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156節
書迷正在閱讀:抱上金大腿后,我的魚塘炸了、重生后靠畫畫金手指斷案如神、穿進八零:炮灰女配自救指南、決斗當天和死對頭穿進狗血文、穿至獸世當獸醫[種田]、當萬人嫌在九漏魚綜藝鯊瘋了、您的外掛已上線[快穿]、穿成對照組后我靠養崽爆紅、皇太弟、惡龍被勇者一見鐘情了
宮人忙碌地來來去去,他盯了半個時辰,滿意地一點頭,和身邊的姜芝道,“士氣起來了?!?/br> 阮朝汐坐在屋里,仔細地擦拭長劍。 四處都是旋渦,四處又都有人出手攪動旋渦。 如今的皇城內外到底是個什么局面,她隱約知曉了大概走向,卻估猜不出今晚會發生什么,明日又會發生什么。 荀玄微把長劍給她防身,她平日都擱在西殿里,眼下是用的時候了。 宮廷里天翻地覆,梵奴準備好了進學的書袋,阮朝汐遣人去門外羽林衛詢問,今日小殿下可否照常去曲水閣進學。 一名腿腳快的禁衛飛奔出去,過了兩刻鐘,大汗淋漓地回來傳話:“水榭今日沒有先生!幾個太學博士都告了病假,稱病未入宮?!?/br> 梵奴扔了書袋,和湛奴兩個扎進松林里玩耍。 阮朝汐隔窗聽著孩童清脆的呼喊聲。 內外隔絕,傳來的話無法分辯真假?;蛟S今日的水榭里當真沒有先生,或許只是元治不想放梵奴出宮。 傳話的人卻未走,站在西殿窗外,恭謹對阮朝汐道,“小的剛才半路遇到了荀令君。荀令君帶話說,郡主書法卓然一絕,荀令君想請郡主去曲水閣,給小殿下做個大字描紅本?!?/br> 阮朝汐坐在書案邊,提筆蘸墨,在空白紙張處寫下:“靜心?!?/br> “勞煩你去問一句宣城王殿下,”她隔窗道,“荀令君請我去做描紅本,但千秋門只許出,不許入。我出去便回不來,如何是好?” “是?!眰髟捊l一溜煙地跑遠了。 梵奴在松林里玩得滿身大汗,被揪進來西殿練大字。 沙沙的書寫聲響里,阮朝汐坐在傅阿池的臥榻旁,擦拭得雪亮的長劍放在身邊。 傅阿池也托白蟬替她尋了件防身之物:一截削尖的細竹,可以藏在袖中。 “郎君不想你卷進來?!?nbsp;傅阿池握著細竹,反復演練戳刺的動作,和阮朝汐說話,“多事之地,能走早些走就早些走。你既然能出去,還回來做什么?”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比畛迅蛋⒊氐募氈衲眠^來,以長劍繼續削尖。 “我昨夜被關在千秋門外,遠遠地看著宮墻里四處移動的火把,耳聽著叫喊聲,心里像被火燒火燎。把你們扔在宮墻里,自己遠遠地避開,又算什么?!?/br> “你已經救了我一回,足夠了?!备蛋⒊匚兆〖氈?,方便阮朝汐削竹尖,竹屑窸窸窣窣地掉在地上。 “我這條命不值錢,聽我的,下次再遇危險的時候,把我扔了?!?/br> “好好的人,談什么值錢不值錢?!比畛灾父姑嗣?,感覺足夠尖銳,把削尖的細竹遞過去。 “我認識的人原本就不多。每長大一歲,身邊能說上話的又少幾個。你給我的那封離別信我帶出來了,至今好好地在箱籠里收著。阿池,以后日子長得很,我們都好好地活?!?/br> 傅阿池的眼底泛起隱約水光,笑了。 “哎,阿般?!彼H昵地搭上阮朝汐的肩頭,湊近耳邊嘀咕,“你如今是郡主了。身份貴重,可以蓄養家臣。不嫌棄的話,我做你的家臣吧?!?/br> 阮朝汐不輕不重拍了她一記。 “見過我這樣一窮二白的郡主么?一來養不起,一來,我不想蓄養家臣?!?/br> 姜芝昨夜沒睡好,原本不聲不響地縮在角落里打盹,突然開口接了一句,“我們可以養活自己,還可以供養家主。阿般,等這次出去后,稟明郎君同意,你正式收我們幾個為家臣吧。只要有塊地皮,我們連宅子都可以自己建?!?/br> 阮朝汐啼笑皆非, “睡覺去。睡醒莫再提了?!?/br> 元治早上盯著梵奴起居偏殿的眼神,令人不安。只是每人發下防身武器還遠遠不夠。她需得多做點什么,做好準備,應對萬一。 她站起身,看看尚早的天色?!拔胰ひ惶四赣H?!?/br> —— 白鶴娘子在式乾殿侍疾。人輕易見不著。 阮朝汐遣人傳話過去,很快得了回復,叫她萬萬不要接近式乾殿,白鶴娘子得空了來宣慈殿尋她。 一等就等到了日落時分。 白鶴娘子乘坐步輦過來,先去正殿給老太妃問安,過來西偏殿時,人疲倦得搖搖欲墜,阮朝汐扶著母親靠坐隱囊,雙手奉過一盞新制的烏梅飲子,遞到唇邊。 白鶴娘子干渴地喝完了整杯。頭一句話問,“這里說話可方便?” “方便?!毕呐泛韲蹈顐棉D,已經轉去梵奴的東偏殿休養。阮朝汐示意母親看屋外守衛的李奕臣和姜芝,室內的陸適之,白蟬,“都是宮外帶進來的自己人?!?/br> 白蟬和陸適攙扶著傅阿池出屋,留下單獨說話的地方。 對著空蕩蕩的屋子,白鶴娘子疲憊地吁了口氣,這才開始低聲吐露近況。 “昨天熱鬧得很。接連提審皇后,太子,平盧王。一個是發妻,一個是愛子,一個是幼弟,皇帝老兒怒火攻心,御案都踢翻了。提審中途不知又問出了什么,驚天動地暴吼了幾句,人直接躺下了,至今爬不起身,話也說不清楚?!?/br> 阮朝汐上前攏起母親的衣袖,仔細查看受傷的手。 前幾日包扎全部十指和手掌的白紗布已經除去,只剩下受創最重的食指中指名指依然包起。 “母親受傷未愈,還要御前侍疾,皇帝可有為難你?” 白鶴娘子嗤笑。 “他哪會為難我?他身邊只剩我一個了。近年新寵的幾個都怕他,見他發怒就避瘟神似地避他,強顏歡笑更惹他厭煩,這兩天賜死兩個了。他再為難我,誰受得了他的雷霆狂怒,誰來聽他含含糊糊不清不楚地痛斥他發妻無情,兒子寡義,幼弟狼心狗肺?” 她舉起自己白紗包裹的手指,打量著,“指骨約莫是碎了,御醫不敢和我說,我猜的。這手啊……就算養好,也只能端起茶盞喝喝茶,舉起長筷夾夾菜。能不能寫字作畫,難說。撫琴是再不能了?!?/br> 阮朝汐默不作聲地聽完,起身又倒了一杯烏梅飲子,拉過母親的手,仔細查看指節。 “事未定論,母親莫灰心。四處多多尋訪大醫,就算不能恢復十分,恢復七八分也是好的?!?/br> 白鶴娘子低頭喝了一口,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罢f得好?!?/br> 她像是又想起什么,舉著手嗤笑一聲,“有這雙手做擋箭牌,所謂的御前侍疾,萬事不必動手,只需動動嘴皮子。別擔憂我,我這回是自愿侍疾。白天夜里看那老狗半死不活的模樣,我心里爽快?!?/br> 阮朝汐忍著笑,起身把窗戶關緊了?!澳赣H輕聲些?!?/br> 她又侍奉母親吃喝了些細點,輕聲詢問,“母親在御前侍疾,可知這段混亂日子還需要多久結束?如今宮門封閉,難以進出,我擔憂宣慈殿里的諸人?!?/br> “難說。那老狗病得起不了身,又堅持要親自提審?;屎?,太子,平盧王,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貨色,拖拖拉拉不知要多久。對了,他還有意要廢太子,令立儲君??傊畞y的很?!?/br> 阮朝汐聽著聽著,眉心不自覺蹙起,“如此聽來,豈不是要困在后宮,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一兩個月也可能……” 白鶴娘子擺擺手。 她親自起身巡視四處,確認各處門窗都關緊,屋外守衛嚴密,這才放心回來,附耳問阮朝汐。 “想要快,也不是不能。我今日過來想問問你,你屋里的金瘡藥有奇效,比宮里的御賜藥物還好用。你身邊可是有精通藥理的大醫?人可靠否?” 阮朝汐帶進宮的所有藥劑,都是出于莫聞錚之手。 “是有一個。人可靠。母親可是要他調配傷藥?” “不……” 白鶴娘子卻出乎意料地否認了。 “自古醫毒不分家。他精通藥理……可精通用毒?” 阮朝汐一驚。 “母親的意思是?” 白鶴娘子不答,抬起虛軟無力的手,指尖隔著蒙面白紗,輕撫臉頰處的割傷。 “四年前,我在宮里斗得半死不活,差點沒了活下去的心氣。老太妃的一本佛經救了我,我以此身獻入佛門,換得出宮去?!?/br> “凈法寺建成,我成了佛家居士,這才茍活至今,得以遇見了你,阿般。但我雖然人出了宮,入了佛門,卻依舊不能擺脫紅塵桎梏。只要他還在,我就還是宮里的淑妃,他召我侍疾,我還是得從凈法寺回來,換上宮里的衣裳,入式乾殿侍疾……” 白鶴娘子幽幽地遞過一瞥?!斑@種日子,我厭倦了?!?/br> 阮朝汐輕輕握了握母親傷痕累累的手。 異常平靜的言語,掩蓋了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多年糾纏恨意早成灰燼,只剩下最直白的渴求。 阮朝汐同樣直白地回復母親。 “母親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位大醫確實精擅醫毒,人就在京城,可以接觸到,可以試試看?!?/br> 第117章 當天晚上, 兩份“出入令”送來宣慈殿。 “小殿下明日照常進學?!?/br> “制作描紅本之事,既然荀令君請了郡主參與,還請郡主隨身帶一張出入令?!?/br> “宣城王殿下叮囑, 小殿下上學起得早,郡主有了單獨的出入令, 可以和小殿下分開出入,人多休養休養?!?/br> 阮朝汐垂眼打量著書案上鈐有四方印章的出入令, 緩緩折起。 “小殿下昨夜差點被賊人挾持之事……無人追究, 就這么過去了?” “這個, 小的不知?;蛟S在追查?!?/br> “好了, 不為難你。多謝宣城王殿下的出入令?!?/br> 隔著一道軒窗,她注視著傳話之人的背影走遠。屋內隔斷的珠簾動了動, 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梵奴從珠簾后探出小腦袋。 “人走了么”梵奴困倦地揉著眼睛, “嬢嬢可以陪我睡覺了么?” 阮朝汐起身送他上臥床,“梵奴早些睡, 明日要上早課了?!?/br> 都說幼童不記事, 昨日的事今日便忘。再大的事,三五日便忘了。四五歲年紀的梵奴,白日里一切如常地吃食玩耍, 看似把夜里發生的事都忘了。 但就寢時分,他在東偏殿鬧騰得不肯睡,無論如何也要來西殿,阮朝汐不能離開他的視線。 他躺在臥床上睡一會兒,時不時地會突然睜開眼, 看見她的側影在燈下書案邊,才能又安心閉眼睡下。 小小一個人, 折騰到二更天才睡沉了,被楊女史輕手輕腳地抱走。 白蟬端著盥洗銀盆過來。阮朝汐坐在燈下,單獨給她的“出入令”攤開在面前。 “昨夜睡得少,今夜多補些覺?!卑紫s催促她去休息,“明早就不必起身送小殿下了罷?” 阮朝汐搖搖頭,“白蟬阿姊,梵奴這幾日危險,身邊日夜不能離人。我和楊女史盯著梵奴身邊,有勞你多盯著廚房食材,當心有人投毒?!?/br> ———— 陰沉了整日的天氣到了后半夜,終于還是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宮人前后撐傘,在綿綿細雨里護送著梵奴去曲水閣進學。 水榭四面半掩的紫竹簾在風雨中搖擺,雨水濕透了步廊。 荀玄微單手撐了一把十二骨紙傘,長身鶴立,怡然憑欄,在細雨里投喂水中的錦鯉。 今日無需面圣,他穿了身雨過天青色的廣袖袍,衣袂與水色交融,映襯得眉眼平和澄澈。 稚嫩的讀書聲在水榭中響起不久,阮朝汐撐傘走上步廊。腳步聲驚動了前方憑欄喂魚的人,荀玄微轉過頭來,沖她頷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