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科舉) 第119節
書迷正在閱讀:白月有光、被淋濕的他、逢春 (糙漢 1v1)、快穿:性愛娃娃也想變成人、隔壁王叔叔(產奶NP高Hluanlun)、醉酒后我在直播間對室友表白了、失憶后我喊死對頭老公、病弱Alpha成了影帝的家貓、論撩到同桌的特殊技巧、我娶個什么玩意兒
此舉乃是大大的斷人錢路,便是知曉王家后頭可能有州府衙門的勢力,但也有不少人打算鋌而走險,將王家搶走的碼頭再搶回來。 只是每每他們剛定下偷襲計策,卻總為對方提前知曉,不僅當地百姓多有叛變為其通風報信,就連自家人里也出叛徒。 久而久之,站在王家那頭的苦力越來越多,除非島上所有商部合為一處,否則幾乎無人能與之匹敵。 眼見大事不妙,于是各商部的當家最后一合計,便又來找了苗鳳嶺。 第87章 決斷 這些人的訴求都差不多, 即都不想看自家命脈以后皆被官府所拿捏,打算要么問清楚到底知府想干嘛,他們隨后安排自家勢力滲透進去, 要不趁現在拼一把。 至于打頭之人,他們理所應當的選了瓊州本地勢力最大的苗家。 “苗大當家,此事宜早不宜遲,咱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施為沒有反應??!” “就是就是,真要如此,官府以為咱們好欺, 以后還不著力打壓?” “苗家是咱們瓊州最大的商部,大當家手下人也最多,此事還得大當家拿個主意才是啊?!睆d內眾人議論紛紛, 都看著苗鳳嶺。 苗鳳嶺身著一身青灰色的長衫,頭上烏發再次梳成了男子模樣, 聞言從座位上站起,朝眾人拱了拱手。 “承蒙大家不棄,抬舉我苗家,只不過此事恐怕一時難出結果, 各位當家不若這段時間小心約束手下, 靜待些時日?!?/br> “這......”眾人面面相覷, 一時難以決斷。 苗鳳嶺卻堅持送了客,“請?!?/br> 送走了眾人, 苗鳳嶺也不得不重新思考起與謝良臣見面之事。 那天她負氣而走,回來已是覺得自己莽撞了, 雖他后來也曾打算再去驛館請見, 但是想到若是瓊州百姓抵抗官府, 謝良臣必然也會感到壓力, 從而不得不重視他們,便又罷了手,準備時機成熟后再次前往。 哪知對方亦不按常理出牌,竟然鼓動得了瓊州碼頭上的力夫們,讓他們都心甘情愿的跟著他對抗各大商部。 而且因著這股風潮,原來在碼頭上搬運貨物的力夫們還響應了州府衙門的招工告示,紛紛棄了碼頭上的搬運工作,從而改去修筑炮臺了。 為此,因為無人搬運貨物,他們不得不以自家人手頂上,這些水手船工們既要出海又要運貨,一段時間來已是怨聲載道。 后來各商部見在人手上無法給州府衙門制造麻煩,便又打算在炮臺選址上做文章,他們原本的打算是,只要炮臺的選址有侵占百姓土地或者靠近屋宅住所的,他們即叫嚷官府強占民地、民財,然后再煽動百姓們抵制炮臺的建造。 哪知州府衙門竟還為此特地設了個什么“征地處”,專門對此種情況予以百姓補償,所賠之價不低。 這樣一來,被征用了土地的百姓無不歡喜非常,甚至不少人都盼著炮臺修建能劃到自己的屋宅田地里,如此也好小小的發一筆財。 種種手段皆是無用,瓊州的商部當家們這才著了急,不少人甚至打算直接來硬的,但是想到王家和官府合謀了,且若是鬧得太大,恐怕朝廷還會派兵鎮壓,又不敢做那牽頭的人。 苗鳳嶺自然知道他們來找自己是想讓她來當出頭鳥,但是苗家既要在瓊州一直發展下去,便總得過這一關,所以也打算再次請見謝良臣。 不過這次她卻撲了個空,謝良臣并未在驛館,而是去了工地現場。 炮臺并不難建,因為其不過就是用于放置大炮的固定臺基而已,若是原本地理位置就高出周圍許多,則只需直接開辟平地出來,然后再打上地基,用磚塊壘好墊石即可。 恰好瓊州的地形就是中間多山脈,尤其是南邊,四周則低矮平坦,只要沿著山脈架設炮臺,則不僅能將炮彈打得極遠,而且所費成本也不多。 “丞相請看,此處名為南山角,穿過海峽,正對即是交趾國,此處位五指山脈之延伸,卻又單獨成一角,視野開闊,地勢突出,是再好不過架設炮臺的位置了?!蓖踔闭驹谂赃?,與謝良臣介紹道。 地勢圖他自是看過的,此番來現場,也不過是想親眼看下炮臺附近的山勢如何,有無高大樹木遮擋,以及是否為對方搶灘登陸之必經之地而已。 “王大人費心了,此番炮臺建好,還需妥善與林總兵交割清楚,在派士兵把守炮臺前,務必不要出差錯?!敝x良臣點頭道。 這次興建炮臺,南面因為有山脈眾多,且都不低,因此南邊的炮臺基本就是只建在山頂,然后每日派位士兵把守。 至于東面,因為沒有山脈,最多也就是些小丘陵,能登陸的地方眾多,所以炮臺也最多。 謝良臣的想法是再在東面建一所炮營,同時要塞地方修建值班的房子,讓士兵們不論白天還是夜晚皆輪換,保證一直有人在此監視。 “丞相放心,屬下已經按丞相的命令擴招了一千戍守炮臺的兵士,保證不辱使命!”林蒼從旁上前一步道。 “林大人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敝x良臣點點頭。 一行人開始往山下走,因為已有百姓開始搬運各種建造材料,見到他們下來,立刻烏拉拉跪了一地的人。 “快起來,都快起來?!敝x良臣上前扶起一個老者,“老伯看著年紀不小了,為何會在此處?” 說著,謝良臣偏頭看向王直,王直又看向管理此處的管事小吏。 那小吏見丞相發問,立刻上前道:“丞相明鑒,小人確未強征役夫,他們都是自愿來的,小的也都已經足額發放了工錢!” “是,丞相別怪他們,草民的確是自愿來的?!崩险咭娝埔肿镄±?,趕緊開口道。 謝良臣聞言便緩了臉色,拉著老丈的手一起坐到旁邊的大石上,問道:“老丈家中可是艱難?若是家中無米下鍋,我便讓王大人吩咐濟民院的人給老丈家中送去?!?/br> “有,有,家中尚能揭得開鍋?!崩险尚Φ醚啦灰娧?,“只是家中孫兒一心向學,我想著總不好讓他一輩子也跟我與他爹似的種田、打漁,更兼大人仁厚,本是徭役卻許了工錢,我這把老骨頭尚且動得了,便也來出把力,補貼家用而已?!?/br> “老丈想的卻是沒錯,人總要多讀書方能明事理,只可惜如今朝廷財政吃緊,國中幼兒讀書認字尚且需要自費,老丈辛苦了?!?/br> “丞相說的哪里話,草民家中原本無地可種,代代都是給人當佃農,牛馬一樣的人,可是丞相卻憐惜我等百姓艱難,將地分與我等,這才有了余力出來做工,有機會送子孫讀書,哪里還敢妄想其他?!?/br> 老丈說得動情動理,尤其是在說到往日種種艱難之時,更是老淚縱橫。 在場眾人多也是貧苦出身,聞言皆感心酸,跟著抬袖擦淚的不在少數。 謝良臣以前在欽州的時候就常常下鄉親問百姓疾苦,如今到了瓊州也一樣。 他與現場的工人們閑聊,問些家常事,漸漸大家也少了拘束,現場氣氛很是和樂。 王直在旁邊看著,料想謝良臣估計要在這里吃午飯了,于是便吩咐手下人,讓他們待會再多蒸幾籠饅頭。 小兵不解,問道:“若是丞相大人真要在這里用餐,不如小的即刻快馬趕去附近的飯館酒樓,給丞相點幾個酒菜吧?” 王直白他一眼,不耐煩的揮手:“讓你去就只管去,哪那么多廢話?!?/br> 他跟著謝良臣的時間不短,知道凡是遇到此等情況,他幾乎都是與大家在同一個鍋里吃飯,不管是田間地頭也好,鄉間村舍也罷,幾乎都是與百姓們打成一片。 這種事他見過許多回,但是心中皆不以為然,覺得謝良臣不過是在作秀而已,目的便是收攏民心。 但是要說他這法子有沒有效,王直又深有體會。 以前在欽州時,謝良臣的名聲便比巡撫大人還要響亮,從士人到百姓,謝良臣的威望都極高。 后來土改之法推行后,他在民間的聲望就更是不得了,聽說還有百姓在家中給他供長生牌,道他為再生父母。 可是雖然丞相在民間極受推崇,但是在官紳間卻是完全相反,想把他拉下馬的人不計其數,而謝丞相也知道,因此對著這些人的時候皆是鐵血手腕,殺頭、抄家,甚至連鄭姓皇族也不放過。 對于他的種種做法,王直雖表面贊同,但卻不贊同,尤其是謝良臣幾乎完全站在了官紳的對立面,卻要把愚昧、蠢鈍且一盤散沙底層百姓拉拔起來后,他更覺此法完全是本末倒置。 這個世界總歸是被少數家族以及聰明人所控制的,至于底層百姓,便是一時為人所聚起,但很快就會如迷途的羔羊一般,最后為精明者所獵殺。 所以在他看來,謝良臣之前所做種種,早晚一日都將成空中閣樓,為人所推翻。 “大人,苗家的大當家來了,說想求見大人?!?/br> 謝良臣正端著碗與眾人一道吃飯,聞言便放下了手中的饅頭,開口道:“叫她過來吧?!?/br> 苗鳳嶺本以為謝良臣視察炮臺工地,定然是左右簇擁,大隊人馬護航保駕,卻沒想到他竟如普通百姓一樣坐在石頭上,手里端著個粗瓷的海碗喝稀飯。 這場景著實有些不太正式,因此苗鳳嶺便沒在一開始的時候朝他行禮,更沒下跪。 謝良臣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碗瞧,便朝旁邊做了個手勢,開口道:“苗當家請坐,來人,給苗大當家也送一份午餐過來?!?/br> 上次兩人不歡而散,謝良臣初時見她無禮也不耐煩,因此早已做了打算,要是對方非要跟自己對著干,那他也不念什么情面了,直接將這些個海盜頭子統統抓起來,發配為苦力。 “多謝丞相好意,草民不餓?!泵瑛P舉直接拒絕道。 可能是覺得自己語氣生硬了點,話音剛落她又補充道:“草民來時已經用過了午飯,大人不必客氣?!?/br> 謝良臣見她如此,便知對方已然主動放下了身段,想必此來雖可能仍為修筑炮臺一事,但恐怕自信已然不足。 于是將碗遞給旁邊的人,而后站起身,邁步朝前走:“苗當家既是有事找我,那咱們就邊走邊談吧?!?/br> 苗鳳嶺環視了左右一圈,見到處都是人,甚至偶爾還有百姓路過,遲疑道: “大人,此地恐怕不是談事情的地方,不知能否尋個僻靜之地,又或者先趕回驛館?!?/br> “無妨?!敝x良臣彎彎唇角,“苗當家找我何事,王大人與林大人皆知曉,況且等我走后,許多事也是二位大人善后處理,因此苗當家有話不妨直說?!?/br> 既是如此,苗鳳嶺抿唇思索片刻,又看了眼王直和林蒼,終是開口道:“我此來是想問丞相,是否會在炮臺修建完畢之后,即令我等解散手下人馬,家產充公?!?/br> “哦?苗當家為何會做此想?”謝良臣頓住腳步,回身看她。 苗鳳嶺見他臉上笑容清淺,看著自己的目光不再似那日一樣帶著鄙薄諷刺,堵塞了多日的悶氣一下就消散了。 她垂下眼,道:“大人那日口稱我等為幫派,顯然定是對我等平日某些做法不甚滿意,既如此,一旦炮臺建成,若是我們束手就擒還好,若有反抗,估計也就是殺頭抄家的下場?!?/br> 瓊州道上原來的地主豪強們,凡有不遵土改之令的,皆是此后果,因此凡是打算跟官府對抗的,都要先做好此等心理準備。 謝良臣見她今日問得直接,也不像之前那樣還跟自己說什么要對抗到底的話,也問了一句:“那可否請苗當家說句實話,你手下近五千人馬,這些人可都是甘愿替你賣命,還是說是你苗家使了各種手段迫來的?!?/br> 兩人四目相對,苗鳳嶺見他眼含審視,卻未下定論,想到剛才所見的那一幕,知他應該是看不慣仗勢橫行,所以才如此嚴肅,也認真回道:“我苗家所招攬人員數量眾多,草民雖不敢保人人皆心甘情愿,但草民亦不敢命人行強迫之舉,還請丞相明鑒?!?/br> “果真如此?” “不敢虛瞞?!?/br> 謝良臣觀察鳳嶺神色,見她確然真誠,不似相欺,點點頭:“若果如苗大當家所言,倒是我誤會了?!?/br> “草民不敢?!泵瑛P嶺再次躬身道。 “不過即便如此,我聽聞各商部常常在無貨運之時,于外海之地劫掠路過商船,不知可有此事?”謝良臣又問。 果真還是逃不掉,苗鳳嶺閉了閉眼,片刻后道:“雖是有此事,但也是無奈之舉,數千人要養家糊口,我等......” “你們要養家糊口,殊不知那些商船上的人亦有親有友,如此違法亂紀,肆意胡為,只能為人記恨,早晚有一天,便不是我動手,你們亦難逃死劫?!敝x良臣打斷她。 苗鳳嶺聞言眼神瞳孔微縮,張口要辯,卻發現自己亦早做此覺悟。 他們既能恃強凌弱,自然就會有更強的人來滅他們,古之天理莫過于此。 “丞相所言甚至,只不過瓊州地處偏僻,遠離大陸,又多為朝廷所不重視,便是突然要我等歸服,也還請丞相指明前路?!泵瑛P嶺再拜道。 謝良臣不知她是真心甘愿接受朝廷收編,還是假意托詞試探,聞言只道:“若爾等真有心改過,我亦不愿斬盡殺絕,且我知曉,你們之所以為海盜,除了你所言之為了生計故,也知道你們每年從此項里收益巨甚?!?/br> 海貿利潤巨大,如今他家每年由此的收入就可達到數萬至十數萬兩。 這些人手下眾多又勢力龐大,自然所獲財物只會更多,要想僅憑只言片語就讓別人放棄如此巨量財富,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謝良臣卻不允許他們劫掠同胞。 “爾等常在外行走,呂宋、交趾等國就不必說了,自是熟稔得很,但除了與我朝相近之處外,遠如葡萄牙、荷蘭、西班牙等地,皆有礦藏及各種資源不計其數,若再往西還另有地域。爾等若決心改過,我可擔保朝廷不下旨剿匪,但你們一干生意卻得往西做?!敝x良臣最后道。 苗鳳嶺原本聽他多說民間疾苦,以為謝良臣會直接要他們重新回去耕地種田,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一時驚訝至極。 “丞相的意思是,只要等不傷我朝百姓及商船,在別處任行諸事皆可?” “對?!敝x良臣點頭,“而且若你們愿意,我可在海軍之外另設預備軍籍,予你等武器彈藥,替我朝開拓域外疆土,伐蠻夷之地?!?/br> 自打算在瓊州組建南海水師起,謝良臣漸漸就悟了,他之所以如此加重海防,不就是怕將來國力衰弱,亦或是后繼之人不重海防,華夏又逐漸重蹈覆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