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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似乎一直是這樣,無論光輪幾何,她只要一回頭,他就在身后。 明明他對其他人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態度,卻偏偏對她,耐心和時間就像用不完一樣,任她取締也好,揮霍也罷。 等待這件事對他來說,與其說是無意義的浪費,更像是一種游刃有余的享受。 他遠比自己想得要有耐心地多,此刻勝于以往,只是站在那一個眼神,不露聲色卻輕易勾走了她全部注意,甚至無端生出點歉疚的情緒。 周枝只當是他當醫生后磨出來的耐性。 但此刻的周枝并不明白。 其實對秦徵來說,等待本身是一種極其浪費時間且投入與收獲不成正比的行為,傻子才會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但如果是她。 他似乎也不差這一次犯傻。 反正他這一輩子只打算耗在她身上,活多久就等多久,不差這一時半會。 面前的木門從里拉開,發出吱呀的聲音,苗圃里一只覓食的麻雀一下受驚飛走,秦徵掀起眼瞼,看著走到跟前的人,他直起身,將行李箱往里拉了點,說完了?我送你回去。 以兩人現在的關系,周枝不覺得越走越近是一件好事,若即若離的接觸最容易讓人失去分寸感產生錯覺,進而做出激情沖動下喪失判斷的行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在秦徵每一次靠近的瞬間,卸下所有一戳就破的防備。 昏黃的街道不知何時亮起了渾濁的燈影,包圍著電線桿圈出一扇扇大小不一的圓弧,界限分明的地面勾出兩道拉開距離的長長的影子。 很近,我可以自己回去,這么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她緩慢開口,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一如飄泊閃過的風。 秦徵盯著她看了會兒,黝黑的雙眸微微發亮,帶著洞穿人心的力量,莫名看的周枝底氣不足,下意識晃了下視線,隱約有幾分閃躲的意味。 男人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并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氣惱,反而低聲笑了笑,這么躲我可沒用。 風聲倏爾消止,樹葉卻沙沙作響。 他斂回笑意,神情淡淡,一開口慣會掐人軟肋,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你在害怕。 周枝不自覺擰緊掌心,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仿佛被人戳中心事。 周枝,你在害怕什么? 腦海里反復縈繞著兩人分開時秦徵最后說的這句話,如咒語般的低喃,有探破一切的力量,直到夢里也攪纏地她不得安寧。 平成鎮地勢坑洼不平,居住在略算平坦的山腰,早上仍有凍人的霧氣從窗縫彌漫進來,即使梁廷提前給她鋪上了電熱毯,冬日潮氣濃厚,教人冷地瑟縮發抖。 剛過七點,周枝被遠處傳來的陣陣山歌聲吵醒,她揉了下眼睛,剛伸出手就被撲面的寒意抖落了回去,蜷縮在被窩里不肯出來。 這里的天氣遠比她想象中的冷。 周枝畏寒,一到冬天手腳總是冰涼又容易長凍瘡,她拆了幾個暖寶寶貼在衣服里,等捂熱了才慢吞吞穿好衣服走出房間。 梁廷已經燒好熱水給她洗漱,這會正在院子里修剪他的寶貝綠植,聽到動靜也沒回頭,早餐在鍋里溫著,吃完帶你到鎮上買年貨。 吃完早飯,梁廷不知道從哪兒開出一個三蹦子,坐在車里搖頭晃腦的格外有喜感。 平成鎮雖然是個經濟落后的小地方,但過年期間也格外熱鬧,集市人來人往,說話聲此起彼伏,入目一片紅彤彤的顏色,洋溢著濃郁的節日氛圍。 周枝不會砍價,只能跟在梁廷身后負責拎東西,她看著攤主遞過來的一沓紅紙,不太情愿地接過。 梁廷后背長了眼睛似的,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回頭看著她開始發布任務,今年村里新搬來三戶人家,你在往年的基礎上再多寫三對對聯,明天挨家挨戶送去。 周枝點了點頭,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梁廷愛寫對聯送人的習慣依然沒變,不過每次被委以重任的都是她罷了。 得益于這幾年在平成鎮的打磨,周枝的毛筆字越寫越好,閑下來的時候也會當成一種解壓的愛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買完年貨開車回家的路上,剛開出一半車程,老遠就被站在路中間的人堵住了去路,塞在了半道進退不得。 怎么回事?前面怎么那么多人?梁廷探出半截身子,瞇眼往前面看了看。 圍在旁邊看熱鬧的村民咧聲答道:城里來的醫生給我們免費檢查,大家伙老早就在排隊呢!這邊路不通,梁老師你繞小路回唄。 城里來的?梁廷似乎來了興致,下車和那人嘮嗑,就這么把周枝忘在車上。 周枝也沒下去,她起身坐上駕駛座,把車開到拐角停好,等梁廷的功夫正低頭搗鼓著他圖便宜買紅紙送的墨該怎么磨。 她低頭坐在街頭的石椅上,全神貫注拿著手寫的說明書看了起來,因為角度問題,她并沒有注意到對面旅館二樓的窗口站了個人。 秦徵一身黑色休閑裝,外面一件單薄的羽絨服,頭發壓在額前,遮住稍許眉眼間透出的攻擊性。 他低頭看著與自己僅隔半條街的身影,目光深邃又熱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