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朕小青梅 第65節
薛玉潤也不好再貪睡,只好臉紅撲撲地起床,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到梳妝臺前,漱口凈面。 不多時,芝麻和西瓜一前一后地向她奔來,在她的小腿上蹭著來回打轉。薛玉潤挨個揉了揉狗頭,替它們撓了撓后頸。 使女端來銅盆,供她凈手。 先前凈面時,是使女沾濕的羅帕,薛玉潤未曾瞧見水中自己的模樣??蓛羰种畷r,她只將將把手放入銅盆,低頭一看,就倏地抽回了手。 水波蕩漾,而她面若朱榴。 水滴從手指濺在了芝麻和西瓜的頭上,西瓜有點兒怕水,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夾著尾巴,緊張地四處張望。 瓏纏唬了一跳,忙問道:“姑娘,怎么了?” 薛玉潤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道:“水太溫了!” 瓏纏:“……” 聽過水太涼,也聽過水太熱。 水太溫是什么個意思?? 從瓏纏的眼神中,薛玉潤很輕易地讀出了一言難盡的困惑。她輕咳一聲,鎮定地吩咐道:“涼一點,涼一點,醒醒神?!?/br> 瓏纏依言行事。 在稍顯冰涼的水中,薛玉潤的神色終于緩和下來,得以神色自若地入宮謝恩。 * 在南華門外,薛玉潤正巧遇上了同樣打算入宮拜見許太后的許家一行人。 薛玉潤跟他們一一見禮,客氣地問了問許漣漪的病情,然后就打算站到一旁去等步輦來接。 可她才剛剛打算轉身,就聽許大夫人道:“薛姑娘,昨日漣漪生病沒能赴約,三殿下和我們家的諸位小娘子,都有勞照料了?!?/br> 這話綿里藏針,無非是想說,昨日之事,主導之人是她薛玉潤。 薛玉潤笑了笑,道:“您不必客氣。烏篷水路皆是許家所備,目的在于宴請三殿下。晚輩是沾了三殿下的光,受了許家的照顧,合該晚輩道謝才是,實在不敢妄談照料許家諸位小娘子?!?/br> 許大夫人笑道:“真真是一張巧嘴。不論好的壞的,只要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事兒,都叫人聽了通體舒暢?!?/br> 薛玉潤覺著,許家人昨晚上一定沒好日子過,導致人人都憋著氣無處發泄。不然,許大夫人一個長輩,實在犯不著在宮門口這樣陰陽怪氣地跟她說話。 許大夫人想要暗示她在巧言令色、顛倒黑白,大可以去太后面前說嘛。 跟她說,難道還能氣到她不成? 薛玉潤笑盈盈地頷首道:“若是能讓您通體舒暢,那就是晚輩的福氣?!?/br> 許大夫人笑意微僵。 恰此時,福秋伴著步輦恭恭敬敬地朝南華門走來。 許大夫人松了一口氣,笑著對薛玉潤道:“薛姑娘的本事,我一定會傳達給太后知曉。薛姑娘若是能讓太后也通體舒暢,那更是天大的福氣?!?/br> 許大夫人說完,便垂袖立在一旁,等著福秋在她身邊落轎。 步輦,停在了薛玉潤的身邊。 福秋向許家人和薛玉潤分別行過禮,然后恭敬地對薛玉潤道:“薛姑娘,有請?!?/br> 許大夫人一時沒有控制好自己臉上的微笑,露出了震驚之色。 但她什么也不敢說。 許大夫人不開口,許家其余的人更是低眉順目,誰也不敢吱聲。 薛玉潤倒是并不驚訝。她還沒自大到覺得許太后看重她更甚于許家。但這至少說明,許太后已經對許家極為不滿,以至于需要通過她來打壓許家。 薛玉潤端莊地向許家人辭行,坐上步輦時,還有點兒遺憾不能對許大夫人說一句:“哎呀,沒想到,不用勞駕您傳達了?!?/br> 薛玉潤怕她說完之后,許大夫人會氣得當場要撓她。 好可惜。 * 踏入許太后的長春宮,薛玉潤先聽見了兩聲“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她定睛一瞧,是云龍紋竹鳥籠里的兩對五色鸚鵡在說話。 許太后正在逗鳥,看到薛玉潤,笑著朝她招了招手:“陛下送來這對五色鸚鵡,怪叫人喜歡的。得虧哀家多問了幾句你從御獸苑養狗的事兒,不然,陛下還不定會不會給哀家送這一對五色鸚鵡?!?/br> 這話一聽就是要冰釋前嫌。 薛玉潤笑著接道:“您這話就叫臣女無地自容了。陛下給您送五色鸚鵡,定不是因為臣女養狗的事兒。不然,他今兒送五色鸚鵡,明兒送鮫紗寶佩,見著什么好的,都想送給您。臣女可沒有養那么多條狗?!?/br> 許太后哈哈一笑,道:“你是個素來仔細的孩子,養也無妨?!?/br> 薛玉潤可不敢當真:“多謝太后,得您這句話,臣女就知足了?!?/br> “你呀,就是性子太好了些?!痹S太后嘆聲搖了搖頭,道:“先前的福女之位,也是說讓就讓。太皇太后那兒,自有賞賜??砂Ъ宜紒硐肴?,還是覺得虧待你?!?/br> 許太后說罷,示意宮侍捧著五彩花鳥紋的托盤來:“哀家賜你這蝠紋玉葫蘆,是‘福上加?!?。若是有人拿你未被選上福女做文章,得先問過哀家?!?/br> 掀開其上的紅綢蓋,托盤上,正是一個通體圓潤瑩白的玉葫蘆,其上雕蝠紋,寓意“福上加?!?。 薛玉潤面上十分感激,心里已欲哭無淚。 她雖然很感謝許太后這般替她著想,可…… 它是個葫蘆??! * 為顯許太后隆恩,宮侍一路捧著掀開紅綢蓋的玉葫蘆,緊跟著薛玉潤。 路遇終于得到召見的許大夫人時,薛玉潤停下來跟她們見禮,故意把“若是有人拿你未被選上福女做文章,得先問過哀家?!边@句話著重強調了一遍。 許大夫人臉色微變,但很快忍了下來,笑著道了一聲“恭喜”。 薛玉潤與許家人擦肩而過,啟程之時,她跟許漣漪視線相對——許漣漪沒忍住,終是轉身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的情緒非常復雜。 薛玉潤笑了笑,沒有說話,揚長而去。 * 在許家人面前炫耀玉葫蘆的時候,是很爽利,但等到要去見楚正則之時,它就分外扎眼了。 “今日姑祖母去普濟寺禮佛,我們不必去懿德宮。至于陛下那兒……”薛玉潤看一眼那個玉葫蘆,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瓏纏,你先派人去御書房問一聲,若是陛下現在很忙,我們不如直接去梨園,先問問司樂梨園排演的規矩吧?!?/br> 薛玉潤很確定,現在還沒到楚正則用膳的時候,他一定在忙。 果然,宮女回報,說皇上正在見朝臣。 薛玉潤大松一口氣,高高興興地往梨園去,并且成功地在梨園用膳,挨過了午時。 趁著晚膳時分還沒到,薛玉潤趕緊故技重施,最后頂好是能遺憾地表示要在落宮門前出宮,只能改日再來謝罪:“瓏纏,你再派人去御書房問一聲……” 可她話音未落,就聽見身后有人略有幾分咬牙切齒地問道:“朕若是在忙,你待如何?” 第65章 薛玉潤身形微僵。 楚正則的聲音逼近了些:“嗯?” 薛玉潤哪敢等他真的貼著她的后背, 她立刻轉過身去,就著福身行禮的姿勢低頭,道:“如果陛下在忙, 那我就會去御書房等著陛下忙完?!?/br> 楚正則嗤笑道:“朕還以為, 你今日壓根就不想見朕。打算遺憾地告罪,說須得在宮門落鎖前出宮, 只能改日再來?!?/br> 被說中心思的薛玉潤義正辭嚴地道:“瞎說, 我怎么會不想見我的皇帝哥哥?我明明是打算親自勸你顧惜己身, 按時用膳,按時……” “就寢”二字,如鯁在喉。 薛玉潤含含糊糊地壓低了聲音:“……就寢?!?/br> 伶人、宮女和宮侍魚貫而出, 薛玉潤刻意低著頭,仍能聽見他們細碎的腳步聲。不多時, 梨園就空了, 只聞風聲與鶯啼。 楚正則的聲音在寂靜之中變得格外的清晰:“按時什么?” 他聲音中的咬牙切齒早就散盡了, 甚至含了一點笑意。 揶揄的、戲謔的笑。 惱得薛玉潤將心一橫, 抬起頭來, 憤憤地強調道:“按時就寢!” 這一抬頭,薛玉潤的憤憤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怔愣——楚正則仍穿著會見朝臣時所穿的玄端服。 玄色的衣身上,金絲彩線勾勒出抱珠的蟠龍圓補。領口、袖口和衣襟皆是青色, 滿飾五彩龍紋。兩條騰云駕霧的五爪金龍,則沉沉地壓著他的肩頭。 玄端服, 取“玄邃端方”之意。瞧上去,既沉且重。 薛玉潤連忙拉著他坐下, 嗔道:“你見完朝臣要先休息一會兒?!彼D了頓, 嘟囔道:“我又不會跑?!?/br> “真不會?”楚正則反問。 “真不會!”薛玉潤哼道。 楚正則信她就有鬼, 他“嘖”了一聲,道:“若是不會,午膳怎么不見你的人影?方才見朕,還遲遲不敢抬頭。湯圓兒,你知道你的臉上寫了哪四個字嗎?” 在他把“我在誆你”這四個字說出口前,薛玉潤飛快地回道:“我在想你?” 楚正則一滯,半晌,幽幽地問道:“你在想我?” “嗯啊?!毖τ駶櫨椭浪岵坏梅瘩g,老神在在地道:“日有所思夜……” 她將“想”這個字的解釋說得太順口了,一個“夜”字之后,她陡然清醒過來,戛然而止。 可戛然而止,才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楚正則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唇角勾了勾:“夜有所夢?” “原來是夢啊?!背齽t低聲笑問:“湯圓兒,你夢到了什么,讓你今日躲著不敢見朕?提到‘就寢’二字,還要含糊其辭?” 他聲調低沉,含著絲絲縷縷的繾綣和引誘。 薛玉潤一想到昨夜的夢,就覺得坐著的太師椅像被火燒著了似的,讓她坐立難安。 夢中的少年就坐在她的面前。清雋端方,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瞧上去,全然不是夢里如狼似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