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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這樣,就能和她建立一種無人知曉又眾所周知的隱秘聯系。 這么多年,他只能將愛意藏在心里,寫進書里,期盼著某一天她能看見。 周枝從沒想過,一直像父親一樣陪在她身邊的舅舅,和自己的母親居然有過這樣一段經歷。 難怪她每次和他提結婚的事,他總是打哈哈轉移話題,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本來周枝就打算過年的時候到平成鎮和梁廷一起過春節,讀書那幾年她每年都會回來看他幾次,后來工作太忙,只能過年回去陪他。 在得知這件事后,周枝揣著滿肚子疑問,雖然她也不好意思問,但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看到梁廷,心里那股憋著的勁兒就通了。 于是徐承禮破天荒地收到周枝遞交休年假的申請書,還沒來得及批,第二天她人直接干脆地不來公司上班了。 周枝是個行動派,前腳給徐承禮遞交了申請書,后腳訂好去平成鎮的車票,第二天一早拖著滿當當的行李出發。 山路崎嶇,一路跌跌碰碰,要不是司機技術好,周枝懷疑這輛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車似乎隨時都會顛散架了。 從車上下來還有一段山路要走,周枝拖著笨重的行李箱,時不時輪子被石頭卡住,可謂寸步難行。 周枝嘆了口氣,不知道第多少次清理滑輪縫隙里的石頭,她拍了拍沾滿泥灰的雙手,輕車熟路地撿起一根樹枝去挑里面的小石子。 行李箱立在地面,她整個人蹲在路上,披肩的長發垂下遮住側臉看不清正面。 遠處有人走來,成群結隊,隱隱有細微的腳步聲,幾人看見這幅畫面不由愣了下。 隨行的李護士最先發現異常,誒了一聲, 大過年的怎么還有人到這種地方來? 秦徵聞聲抬起頭,目光投向樹林外的山路,定在那人身上一動不動。 好像是行李箱出了問題,山路怪難走的,遇見就是緣分,咱們上去搭把手。旁邊的吳亦聲點名狀況,剛要走上前去,一道身影從眼前掃過,剛才還站在旁邊的人,眨眼功夫甩下他一大截。 還是平時最不愛多管閑事的秦徵。 周枝正在努力摳石頭,一只手扶住拉桿側面,一只手握著樹枝,突然視野里映入一道陰影,越來越近,直到他的影子蓋住了她,落在腳下。 確認她松開了放在輪子底下的手,秦徵上手握住拉桿,只看了一眼便挪開視線,完全沒半點和周枝臉上如出一轍在這里見到對方的意外。 他按下按鈕,把拉桿縮回,然后直接把行李箱提起來,去哪? 連聲客套的招呼也不打,仿佛他們已經熟絡到無須這些虛偽的東西。 你怎么在這?周枝回過神,沒在不該較勁的地方和秦徵掰扯。 醫院定期組織義務救援活動,被分配來的。秦徵揚起下巴,沖身后一群同事點了點,提著行李走在前面,沒再跟周枝多說什么,仿佛只是路上遇到出于對落難朋友的幫助。 那天以后,兩人之間的關系又墜入一個無解的冰點,他放下姿態主動提出復合,雖然是醉酒狀態下,但清醒過后結合她冷淡的態度,難免覺得面子上掛不住,離她遠點才是最好的選擇。 秦徵走在前面,一幫人雖然瞧著周枝面生,但剛才那幾句話的功夫,兩人眉來眼去間涌動的氣流,可瞞不過整天和秦徵一起工作的同事。 雖然態度像陌生人一樣冷冰冰的,但一看見人家遭了難二話不說就立刻上去幫忙拿行李,這哪是陌生人之間會做的事。 行為一對比,差異立見分曉,立竿見影地擺明了對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像是找到了在這寂靜山區消磨時間的樂子,吳亦聲非常有眼力地和周枝聊起了天,期間還不忘偷偷觀察秦徵的反應。 除了在最前面一語不發的秦徵,一群人一路歡聲笑語,在傍晚日暮降下來之前到達村子。 這個點家家戶戶都支起鍋開始做飯,勾人的食物香氣讓餓了一天的周枝饞涎欲滴。 她雖然不常來,但平成鎮很少有外人進村,加上梁廷一直在村里生活,她來找過幾次,大家始終有印象。 枝妹!路過一戶瓦房前,有老婆婆認出她來,手里拿著鍋鏟打招呼。 取尾字加個妹字,是這邊對女娃娃特有的昵稱。 加上阿婆軟綿綿的聲調,聽起來有種南方方言的軟儂感覺。 如同撫耳羽毛,撩地耳膜微微震顫。 站在一旁的秦徵眼皮抬了下,嘴唇無聲動了兩下,快到讓人根本注意不到。 李阿婆。周枝從包里拿出買好的禮物,和李阿婆說了幾句話,阿婆老來一直一個人住在這間土房里,身邊沒人陪著,見到周枝格外熱情,拉著她的手邊說話邊往房子里走。 秦徵則站在外面,停在竹枝捆成的圍欄前,頭低著,不知道在看什么。 耐不住老人家的熱情,周枝聽她說了會兒話,余光掃過窗外,這才發現秦徵一直沒走,身邊立著行李箱,像是站在門外等她。 暮色四合,他背靠在電線桿上,火紅的余暉洋洋灑灑,自他腳下橫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視線太明顯,秦徵偏過頭,漆黑的眼睛朝她看過來,眼底勾兌著淡淡的光芒。 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她一直不出去,秦徵說不定會這么站一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