為首,覺得無論如何,人死如燈滅,且不知道他們會怎么選。 雙方爭到后來,已經不僅僅是雁錚的生死,而是牽扯到更多。 文武之爭,派系之斗…… 這些,雁錚全都不知道。 她在宮里養了幾天傷后,甚至沒有面圣一次,然后就被……下獄了。 王中來傳旨那日,雁錚竟然詭異的生出一種微妙的安定感: 總算來了! 但王中待她很客氣,又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去了之后才發現,是真客氣。 就這么鬧了大半個月,裴家人派出霍玫做代表,去女監探視,進門后,半晌沒言語。 本以為都下了大獄,又受了傷,怎么也得形銷骨立,可這……是不是還胖了?! “二嫂,你來啦?先坐?!?/br> 雁錚抬頭看了眼,喜出望外道。 霍玫有點懵,腦瓜子嗡嗡的,不知現在到底算怎么回事。 “夫人請坐,”早有獄卒搬了凳子過來,聽說是娘家人,竟還送了一杯熱茶來,“這還是外頭官兒送的好茶葉,我們都沒舍得喝,您嘗嘗?!?/br> 確實是好茶葉,雨前龍井。 但怎么瞧都跟這兒不搭界! 那邊雁錚把完脈,對滿面擔憂的獄卒道:“放心,沒有大毛病,就是早年不注意,傷了胃了,如今家里瑣事一多,思緒煩悶,難免發作起來。我擬個方子你吃吃看?!?/br> 那獄卒就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勞您費心?!?/br> 霍玫眼睜睜看著自家妹子從本不該出現在大牢的桌內抽屜里取了紙筆,剛一抬手,就有年輕的獄卒幫忙研墨…… 我在哪兒? 我看到了什么? 這真是坐牢? 看完了病,雁錚甚至推開門,沖霍玫招了招手,“二嫂,我坐牢呢,不便出去,外頭冷,咱們進來說話?!?/br> 霍玫看著吱呀一聲打開的牢門,“……” 你還知道自己在坐牢??! 走進去的時候,她甚至有些恍惚。 在她印象中,大牢應該是幽深昏暗冰冷殘酷的,這里不該有半人高的厚實干凈的稻草,不該有雪白整潔又蓬松的被褥,更不該有火盆和一整套茶具…… 雁錚甚至從包著暖套的茶壺里倒出滾滾熱茶! “嫂子,喝茶?!?/br> 霍玫:“……” 不,我不是嫂子,你是我嫂子。 桌角那是什么,點心匣子嗎?! “家里人都好嗎?讓大家擔心了,是我的不是?!毖沐P請她去“炕上”坐了。 柔軟而溫暖的觸感讓霍玫的表情越發古怪。 她張了張嘴,分明有很多話想說,竟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家里人還給準備了皮襖被褥呢,看這樣子,用得上嗎? 雁錚噗嗤笑了聲,沖外面的獄卒大姐們揮手,對方也都笑呵呵回禮。 “她們都很照顧我,你們就放心吧?!?/br> 會做獄卒的,家里多少都跟行伍沾點邊。 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太熟悉“雁家軍”,不明白這簡短的三個字代表什么,但略有點年紀的人,都清楚。 之前雁錚在城門口的一番慷慨激昂,不過短短半日就穿遍開封內外,毫不客氣地說,就連溝溝坎坎里的貓狗都知道的。 大牢,自然也不例外。 該說幸運還是本該如此,掌管大牢的官員是武將出身,天然對雁家軍一份親近。 得知雁錚要被投過來,直接下令善待。 而下頭一溜兒大小官員,乃至底層獄卒,本就是女子居多,聽說了雁錚的經歷和所作所為后,無不震驚欽佩。 又憐惜她年紀輕輕就遭受這么多,自然不會虐待。 便是有幾個本不偏向的,等雁錚幫著免費看了幾次病之后,也樂得隨大流賣好了。 所以說,人就得有一技之長,甭管走到哪兒都不吃虧。 外頭又有裴府、長公主府的打點,幾乎天天都有人來送吃的喝的。 好多曾經被雁錚義診救過的百姓聽說此事,都覺得是先帝不對,馬大夫那樣好的人,救了多少人??!老天不該對她這么壞。 更何況她還是雁家軍的后人! 別的不說,人家老子拼死拼活打仗,立下那么多汗馬功勞,什么福氣也沒撈著享,權當給閨女換條命不成嗎? 竟還有百姓找人寫了狀子,會寫字的簽了名字,不會寫字的按了手印,在宮門口一跪一整天,愣是把狀子跪到了皇帝案頭。 民意如此,民心所向! 所以真要算起來,蹲大獄的這段日子,竟是這么多年來雁錚過的最舒坦最輕松的時光。 不光傷病養好了,她甚至還長了點膘。 霍玫面無表情聽她說完,忽然抬手去掐她的臉。 “死妮子!” 霍玫狠狠松了口氣,一把抱住她,“嚇死我們了……” 雁錚眼睛一酸,忍著沒哭,“會好的?!?/br> 霍玫用力吸了吸鼻子,抱著她的臉打量許久,點頭,“嗯,確實長了點rou,胖了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