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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決明想到金明宇家樓下,那小賣部里的殘疾老人。老人想見女兒最后一面,因此才讓五指兇爪上了身。但他的女兒沒有回來,他沒見到。 那兇爪用老人的尸身給張決明傳話,順便讓老人的身體回到了自家的小賣部。 實際看來,張決明的所作所為和那五指兇爪其實沒什么差別。有區別嗎?他們都利用了無辜的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手段卑劣,何談初衷。 什么善惡有道,純屬胡扯。到頭來,他們全是太陽背面的東西,全是陰暗的禍祟。 沒有。張決明的手掌更用力地壓著床墊,沒有去祭拜。 他說:我終究不是張哲。 周啟尊一愣,然后突然笑了起來。 很惡劣吧。張決明給頭埋得更低,輕輕閉了下眼睛。 嘖......周啟尊彎下脊柱,將門牙叼著的煙拿下來,扔進床頭柜上的煙灰缸里。 他用手托著下巴,盯著張決明看:怎么,想聽我安慰你,說你是身不由己,做的對? 張決明張了張嘴,身體似乎被瞬間豁開了個大口子,撕成兩半,血rou模糊。他咬牙說: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 張決明后背緊繃,一動也不敢動。對張哲,他是真的愧疚。但他也是真的,想聽周啟尊開口安慰他吧。 看,果然是,他這種骯臟的東西,配不上周啟尊。 周啟尊沉默了一會兒,從床邊站起來,抻了個懶腰:唔......怎么說呢,很多事看不明白對錯。是好是壞,也不是那么簡單就能評判的。起碼我沒立場說什么。 周啟尊又淡淡地笑了起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不是你,九嬰在村里作亂,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變成鬼呢。 世事難全。圣人都說問心無愧,但俗人基本都問心有愧。周啟尊拉著衣服下擺,一揚手,將上衣給脫了。 他把衣服甩到床上,光著膀子和張決明說:我先去洗澡了,俗人。 關于張哲的對話結束了。 至此,小臺山那件事,周啟尊最后的疑問也得到了解釋。 衛生間里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嘩嘩的沖水聲,還有泡沫砸在地上的聲音。細軟的泡沫,那般輕飄,成團砸落的動靜倒是挺大的。再柔軟的東西,摔成碎瓣兒也是會響的。 是啊,周啟尊說得對。世事難全。 想保護周啟尊,想揪出九嬰,想維護陰陽秩序,張決明要做些惡劣的事。比如撒謊,比如套用一個身份,比如用撻罰鞭打徐春萍的臉,比如淪滅一個惡化的,悲傷的孤魂 張決明深吸一口氣,將情緒重重壓在心底。 他自知不是好東西,自知是會死在黑暗里的怪物。 他不能談起人心,不能提起世俗,萬萬不能。連同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愛意,也是萬萬不能了。 第48章 賣乖就不能賣得再可愛點兒? 或許是剛才剖心掏肺地聊了幾句,又或許是因為周啟尊往張決明頭上叩了頂問心有愧的俗人帽子。 反正等周啟尊洗完澡出來,兩人之間的氣氛比先前自在不少。周啟尊看張決明更順眼了,最起碼,他覺得眼前這只山鬼,現在很有人味兒。 尤其當周啟尊瞅見了桌上的飯菜。 周啟尊拎著條毛巾擦頭,聞了滿鼻子菜香:你叫的餐?送這么快? 嗯。張決明望了眼周啟尊,低頭打開餐盒,飯店就在旅店旁邊,要的又是簡單飯菜,一會兒就送來了。 張決明:你沒吃飛機餐,我也餓了,要不要一起吃點? 還要不要......周啟尊眼打眼地瞅,張決明叫的東西不多,但明顯是兩人份。 嘖,年輕人,賣乖就不能賣得再可愛點兒? 周啟尊看著桌面的確簡簡單單,西紅柿炒蛋,酸辣土豆絲,兩碗皮蛋瘦rou粥,還有兩只餡餅。 周啟尊眨了下眼問:餡餅什么餡兒? 牛rou的。張決明說。 周啟尊又去瞅那酸辣土豆絲,黃紅相間,居然沒放青椒。 西紅柿炒蛋我備注了不放糖,抱歉,你在洗澡,我就沒問你。張決明又隨口說。 周啟尊扔掉毛巾,大手戧了把頭發:我也不喜歡放糖的。 周啟尊這人平時食欲一般,說他挑嘴有些冤枉,并不是揀這兒嫌那兒的什么也不吃,但他吃起菜式卻有點苛刻。 比如餡餅,豬rou驢rou等亂七八糟的rou都不樂吃,只偏好牛rou的。再比如酸辣土豆絲里膈應有青椒,只喜歡單放紅椒。當然,西紅柿炒蛋也不喜歡甜的。 而桌上這一攤子,說巧也好,說妙也罷,是正正好好全討在周啟尊點子上。 這是理所應當的。畢竟黑桃那貓精跟了周啟尊幾年,成日打些有用沒用的小報告,上來勁兒連周啟尊襪子破了個窟窿都要朝張決明臭敗兩句,張決明要是連周啟尊的口味還不清楚,那黑桃早該重新投胎了。 不過為了合理,張決明還是特意補上一聲: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我按自己喜好點的,你想吃別的就再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