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211節
帶點奶膘才像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兩人縮在被子里,手拉手說了好一會兒話,雁錚也第一次知道了外面的情形。 霍玫說得口干舌燥,毫不客氣地使喚她給自己倒了幾杯茶,又讓人把帶來的皮襖、皮褥子鋪上。 她一邊親自鋪褥子,一邊絮絮叨叨道:“爹娘和你哥哥都擔心得了不得,小蝦不知道,卻也時常問,問姑姑怎么不來了……” 雁錚從后侯爺來,都出奇亢奮。 牢頭拍著高聳的胸脯打包票,“這有何難,也不是沒有先例!放心,一切有我呢!” 雁錚就夸贊,“jiejie真是女中豪杰?!?/br> 當晚,小侯爺在眾獄卒詭異的注視下偷偷摸摸來了。 原本他的意思是,打點好了,隔著大門說幾句就心滿意足。 奈何眾獄卒十分熱情,直接把他拉了進去。 謝鈺:“……” 我在哪兒?! 但來都來了…… 小情侶在眾大姐大嬸們的注視下說了好一會兒話,那頭一群獄卒抱著胳膊嗑瓜子,看得可起勁。 后來牢頭甚至耐不住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其實,這事兒也常有,以前還有好些死囚想給家里留個種,就把老婆帶進來的……” 謝鈺和雁錚一開始都沒聽懂,愣了半晌,臉騰地就紅透了。 不必不必,大可不必! 熱心的牢頭反復詢問,再三確認不需要后,十分遺憾地離開了。 大約看大牢真的是特別枯燥乏味的差事,自從謝鈺來過一次之后,以牢頭為首的眾獄卒就上了癮,隔三差五就問雁錚,小侯爺咋還不來。 雁錚:“……” 這地兒是能常來的么? 可每次她稍微流露出這么點意思,牢頭就一副“別瞧不起人”的表情,大有你一句話,我立刻就能把人弄進來的意思。 雁錚:“……” 我信還不行? 而且大家都特別cao心,就很急,cao心他們倆日后怎么辦。 整天有人長吁短嘆,這一個在里面,一個在外面,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雁錚:“……” 我自己都沒想那么多! 冬去春來,粗粗一算,雁錚來開封快一年了。 以前她自己都沒想到,竟會在大牢待這么久。 偏偏過得還挺愜意。 有時候她都忍不住胡思亂想,若皇帝真不想殺她,又不便放的話,余生在這里當個女監大夫也不錯。 就是難為小侯爺了。 謝鈺又來了幾次,最后甚至熟門熟路到開始給幾個獄卒帶禮物。 他走之后,眾人都跑來跟雁錚說,遇到這樣的男人真是很有福氣啦!最后能趕緊成親,多多的生幾個崽…… 四月中旬,已經開始把女監當成自己的第三個家的雁錚送走了好幾位室友,又迎來了新人,忽然有一天,宮里來人了。 她毫無征兆地要去面圣了。 還是王中。 雁錚瞧了他一眼,笑道:“大半年不見,公公光彩如常啊?!?/br> 王中失笑,心道到底是武將之后,膽子就是大。 雁錚隨他在宮里拐了不知多少道彎,最后來到一間很不起眼的屋子前,“到了,老奴就不陪您進去了?!?/br> 皇帝就在里面。 雁錚是第一次見他,但還是一眼就確定了。 她猶豫著,要不要行大禮。 說老實話,因為上一輩人的恩怨,她對皇室委實沒剩下多少尊重。 而且自己去年剛炸了人家親爹的廟,這會兒再來行禮,多少有點假惺惺?!懊舛Y了,坐吧?!?/br> 好在皇帝也懶得繞彎子,直接賜座。 雁錚沒跟他客氣。 各自的爹都毀在對家手里,還客氣什么? 一時無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雁錚的屁股都坐痛了,才聽對面忽然來了句,“朕以前見過你父親?!?/br> 雁錚猛地抬頭。 皇帝非常淺地笑了下,面上泛起一點追憶的神色,“當年朕還是皇子,陪同大哥代天巡狩,曾見過當時還不是武威侯的雁將軍?!?/br> 雁錚覺得自己的喉嚨有點干。 她咽了下唾沫,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關于四歲之前的記憶,她已經很模糊了。 如今對于父母和兄長的認知,大部分源自早年義父義母日復一日的念叨,還有一部分來自裴戎夫妻的追憶。 但她忽然很想聽聽,聽聽這位仇人之子是如何說的。 “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皇帝平靜道,“你母親也是……” 雖只是匆匆一面,但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幾日的經歷。 原來京城之外的人,是這樣過活的。 皇帝又零零散散說了些別的,雁錚默默地聽著。 他們兩個現在的氣氛簡直比當初她最后一次見寧德長公主時更微妙,更古怪。 “當年的事,是先帝對不起雁家軍,”皇帝以一種出乎意料地坦率承認了先帝的過錯,“朕也很遺憾,當年沒能救下他們?!?/br> 聽著他的話,雁錚突然感受到了久違的,或者說從未有過的寧靜。 大約,這就是大仇得報后的釋然了吧。 “不是您的錯?!彼f。 皇帝看著她,點點頭,“你其實更像你母親?!?/br> 雁錚的眼睫猛地抖了下。 又聽他平靜道:“朕不會瞞你,當年朕不如朕的meimei,朕沒有為他們進言……” 身為皇子,他的處境遠比寧德長公主更危險。 寧德長公主曾那樣受寵,尚且被先帝訓斥,險些一蹶不振,更何況他。 試想一下,若一個有登基可能的皇子忽然為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進言,朝臣會怎么想?皇帝會怎么想? 如果當時他勸了,雁雄絕對會死得更快。 “你的父:“……” 他還真不覺得意外。 “哦,那為什么又沒有動手呢?” 別說,照這丫頭的隱忍和倔勁兒,這個計劃還真有可能實現! “因為您確實算一代明君?!毖沐P幽幽道。 皇帝愣了下,笑了,“能從你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說明朕做得還不錯?!?/br> 兩人又對坐沉默許久,皇帝拍拍膝蓋,站起身來,“想回涼州嗎?” 雁錚愣住了。 皇帝確實說話算話,第二天旨意就下來了。 不過因為雁錚炸帝廟的行為實在是太過離譜了些,是足以被編入史冊的程度,據說鄰國都知道了,還特意發了國書來旁敲側擊幸災樂禍……饒是有百般情由,也不方便真的完全無罪釋放。 但皇帝也懶得再對付一個小姑娘,就找了個由頭: 流放千里。 涼州算偏遠了吧?條件算艱苦了吧? 流放千里,夠狠了吧。 乍一聽,夠了,夠夠的。 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名為流放,實為回家”。 “流放”當日,好多人來送行,謝鈺的神色委實有些幽怨。 皇帝騙他,他還以為心愛的姑娘真的要被流放了,被迫答應了一系列憋屈的要求,不得不留在開封干幾年活。 結果后頭旨意一下來,好么,去涼州! 分明就是回老家嘛! 還有官差沿途護送的那種。 倒是裴戎挺高興。 老爺子想得挺好,反正他也這么大年紀了嘛,過幾年就可以順理成章告老還鄉,去涼州看看老兄弟,陪陪大閨女,美得很! 雁錚本來以為自己會有很多話要說,也以為會難以割舍,可真正站在路口時,卻油然生出一種空前強烈的思鄉之情。 她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