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怕自己瞎想，便忙問：“田壽兄，那…若是抽上了大煙，會有什么癥狀？”

    夏田壽見他神色復雜，不由皺了皺眉，“顧澈，這東西可不能沾?！?/br>
    “我自然知道，只是好奇?！?/br>
    夏田壽剛想說什么，卻見趙義起身沖外鞠了一躬道：“呀，陳宦先生好?！?/br>
    來的正是久不露面的陳宦，他人還未至，聲音便先一步傳了過來，“我瞧見報社關門，便想著你們一定在這，就不請自來了?！?/br>
    “什么話，你來我們當然歡迎?！焙松先?，拍了拍他的肩。

    陳宦此人，顧澈早有耳聞，今日卻才是頭一次見，他忙起身迎接。

    一位長臉男人迎面走了過來，厚鼻豐唇，濃眉雁眼，顴骨高臉頰消瘦，總顯出一種凄寒之態。

    他率先瞧見顧澈這個面生的，便走至面前微微彎腰，“想必這位就是顧澈了，久仰?！?/br>
    “不敢當，該是我久仰陳宦先生之名才對，先生坐?！鳖櫝簺_他鞠躬行禮，起身讓出了位置。

    胡昌遞了煙給他，他接過去又問：“發生什么了？怎么報社前圍了那許多人?！?/br>
    胡昌將報社被砸的情況告訴了他，卻見他面色平靜，似乎早有預料。

    聽完胡昌的話，他緩緩吐出了一口煙圈，另一只手有節奏地在桌上敲擊，“你們的動作未免太大，我在里邊做事，天天看著總統動氣，連杯子都砸了，我都替你們捏一把汗，也不怪他動手?！?/br>
    第14章 癮發

    話落，他又看向顧澈，神色似有探究，“你見過黎先生了吧?！?/br>
    顧澈愣了下，微蹙起了眉。

    他見黎元洪也不過是幾個時辰前的事情，連胡昌也還未告訴，陳宦卻已經知道。

    黎元洪必定不會泄露，唯一的可能……陳宦奉命在監視黎元洪，或許是看到了他，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沒有阻攔他。

    他直直地盯著陳宦，后者面色平靜，似乎說的是“吃飯沒”這樣平常的話語，顧澈看不出什么來，轉而莞爾：“是，黎先生為人我早已仰慕許久，此次來北京理應拜訪，就匆匆見了一面?！?/br>
    陳宦挑了挑眉，知道他故意含糊，但也無意追問，只是面色嚴肅了起來，嘆道：“黎先生不涉政事，許多事情又需要他出面，總統升了我做大辦事員，參謀部次長代理總長，暫時代表黎先生處理政務?！?/br>
    “我知道你們又要數落我?！毖劭幢娙四樕疾惶?，他搶先說完了話，“可總統容不下有異心的，你們也該知道我的難處?！?/br>
    夏田壽用鼻子短促地哼了一聲，道：“我們自然知道，只是你到底也不應該替他做那些傷天害理的勾當?！?/br>
    “整個內閣都在喊打喊殺，恨不得把全國造反的人全抓了，我只是個受命的，又哪能做主?！标惢缕缌藷?，擰著眉提醒道：“況且…總統已經開始懷疑我，往后我便不能再過來了，你們萬事還是小心為好?！?/br>
    胡昌將還未喝的茶遞了過去，勸道：“陳宦兄，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為人，但你比我更清楚，有多少無辜的人在這場風波里喪命……總統這樣的逆歷史而行，終究不會長久，我不希望你一錯再錯?！?/br>
    陳宦接過那杯茶，卻沒有喝，眉眼間多有歉疚，“我哪里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可被架到這個位上，我連活著都是身不由己。 報社一事我也是被蒙在鼓中的?？v然我做了許多錯事，哪一件又不是讓我終身愧疚呢?！?/br>
    陳宦惱于他們的怪罪，未坐多久便拂袖離開，這一走，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胡昌嘆了口氣，還是站起身沖他作了揖，道：“陳宦兄，保重?！?/br>
    陳宦頓了下腳步，回頭鞠了一躬，再次離開。

    陳宦走后，遲遲沒有人再開口，胡昌神色悵然，那杯被輾轉過兩次卻還未動的茶水又放回了桌上，許久后，他伸出手碰了碰杯壁，道：“茶涼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姜桂嘆了口氣起身去煮茶了，胡昌收了思緒轉而看向神游的顧澈：“顧澈，你已經見過黎先生了？”

    顧澈還正記掛著溫十安，忽的被打斷了思緒，下意識回應道：“嗯，就在今日?！?/br>
    “那他可同你說過什么？他是否有辦法改變現狀？”

    顧澈搖了搖頭，遲緩道：“黎先生被軟禁，實在也是自身難保。不過他讓我提醒老師，總統是疑心極重的人，他既要收權，必然不會允許有人擁兵自重?！?/br>
    夏田壽抬眼看了眼他，幾乎是和胡昌同時開口：“段祺瑞?！?/br>
    “不錯?！鳖櫝喝滩蛔澠鹆嗣佳?，透著股狡黠的少年感，“我在想，反正這樣的局勢我們也無計可施，倒不如推波助瀾，幫他們一把?！?/br>
    胡昌愣了下，瞇起眼打量他：“此舉有效，卻不是什么君子之舉啊?！?/br>
    顧澈挑眉，神色輕松，甚至有些揶揄的成分，看不出半點愧疚來，“無家親可引不出外鬼來，再說，這不還是老師從前教我的嗎？”

    胡昌聞言笑了起來，轉頭對夏田壽道：“你看看，同這小子講話，他還要噎我兩句?！?/br>
    夏田壽也經不住樂了起來，姜桂拎著茶壺過來，趕著他們的話尾道：“什么君子之舉，你們就愛這些虛偽的名義，我只知道，太過正派的人在這世道可活不下去?！?/br>
    顧澈起身接過茶壺，將胡昌面前那杯已經溫涼的茶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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