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有歸處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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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美好的東西,有人愿意規規矩矩捧著護著,比如邱大興,有人卻更愿意用污泥去潑,比如這群痞子,潑臟了,打傷了,再逗得對方發了火,他們便哈哈大笑,雖然自己也沒占到什么實質性的便宜,但總覺得得意非凡,像是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方才他們見邱大興回房,猜到柳弦安今晚是獨自沐浴,便又趕緊叫上同伴跟了來,閑是真閑,猥瑣也是真猥瑣。 “走快些,去將他的衣服藏了?!?/br> 笑聲又起,看來都對這“妙計”滿意至極,腳步也加快幾分。眼看著溫泉就在不遠處,眾人摩拳擦掌,正欲上前實施計劃,卻渾身一僵。 “唔,唔唔!” 他們站在原地,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動不了了!雖然剛才還好好的,可現在不知為何,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腿就像是被灌入了鉛,再不能邁動半步,哪怕用盡了渾身力氣掙扎,也只能像雕塑一般杵在泥里,從嗓子里發出含糊的氣音。 活像個傻子。 有膽小的,當場就嚇得尿了一地,不能動歸不能動,倒不耽誤下三路。 這時從陰影中緩步走出一個男人,衣著考究華美,云錦黑袍被風吹起時,真真像畫里畫的索命修羅,可又不像修羅那般青面獠牙,反倒生得身材高大,面容更是俊美異常,一對眉峰斜飛入鬢,雙眼如暗夜寒潭,看一眼,就叫人連血液都涼了半截。 眾人抖若篩糠,如同在盯一尊鬼神——也確實是鬼神吧,否則誰能在一瞬之間,就將所有人剝了聲音,定住身形? 梁戍掃了一眼這群身強力壯、卻不務正業的廢物,心中厭惡至極,反手一袖將他們打得重重跌倒在地,人摞著人,嘎巴脆響,也不知斷了幾根骨頭。兩名護衛自高處落地,跪地道:“王爺?!?/br> “帶下山交給石瀚海?!绷菏D身往溫泉的方向走,“賞一頓板子,再丟進牢里餓兩天,本王要親自處置他們?!?/br> …… 柳弦安此時已經洗完了澡,正裹著一件單衣,坐在岸邊不緊不慢地擦頭發,雙足依舊浸在水中,在月色下,整個人白得發光。 梁戍刻意放重了腳步聲。 柳弦安果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他將濕發挽好,又取過一邊的衣裳穿了,再想穿外袍,卻看著上頭的臟污手下一頓。梁戍上前問:“阿寧沒給你準備別的衣服?” “都洗了,還沒干?!绷野驳?,“無妨,不穿了,反正也就這一截路?!?/br> 山間仍有林風,梁戍看著他濕漉漉的頭發,解下自己的披風,抖開裹在對方肩頭:“你是大夫,理應知道病不病與臟不臟孰輕孰重,不過不穿也罷,明日我讓阿月再去找找,看裁縫鋪子里還有沒有存貨?!?/br> “王爺這就錯了?!绷野驳?,“臟與病,關系大著呢?!彼炝藗€懶腰,覺得渾身筋骨都被泡軟了,也不想再進一步闡述醫理,就只沿著山路慢慢吞吞地走,是真的很慢慢吞吞,走了一陣,梁戍問:“你是和這一帶的螞蟻有仇嗎?” 柳弦安否認:“我沒踩,方才看到兩窩,都繞過去了?!?/br> 梁戍越發不可思議:“你走路還真的數螞蟻?” 柳弦安回答:“就順便看兩眼?!?/br> 梁戍:“……” 他扯了扯他的頭發,兇巴巴地催促:“快走!” 柳弦安捂住腦袋,象征性地往前趕了差不多十步,速度就又慢了下來,是當真走不快。梁戍沒轍,只能陪著他數了一路螞蟻,數到后來,柳弦安又想起來一件事,便道:“將這些百姓全部治好,大概還得要四十來天?!?/br> 梁戍點頭:“好?!?/br> 柳弦安又問:“那王爺呢?”四十天不算短,他還記得對方是要趕去萬里鏢局的,查當年譚老大人的舊案。 梁戍的確沒打算在這里待太久,他已將白福教一事上書朝廷,也已派人去查處了與杜荊聯手掉包糧食的地方官員,該解決的事情既然都已一一解決,自然該啟程去下一個目的地。 至于柳弦安,程素月也安排好了一隊人馬,會在赤霞城的蠱毒之亂結束后,將他主仆送回白鶴山莊。 難道就要分道揚鑣了嗎?白鶴山莊雖遲早是要回的,可柳弦安仍記得自己此行的拆婚任務,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回。他斟酌半天,委婉開口:“那王爺以后還會不會再來我家做客?” 梁戍轉過頭看他。 柳二公子雙眼殷殷,就差將“千萬別來”四個字糊上驍王殿下的臉。 梁戍道:“來?!?/br> 怎么還要來,柳弦安只好說:“那不如我與阿寧也去萬里鏢局?!?/br> 梁戍微微挑眉:“哦?” 柳弦安給自己找理由:“想多活動活動?!?/br> 柳莊主若是聽到這句話,估計會感動地當場熱淚灑衣襟。 梁戍暗自發笑:“倘若我并無意求娶柳三小姐呢?” “……無意?” “無意?!?/br> “當真?” “當真?!?/br> 柳弦安立刻改口,那我還是不去鏢局了,回家活動也一樣。 同時假模假樣地補充:“唉,阿愿若是知道,一定難過得很?!?/br> 梁戍被他這毫無誠意的變臉速度氣笑:“難過什么,難過再也跳不得湖?” 柳弦安腳下一個趔趄。 梁戍沒有伸手扶,柳二公子只好自力更生站穩,心虛道:“跳什么湖,什么跳湖?” 梁戍不為所動:“你接著裝?!?/br> 柳弦安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再過目不忘,也沒法想起壓根沒注意到的事情,他完全不記得茶樓里還有一個驍王殿下,但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于是立刻搬出“我什么都不知道”大法,蹲在已經打烊的三千世界大門外,目不視耳不聞,一心一意假扮起神仙。 梁戍敲敲他的腦袋:“出來?!?/br> 柳弦安:聽不到。 就這么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回了住處。 梁戍沒有久留,只坐下喝了一杯茶。夜深人靜時,柳弦安躺在床上吩咐阿寧:“你送一封信回白鶴城,告訴阿愿,王爺無意娶她,我們馬上就能回家了?!?/br> “真的?”阿寧聞言高興地跳起來,“我們不用跟去萬里鏢局嗎?” “不用?!绷野舱f,“我們只需要治好這些百姓?!?/br> 阿寧等不及第二天,立刻就跑去桌邊寫信。 燭光閃爍,擾人入眠,柳弦安側過身,將臉藏進陰影里。 這趟不遠不近的門,出得并不舒服,但也算不得有多難受。至少自己非常順利地拆散了婚事,認識了高副將與程姑娘,救了一整座城的百姓,還是能稱得上收獲頗豐的。 至于驍王殿下,柳弦安將被子裹緊,在心里仔細盤算,將來在白鶴山莊重逢時,要請他喝一壺什么酒。 太烈的不行,西北應該有許多烈酒。太淡的也不行,清寡,沒什么滋味。 就這么想著想著,沉沉睡去,梁戍便又泡進了瀑布下的池子里,這回看起來越發英俊慵懶,在他身側還盤旋著兩只漂亮的白鶴,背上托著酒壇與酒具。 柳弦安站在岸邊,心情復雜,久久說不出話。 這實在是太失禮了,自己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給驍王殿下夢一件合適的衣裳? 第17章 進門皆為客。雖然驍王殿下每回都是不請自來, 每回都不穿衣裳,每回都不是為了談天論道,還總想把自己的朋友們統統趕到流離亂世, 但柳二公子依舊沒有把他當做一個危險人物, 甚至覺得像現在這樣其實也可以——因為若不泡澡, 驍王殿下肯定就要提著他那把很長的劍到處亂闖,將八方四境都攪得烏煙瘴氣, 說不定還要打人,那真不如泡澡。 梁戍問:“你在笑什么?” 反正是在夢里,可以不拘禮數, 更放肆一些。柳弦安便盤腿坐在岸邊, 用手撐住腦袋道:“在笑王爺既沒帶衣服, 等會要如何出來?!?/br> 梁戍沒有被問住, 他手中端著銀杯,仰頭將瓊漿玉液一飲而盡:“這三千大道中的一花一木,皆由你的精神所建, 東有萬丈樓宇可摘星攬月,西有大船生翼可與鯤同行,太行山巔的那座琉璃殿, 甚至比皇兄的居所還要更加華美三分,天空十日并出, 世間萬物皆照。柳二公子既然能將這些冷僻古書上的記載全部一一精細還原,絲毫不嫌麻煩,為何卻不肯給本王多想一件衣服?” 柳弦安立刻就被準確無誤地戳中了心事。 梁戍含笑看他, 在現實中的驍王殿下, 是極少這么笑的,笑中沒有殺意, 也沒有戲謔和調侃,就只是笑,像是全然放松在了這個美麗的世界中,口中問道:“還有酒嗎?” 柳弦安站起來:“還有一壇,是我藏了許久的?!?/br> 他在取酒的路上,使勁想著,穿衣服,穿衣服,就這么一路想到酒窖中,抱著壇子出來,還在想,一定要穿好衣服,可還沒等回到瀑布旁,這一重世界卻又劇烈搖晃起來。 不好!柳弦安加快腳步,想趕在夢醒前把酒送到梁戍手中,可阿寧的力氣實在太大了,他趴在他耳邊扯著嗓子喊:“公——子——起——床——啦——” 聲音像颶風沖進夢中,將所有景象都打得散開,碎片似萬千蝴蝶,呼啦啦飛往四面八方去。 驍王殿下最終還是沒有喝到那一壇很好的酒。 阿寧將人從被窩里推起來:“都快中午了?!?/br> 柳弦安頂著睡亂的頭發,坐在床上堅決不肯動,過了半天,長嘆一聲又想往后倒,阿寧卻早有防備,雙手緊緊握住他的肩膀:“公子不能再神游了,等著治病的百姓已經排了老長一條隊伍,大家半個時辰前就泡完了澡?!?/br> 柳二公子最近聽不得“泡澡”這個詞,一聽就腦仁子疼。他坐在床邊,踩著軟鞋,看起來依舊不甚清醒。一邊盯著阿寧忙來忙去,一邊啞聲啞氣地問:“前陣子你看的那本解夢書呢,也拿來給我瞧瞧?!?/br> “沒帶出來,在家里呢?!卑帞Q干帕子,“公子做夢啦?” 柳二公子問:“假如我總是夢見一個人在沐浴,這代表什么?” “???”阿寧也覺得這個夢很奇怪,但解夢書上并沒有這個,他便自己分析,“那可能說明公子實在想看他沐浴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個沐浴的人是誰,我認識嗎?” 柳弦安幽幽地答:“是驍王殿下?!?/br> 阿寧手腕一軟,差點沒端住盆。 柳弦安問:“我還想看他沐浴嗎?” “不想的?!卑帒B度堅定地搖頭,“以后臨睡前,我再多給公子煮一壺安神湯?!鄙匣厣角f里的小紅總是夢到鬼,自己就是用這湯給驅魔的,同理,應該也能驅驍王殿下。 柳弦安洗漱完后,阿寧又端來早飯,是山下新送的紅豆糕點。痊愈回家的百姓越來越多,柳神醫的名聲也就越來越好,雖然赤霞城里最近沒什么東西,但大家硬是東家一碗米西家一壺蜜,每天都不重樣地做。 “我給隔壁躺著的那位也送了一份去?!卑幍?,“他今天看著精神好了許多,至少能爬起來了?!?/br> 隔壁躺著的那位,就是桑延年桑大夫,他著實被杜荊的尸體嚇得不輕,噩夢連連一吃就吐,用山上百姓的話說,活像個懷了鬼胎的大肚婆。阿寧原本不想管的,后來見他實在可憐,只好抽空開了幾包湯藥,替他治驚懼之癥。 柳弦安也不懂,怎么會有大夫害怕尸體,但他也不想懂就是了。吃完早飯便又去看診,空地上,百姓們整齊地排著隊,說說笑笑曬太陽,井然有序得很。 桃花也在,她身體里的蠱蟲已經取出來了,不過因為年紀小,所以柳弦安特意留她在山上多住一陣,等完全調養好了再下山。桃花的父母感激神醫,自然不會對這個提議有意見,有空還會主動上山幫忙。小姑娘在人堆里跑來跑去,跑累了,就想躲去陰涼的房間里,卻撞上了一個人。 “哎喲!”她直直向后坐去。 “小心?!蹦侨艘话牙∷?。 桃花搖晃著站直,抬頭一看,原來是城里的桑大夫,她曾經跟隨爹爹去鋪子里抓過藥,認識的。 “桑大夫?!彼鲃哟蛘泻?,“你的病好了?” 桑延年被這小女娃問得面上一熱:“好了?!庇謮旱吐曇?,“大家都知道我病了?” “嗯,都知道?!碧一ㄕf,“人人都在說?!?/br> “說……”桑延年原本想問說什么,但心里清楚,肯定不會是什么好話,便將話頭截斷,“你去玩吧,我過去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