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香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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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香低下頭,將臉埋入枕中,心情是百感交集的復雜。 * 晌午時分,果真有人登門,來者并非別個,正是遼北隨行醫官,在臨安時賀蘭香便臉熟,只是沒想到,除了對付外傷,對方居然在婦人內事上也頗有造詣。 賀蘭香安下心去,在對方行禮之后便遞出手腕。 她發現,這群遼北來的家伙們有種不可撼動的忠誠和團結,皇命在軍令面前都顯得無足輕重,能放心托付。 “夫人脈細而無力,氣郁血淤,兼有虧損,不知夫人過往月事可否規律?”醫官問。 賀蘭香搖頭:“算不上多規律,量也少,偶爾生氣動怒,索性直接沒了?!?/br> 對方又細診一二,道:“內有淤毒,堵塞天癸,天癸難以沖任陰血,使得血海干涸,子房羸弱,受孕艱難?!?/br> 細辛眼前一亮,焦急道:“不瞞先生,我們主子以往也找不少人看過的,但無非就是體寒那套,調理也調理不出個結果,可您說我們主子體內有淤毒,淤毒是個什么東西?” 賀蘭香心知肚明,并不糾結于此,只問:“可有治愈之法?” 醫官點頭,“配合湯藥悉心調理,或有幾分扭轉余地?!?/br> “調理多久?” “短則兩年,長則——” 賀蘭香頭瞬間大了,聽不到后面便抬手打斷,皺緊眉頭,“太久了,我等不到那個時候,有沒有什么速成之法?” 醫官面露難色,“夫人是長年累月積下的淤毒,最直接的法子便是常年服藥,將毒伴隨每月月信排出,若想速成,等于撇去月信排毒之法,只能另辟蹊徑。浸泡藥浴利用汗水排解倒也可以,可太過粗暴,此炎炎夏日,日夜浸泡guntang熱浴無異于酷刑折磨,非常人所能忍受,即便嘗試,夫人怕也撐不住個一日半日?!?/br> 賀蘭香從頭聽到尾,根本沒聽去可怕關鍵之處,亮著眼睛問:“若是藥浴,幾日可成?” 醫官道:“三日?!?/br> 賀蘭香頓時欣喜若狂,激動道:“我就要藥浴,還請先生立刻開藥于我!” 醫官搖頭勸誡,苦口婆心道:“夫人有所不知,藥浴并非往浴桶撒藥浸泡那般容易,也并非只是將身子泡到水中那般簡單,而是要到專門調制過泉水的泉室中待著,順帶受藥霧蒸騰,半蒸半泡,引出汗水,由此排出淤毒,而且排解過程藥力兇猛,即便清除毒素,身體也會因此虧損,又需調養,兩重麻煩?!?/br> 賀蘭香聽來聽去,滿腦子都是“三日”,根本聽不進去別的,心一橫說:“先生既能過來,想來心中清楚我與謝將軍的關系,如此要緊當頭,自然能快則快,晚上一日,事情便危險一日,將軍的處境便艱難一日,那是你想看到的嗎?” 醫官思忖一二,只好允下,讓她等著身上干凈,屆時自有車馬來接,之后又叮囑這幾日需維持心情平和,不可大喜大悲,否則肝氣郁結滯塞,易使排毒效果大打折扣。 賀蘭香全然應下,無所不從。 第53章 來完癸水 醫官走后, 賀蘭香便安心歇息,好生調養。 因小腹仍在作痛,她本沒什么胃口, 但想到飲食不善則氣血不足,還是耐著性子吃了不少, 且不再如往日般單拿些湯水點心應付,倒是用食不少正經米面, 飯后撐得人難受,只好教細辛揉一揉腸子。 這時, 房門前來請罪, 順帶帶回了那盒過夜的榛子酥——謝姝昨日特地交代轉給賀蘭香的榛子酥, 他一忙活便給忘送了。 賀蘭香若放平日定會不悅, 但她現在滿心滿腦都是藥浴之事,懶得在這些瑣事上傷神,便隨意將門房打發了去, 順帶交代未來幾日不再見客,誰來都不見,問就說在靜心養胎。 之后一連三日, 賀蘭香未出房門, 謹遵醫囑修身養性, 謝折亦未再來看她。他倆見面無非榻上那點事,癸水一來, 面也不必見了,倒省了不少互相挖苦的唾沫。 時間轉眼來到第四日。 一大清早,風和日朗, 華車停在了府門外,下來了興高采烈的謝大姑娘。 謝姝步伐輕快, 手里照舊揣著一盒榛子酥,等不及去找賀蘭香說崔家那小晚晚有多可愛。 但等謝姝被門房攔個結實,聽完了門房的話,她整張小臉頓時便垮下去了。 “什么?你說我嫂嫂不見我?”謝姝一臉困惑,滿是不可置信。 房門連忙解釋:“不是不見您,是夫人近來靜心養胎,說好了不再見客,且等過了這些時日,胎像穩固些,想來便沒有這般多的顧慮,您不妨改日再來?!?/br> 謝姝頓時惱了,瞪大一雙清秀美目,“改日?還怎么改日?你知道我出來一次有多麻煩嗎!再錯過這次,我興許以后都出不來了!” 人在氣頭上都喜愛夸大其詞,謝姝亦不例外,怎么嚴重怎么去說。 房門心驚膽顫,卻也不敢松口,哭喪著張臉,只說自己也是奉命行事。 謝姝心不甘情不愿地瞪看一眼府門,氣得一甩袖子,“罷了,我看她就是不愿意見我,那我還在這自討什么沒趣兒!” 她本想將榛子酥塞給門房,想了想又一把奪回來了,覺得賀蘭香辜負了自己的心,自己憑什么還想著她。 “你回去告訴她!”謝姝氣紅了眼,轉身時放開聲嚷出句,“我以后再不來找她了!” 上了馬車,謝姝沒忍住,靠著丫鬟哭了一場,哭完又覺得這般狼狽回府太過可惜,不如再在外面逛上一圈。 盧寶月已經看望過了,崔潯芳又同她玩不來,李噙露更沒什么好說的。 謝姝仔細思忖一二,抹了淚吩咐:“去提督府?!?/br> * 王氏府邸東南方位,景致秀麗,僻靜安謐,乃是長女王朝云所居浮光館,入口處門上匾額題有四字——浩氣清英。 院中南向,書房。 里面地方不大,布置簡單,主要便是一幾一椅一榻,余下便是書架,書架整齊排列,肅然有致,上面列滿古今錦繡文章。 書架旁,緊挨著的是一只專門放畫的博古架,博古架邊上,便是半開的竹紋支摘窗,窗外翠竹簇擁梧桐,梧桐花落滿地,風一過,香氣沁人心脾,淡雅純凈。 謝姝站在窗口,美景難以解她心頭之怒,悲憤地往口中塞著榛子酥,邊嚼邊斥:“有什么了不起的,有工夫見李噙露沒工夫見我,這賀蘭香好生不知好歹,枉我……” 謝姝想說“枉我真心待她”,但吃得急有點噎,沒來得及將后面的話說出,便咳嗽著找茶喝。 居中的歲寒三友圖前,是張烏木長方翹頭案,案上松花硯一方,瑪瑙水注一只,太湖石筆擱一架,竹子筆筒一個,哥窯筆洗一個,青花糊斗一個,水中丞一個,墨玉震紙一條。 桌案左上,又置十寸小幾一張,上面坐有一壺一盞,一尊錯金狻猊小爐,香煙布繞,瑞腦消金。 謝姝拎起茶壺快斟茶水,匆忙喝下兩口,順著胸口看向案后專心作畫的女子,不悅道:“我都如此凄慘了,三jiejie你也不為我說句話?!?/br> 隔著繚繞煙氣,身穿椒房色直裾女子頓筆抬首,一雙細長上挑的眼眸中滿是漠然,冷淡地道:“四書都會背了嗎?!?/br> 謝姝怔了下子,搖頭。 “女紅刺繡可有長進?!?/br> 謝姝仍是搖頭。 “知道家中每月要支出多少,進賬多少,賬本摸過嗎?!?/br> 謝姝咬了唇,低臉搖頭。 “世家千金,不思進取?!?/br> 王朝云重新提筆,細繪紙上梧桐,嗓音平靜,毫無波瀾,“放著正事不做,同一個下賤的娼婦置氣?!?/br> 下賤的娼婦。 謝姝眼波一顫,下意識開口想反駁,可等看到王朝云那張喜怒不形于色的臉,莫名又開始發怵,心思百轉千回,最終不過一句:“三jiejie,你真不愧是要做皇后的人?!?/br> 筆鋒略滯一下,王朝云的唇上噙了絲不露痕跡的笑意,再開口,聲音便溫和不少—— “姝兒,你記住,人世苦短,莫要為不值得的事或人蹉跎光陰,你我身處如此高門,坐擁人間至貴,享盡榮華。便該知曉,所有來往關系,不過一時所需,過往云煙罷了。你我真正該在意的,只有家族的當下與將來,這些才是與我們息息相關,真正值得我們去費神的?!?/br> 謝姝說不出話,只顧點頭。 房中靜下,窗外翠竹搖晃,鳥鳴歡快,一派生機盎然。 卻絲毫壓不住這古怪沉悶之氣。 謝姝感到渾身不自在,懊悔不該來的,又不好突然走人,目光來來去去,落到那副梧桐引鳳圖上,感慨:“畫的真好,怪不得我娘說,二哥只會胡鬧,舅母那一身好文采,只有三姐是整個隨下來的?!?/br> 天下皆知,王延臣膝下三子個個文武全才出類拔萃,生個女兒亦是學問斐然,羨煞無數。 卻已無人記得,王延臣的夫人,這四個孩子的娘,鄭氏門閥的嫡長千金鄭文君,年輕時,曾有北地第一女才子的稱號。 畫紙上,筆鋒一重,勾出一朵極為絢爛的梧桐花。 “我是我娘生的?!蓖醭瓶谖菍こ?,眼盯畫中花朵,眼波沉穩不動,“自然隨她?!?/br> 謝姝附和稱是,瞟了眼窗外的天色,回過臉道:“三jiejie,太陽快落山了,我先家去了,改日再來找你玩?!?/br> 哪里還有改日,她真是怕極了這個冷冰冰的表姐。 告完別,謝姝便跟逃命似的,出了書房便馬不停蹄跑出了浮光館。 書房內。 王朝云作完了畫,靜靜看著上面每一道她在過往八年不知練過多少遍的筆觸。 忽然,她抬手拈起畫紙,呲啦一撕兩半,團成紙團,扔在了地上。 * “主子,這是什么草,真好看?!?/br> 月上梢頭,房中掌燈,燈火下,美人伏案作畫,烏發披散,衣袖經襻膊高束,露出兩條豐盈雪白的胳膊,凝脂一樣細嫩無暇。 賀蘭香隨意揮上兩筆,一片亭亭玉立的葉子便舒展了開,對好奇打量的春燕道:“不是草,是蘭花,只不過還沒畫到花朵而已?!?/br> 醫官叮囑她要靜心,她這幾日把雜七雜八的詩詞賦集看了個遍,現在輪到了靠畫畫解悶。 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 她其實不太喜歡這個寓意,總覺得有股自欺欺人的味兒,但是風塵窩里,都愛給姑娘添點遺世獨立的噱頭,譬如蘭姨以前最常讓她習的畫便是蘭花,好顯得與眾不同,冰清玉潔。 男人還真就吃這一套。 蘭姨很懂男人,但不太懂女人,所以給了賀蘭香抽身之機。 慢慢的,賀蘭香頓了神,提筆的手也頓住。 其實她每想到蘭姨,總不由得要怔上片刻。 她養了她,又想賣了她,反過來,賀蘭香既恨她,又總想她。 當母女沒有情分,做仇敵又差點意思,不上不下,別別扭扭。 紗窗映燭影,微風吹皺往事,勾起柳昏花暝。 賀蘭香回過神,發現筆鋒力透紙背,暈染大片重色,正要補救,門便在這時被推開,刀鞘與腰甲相撞的悶響格外滲人,森冷之氣洶涌充斥,連房中燈火似都跟著暗下三分。 賀蘭香都不必抬頭,用腳指頭去想都知道是誰,便懶洋洋掀了眼皮,千嬌百媚地笑道:“更深露重,怎敢有勞謝大將軍親自來接?!?/br> 幾日未見,謝折身上的兇煞氣一如往常,身上的冷甲冷不過他的眼眸,看人時,眼里像聚了把隱秘刀子,漆黑里透著殺機。 他未理會賀蘭香的挑逗,徑直卸甲露出甲下便衣,又將滿手冷甲往地上一扔,對她丟下干脆一句:“換衣服,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