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科舉) 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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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與其等別人做大之后來犯,不如先養虎狼之師,以財帛名利動其心,令其源源不斷生出外拓野心。 如此即便后來者意欲禁海,但凡是有利可圖之事向來皆無法禁絕,那么一旦遠海路線開拓后,則船業、海軍必能大進。 陸上中原已積數千年之智慧,諸蠻夷終究只能承襲華夏文化而不至于滅國亡種,海上再一起,則國土無憂矣,唯一要做的就是將社會逐漸由農業過渡到工業。 聽說謝良臣還愿意予眾人以預備軍籍身份,苗鳳嶺立刻雙眼大亮。 只要有了這預備役的名分,他們便算是正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同時因為是預備役,則又不必如尋常軍隊一般駐扎當地訓練,只會在有大戰之時接受調遣。 這樣的好事她幾乎從未敢做此想,至于謝良臣說的以后眾人要再想多賺銀子,便得往他國疆域去,雖是有些難辦,但卻不是完全不可為。 “丞相此言當真?”苗鳳嶺期盼的看著他。 謝良臣言笑晏晏:“自是當真?!?/br> “好,如此就請丞相容我等回去考慮幾日,后必來答復!”苗鳳嶺最后朝他拱了拱手。 謝良臣亦點頭:“大當家請便?!?/br> 等人離開,一直在旁聽兩人談話的王直此時終于也忍不住了 “丞相,若是他們真愿意履行承諾,丞相真要予他們預備軍籍?” 他總覺得謝良臣這是在使計謀使這些人放下戒心,到時候再一網打盡。 “明成剛剛不是聽到了嗎?”謝良臣面帶微笑,“還是說明成以為我是在使詐?” “這......下官不敢?!蓖踔贝诡^。 “哈哈哈,明成有此懷疑實屬正常?!敝x良臣也不拆穿他,又轉頭問林蒼道,“林大人以為呢?” 林蒼想了想,片刻后開口:“下官以為,丞相此計策甚妙,可說一舉多得?!?/br> “哦?有何益處?”謝良臣輕笑一笑,抬步繼續往前走,神態輕松。 “其一,大人收編他們入軍,則一旦有敵寇來犯,則這些人便為我所用,不再似以前般一盤散沙,作為海防之力量將大大的增強?!绷稚n審慎開口。 “其二,他們不再劫掠來往商船,海貿必進一步發展,此項與我州、我朝稅收大大有利。另這些人受利益所獲,便是明知航海艱難,必定冒險前往,同時故土難離,他們又會將所掠財寶盡皆歸于朝廷,如此則我朝國力愈盛,此其三也?!?/br> “不錯,嘉德所言甚是?!敝x良臣頓住腳步,贊許的看著他。 “只有一點,如今瓊州近在咫尺,西域海疆遼闊,路途艱險,必不是所有人都能舍近求遠前往,若有人表面應允,實則如故,則需嘉德行雷霆手段將其誅滅!” “大人放心,下官必不辱使命!”林蒼朗聲應道。 另一邊,苗鳳嶺得了謝良臣的允諾,即刻就回了商部總舵。 其他的當家亦早在等她,見人一到,立刻圍攏上來,連聲問:“苗大當家,情況如何?這姓謝的可愿與我等留下余地?” 苗鳳舉掃一眼眾人,后坐到上首,緩了緩才開口道:“謝丞相稱愿意予我等預備役軍籍的身份,且不要求我們解散手下人馬,只是有一個要求?!?/br> “是何要求?”眾人聞言先是大喜后聽有要求,又連聲追問。 苗鳳嶺讓眾人稍安勿躁,退回各自位子上坐好,這才如此這般的將謝良臣的意思說了出來。 此言一出,廳中無人不驚訝,且一時之間也都難以下決斷。 在他們看來,目之所及之處,沒有比大融更富庶豐饒的土地了,就如他們尋常出海販貨之地,哪個能與本國相比? 要他們去這些偏僻小國發展生意,且不許染指一絲一毫的本國商船,這無異于視嘴邊肥rou而不顧,偏偏要去遠處打干瘦的柴雞。 但是要他們直接拒絕又覺得可惜,畢竟漂泊這么久,朝廷肯既往不咎還愿意給予正式的身份,這事可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所以在場諸位也都表示要回去商量一下,等過幾日再給答復。 苗鳳嶺早就料到了,便是她自家也有數千人的營生要顧,既要背井離鄉,自然也不能她一人說了算。 “諸位盡管回去考慮,只我已答應回復謝丞相,五日之內,望諸位早下決斷?!?/br> 第88章 收歸 驛館之中, 謝良臣接到了家中來信。 盛瑗已于半月之前生產,一兒一女是對龍鳳胎,家人給他報信, 同時問他該取何名字。 終究是沒能在臨產前趕回平頂村,謝良臣也覺對不住家人,但為今之計也只能先把瓊州這邊安排好再說,同時他也提筆給兩個孩子取了名,長子名謝承恪,幺女謝存舒。 得知他喜獲麟兒, 瓊州本地官員們皆來道賀,各商部來的人也不少,只人數卻不及當日他剛到瓊州之時多。 見此情況, 謝良臣心中已是有了數,不過仍是等著苗鳳嶺來給他最終答復。 又三日后, 林蒼來報,道苗家二當家及瓊州當地兩位商部當家帶人出海,似乎抗拒歸降。 謝良臣點頭,一邊讓林蒼加緊防備, 派人小心跟隨打探, 一邊送信去欽州, 準備隨時調大軍過來剿匪。 就在此時,下人來報, 說苗鳳嶺到了。 “參見丞相大人?!?/br> 苗鳳嶺立在堂中,臉色蒼白且疲憊, 但眼神卻堅毅篤定, 似是心中已有了決斷。 “苗大當家請坐?!敝x良臣朝旁伸手, “不知大當家可是來給本相答復的?” 苗鳳嶺垂下眸子, 片刻后直接跪在了地上,朝他磕頭道:“我知此間事皆瞞不過丞相,我二弟與程、周兩家膽大妄為,出逃海外,此事皆是我教弟無方之過,我只求丞相允我出手解決此事,同時留我二弟一條性命?!?/br> 謝良臣看著跪伏在地上的苗鳳嶺沒有說話,廳中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苗鳳嶺只覺有冷汗從額間滲出,想到謝良臣可能真的會殺了她弟弟,心中一寒,抬頭道:“大人若是信得過草民,半月之內,我必將程、周二人首級取來,不必大人出一兵一卒,只求以此換我二弟一命!” 信得過她嗎?謝良臣彎彎唇角。在這個世上,他能信得過的人有,但絕不是相識沒多久的苗鳳嶺。 見謝良臣眼神冷淡,神色亦是不為所動,苗鳳嶺方知她自恃在本地勢力最強,總覺得可以因此與對方談條件,如今看來倒是她想多了。 想明白了這點,她心中僅剩的那點傲氣也不復存在,只再次頓首道:“丞相既是不愿信我,我愿以全部身家作保,只求丞相給我這個機會?!?/br> “苗當家快快請起?!敝x良臣此刻方展露笑容,伸出手示意其免禮,“苗大當家既有此誠意,那本相也不好太過不近人情?!?/br> “大人?”苗鳳嶺驚喜抬頭。 謝良臣從案后起身,于屋中慢行數步,后才緩緩開口道:“只如苗當家所言,程、周兩家既是不愿改邪歸正,則必得將其滅掉。半月之后,若是苗當家無法履行承諾,則屆時無論是程、周兩家也好,苗家也好,都將不復存在?!?/br>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已是帶了殺機,苗鳳嶺自是不敢輕視,于第二日便調撥了手下人馬出海攔截。 與此同時,瓊州府內,衙門官吏以及林蒼統領的衛所也開始為新入的船工水手們登記預備役軍籍。 在這其中,這些人有些原本就是農戶,不愿意再隨船遠行,謝良臣也不強求,仍舊讓他們歸家務農。 至于剩下的人,凡是符合條件又自愿加入了的,則皆獲正式身份,當然,他們也要遵守一定的法規。 比如,若國內外發生大戰,發出召集令,則必歸,不歸者按逃兵處置,以及他們雖不用駐扎某一固定地點,但每月卻仍需組織兩次cao練,不可放松紀律。 再就是謝良臣說的不許劫掠傷害本國同胞的事,若有違背者,亦嚴懲不貸。 等將這些青壯全都登記在冊后,王直隨即就調撥了一半的人去幫助修建炮臺,打算加快進度,畢竟按照謝良臣所言,明年建設部的侍郎便要致仕了,他總得在此之前將工事構筑完畢。 再說苗家,自苗鳳嶺帶人離開之后,苗家一干人等皆被看了起來,苗家所有的家產、本地的基業,也全都暫為官府所扣。 海上,風高浪急,風帆被吹得獵獵作響。 兩方人馬各自憑船對峙,劍拔弩張。 “阿姐,你竟要來殺我不成?”苗鳳舉臉色慘白,看著苗鳳嶺的目光里全是受傷。 “二弟,我已說過了,咱們一直如此終非長久之計,朝廷早晚要對咱們下手,可你卻受人蠱惑,非要逞強,我不能看著你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泵瑛P嶺沉聲道。 聽她說到朝廷,苗鳳舉突然怒從心起,冷哼一聲:“什么朝廷,我看就是你被那姓謝的騙了!” “二當家,還多說什么?如今咱們既已出海,自是天高海闊,朝廷便是一時能壓制咱們,想要時時刻刻盯著海上卻絕不可能?!迸赃叧绦盏念^領從旁插話道。 “沒錯,只要咱們出了海,以后該干嘛仍舊干嘛,逍遙自在得很,卻為何要聽朝廷那些狗官的擺布?!敝苄疹^領亦附和道,“依我看苗大當家就是一時為人所惑,以后恐怕下場難說,咱們不如現在趁機將苗當家擒住,后再好言相勸,陳明利弊,這才是上策?!?/br> 苗鳳舉只想讓阿姐退去,卻沒想傷她,聞言便道:“可以,只是到時卻不能傷了我阿姐?!?/br> 見他同意,程、周二人對視一眼,各自下去安排了。 大家都是在海上跑慣了的,實力相差無幾,最多就是手下人馬數量略有差距,因此苗鳳嶺雖帶隊前來,卻一連數日與之周旋皆無太大的進展,雙方死傷也極多。 正一籌莫展之際,對方的幾艘船突然傳來sao亂,她派人爬上桅桿眺望,探尋情況,哪知得到的消息卻令她震驚震怒不已。 據報,程、周二人眼見苗家勢大,于是趁苗鳳舉不備將人和船一并劫持了,此刻正拿刀比在苗鳳舉的脖子上,站在船頭,以旗語要她去答話。 苗鳳嶺聽到消息即刻便快步出了船艙,見到二弟果真被人押跪在船頭,旁邊站著程、周二人,瞳孔一縮,命人將船再次靠近。 “姓程的,你要是敢傷我二弟一根毫毛,我便要叫你碎尸萬段!” 對方此時亦是單船而來,看著像是所帶人馬不多,但是船艙里實則埋伏下了不少的弓箭手。 聽她威脅,程當家冷笑一聲,輕蔑道:“你若是想見苗鳳舉人頭落地,盡管多放狠話,看看我倆到底誰的手更快!” 苗鳳嶺眼見對方刀泛寒光,緊貼弟弟脖頸之上,害怕對方真傷了他,終是平了怒氣,沉聲道:“你待如何?!?/br> 見她果真上鉤,兩人又是得意一笑:“很簡單,你自乘了小舟過來換人,只要大當家肯舍身換回令弟,咱們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自然也不會傷他?!?/br> 苗鳳舉一直沒有說話,眼睛盯著對面人,眼見阿姐真要以自身來換自己,他鼻頭一酸,開口道:“阿姐不必管我,你只管將人撤回去就是,他們押我為質,所求不過如此?!?/br> 他剛一開口,哪知程、周二人見要壞事,對視一眼,程當家立刻兇惡的踹了他一腳,同時鞋子踩到對方臉上,刀尖向下,對準苗鳳舉的心口。 “哼,你若不想來換你弟弟也無妨,那就看著他死在你面前好了!”說著就要將刀落下。 “你什么意思?!不是說了做戲,難不成你們......”苗鳳舉不可置信的看向二人,卻只見他們目露兇光,眼中殺意真真切切。 兩人見他還如此的天真,皆放聲大笑,嘲諷道:“哈哈哈哈,原本我們攛掇你一起離開,便是想尋個護身符,如今既然你jiejie非要趕盡殺絕,那不如咱們先殺了她然后再接管苗家的人馬,如此便是姓謝的再來,也不一定是咱們的對手?!?/br> “你這狗賊......??!” 苗鳳舉咒罵出聲,只是話音未落,即發出一聲慘叫,卻是小指已為人所斬,此刻右手斷指處正血流如注。 “姓程的!你給我住手!” 苗鳳嶺眼見對方傷害弟弟,氣得雙眼赤紅,只恨不得提刀過去將二人斷做兩截。 見地上人已如死狗一般,程當家繼續笑得猖狂,朝對面人輕佻開口道:“如何,苗當家是愿意自己獨活,還是舍身取義,來救你苗家的這根獨苗呢?” 說到“舍身取義”時,對面船上又是一陣猥瑣大笑,顯然語含齷齪。 “大當家!他們欺人太甚,不如現在咱們就召集兄弟們殺過去,救回二當家!”苗鳳嶺身邊一個副手聞言激奮道。 “不可,若是強攻,阿舉必有危險?!泵瑛P嶺抬手止住手下人。 如今兩方對峙已然數日,雖勝負未分,但是因著苗家勢大,又可從陸上源源不斷的運送補給過來,所以要論熬,對方是肯定熬不過的,若論打,苗家人更是比對方多出兩成,硬拼也占上風。 只可惜,她弟弟在對方手里,她不得不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