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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昌冷不丁又問:“對了,你可曾聽過白狼這個組織?” 顧澈在記憶里搜尋了一圈,實在并無印象,便搖了搖頭。 胡昌繼而解釋道: “反袁運動到現在,大多革命軍都被殲滅,只有這白狼堅持到現在,轉戰在豫秦隴皖四省,還自封了個什么中華民國扶漢討袁司令大都督,如今風頭正盛,成了總統心頭一大患?!?/br> 顧澈倒是沒聽說過這么個隊伍,好奇問道:“這白狼究竟什么來頭?實力能讓總統都忌憚?” “白狼只是一伙土匪軍,但極擅用兵,他們雖然人少,但打起仗來避實擊虛,聲東擊西,善用游擊戰,運動戰,前去鎮壓的軍隊根本招架不住?!?/br> 夏田壽:“我倒是聽說過一些,總統如今派了重兵去絞殺白狼,想必很快便能見分曉了。不過,怎么忽然說起白狼來了?” 胡昌嘆了口氣,惋惜道:“白狼不是第一支反袁的隊伍,也不會是最后一支。我只是覺得,以白狼那樣的能力,若是能收為己用豈不更好,何必對這些人趕盡殺絕?!?/br> “老師這是惜才了?!鳖櫝盒χ鵀樗砩喜?,又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吧?!?/br> 從當鋪出來時,外面居然又飄起了大雪。 難得年后能看見這樣大的雪,顧澈忍不住摟了摟衣服,打了個寒顫。 這一場雪來的突然,天氣忽然又轉了冷,顧澈生怕溫十安受不住這冷氣,想趁著天還未黑去瞧瞧他,誰知房門緊閉,還有丫頭守著不讓他進去。 就也只能作罷。 芻言報社迫于風口浪尖只能暫時歇業,顧澈便將寫稿的工作放在了溫府。 他們連續幾日在北京第一報《順天時報》上發布了對段祺瑞的稱頌之作,更有民眾頻頻響應,稱段祺瑞為“護國將軍”。 沒過多久,總統實行軍民分治,將各地兵權和行政,財權分解,段祺瑞被架空,只在中央落了個虛有其表的官職,一時間,北洋軍內部分崩離析,對總統埋怨四起。 顧澈得到消息時,還正站在溫十安的房門口。 這人從那天起便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任顧澈怎么喚他也不回應,若不是有丫頭一日三餐地送飯,顧澈都怕這人早已經不在府里了。 他從丫頭手里接過報紙來,看到意料之中的消息不由得挑了挑眉,轉而問道:“你家少爺做什么?幾日也不見出來?!?/br> 丫頭抿了抿嘴唇,對上他的視線又迅速移開,含糊道:“少爺或許是心情不好吧?!?/br> 屋內傳來一聲壓抑的呻吟,顧澈瞳孔微縮,下意識就要往屋里沖,丫頭忙攔在他面前,揚著聲音喊道:“小少爺夢中囈語,您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br> 顧澈根本不信她的話,抬腳就往里面走,誰知這丫頭鐵了心的要攔著他,竟然不顧男女之別,死死拽著他的胳膊,慌亂道:“顧少爺,小少爺他不想見您,您莫要讓我們難做??!” 她們這些人聽著府中主人的話,辦不好事就要挨打,顧澈也知道。 可溫十安之前的身體不適,總讓他惴惴不安,他實在不敢想象,溫十安到底是緣何變成了這樣。 他還未抉擇出個所以,身后便傳來一道腳步聲,緊接著便是冷冽而熟悉的聲音。 “客人要拜訪主人,哪有攔著的道理,讓別人瞧見還當我們溫府就是這樣沒規沒矩的?!?/br> 丫頭身子顫了下,趕忙放開顧澈,頭也不敢抬,畏畏縮縮道:“請大少爺安,是...小少爺他...” 溫鐸之輕飄飄地抬了抬眼皮,打斷了她的話:“滾下去,以后不用在府里伺候了?!?/br> “大少爺......”丫頭還想再說什么,抬頭瞥見他的眼神,只能默默流淚,待也不敢多待,抽泣著退下。 溫鐸之徑直推開了溫十安的房門,難得勾起了些笑意,沖顧澈道:“這些粗使的丫頭不懂事,顧少爺可別介意,請?!?/br> 他越是這樣,顧澈反倒升起一絲心慌來,房內已經沒有了聲音,一場大雪持續了幾天,此時也漸停,只有幾片遲落的雪花灑在了顧澈眼前。 他偏偏這時候生出了些退意來,溫鐸之也不著急,靜靜地看著他,笑道:“怎么了?顧少爺在怕什么?” 顧澈回了一個禮貌的笑,“溫大哥說笑了?!?/br> 他緩緩邁開了步子,房間里充斥著奇怪的草藥燃燒后的味道,幾乎是瞬間,顧澈便想逃離這個房間,偏偏溫鐸之讓開了路,刻意讓他避無可避地瞧見屋子里的一切。 地上是花瓶茶杯的碎片,煙斗里塞著煙泡,還未燃多少,已經凝固在了地上。 溫十安已經沒了意識。 他的手腳被麻繩綁在床頭,因為掙扎已經見了血rou,血水浸濕了麻繩,甚至有些滴到了地上。身上的外袍經過一次次汗水的浸濕有些發黃,頭發更是凌亂地貼在臉上,唇色蒼白,臉上更是白的嚇人,甚至有些發青。 即使暈著,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再不愿承認,顧澈卻還是在瞬間就明白了這樣的畫面代表著什么。 呼吸都在疼。 從肺部開始,沿著鼻息的翳動,瘋狂地吞噬了全身,他恨不得將心剜下來才能緩解。 “十安...他有煙癮...是嗎?”太疼了,他連說話也費勁。 溫鐸之撿起了地上的煙斗,沖顧澈揚了揚,繼續笑道:“說起來,顧少爺年紀輕,怕是也沒見過這樣的好東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