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在逃 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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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諾兒又想哭了,這里卻沒人慣著她,“我再試試?!?/br> 說著,她加重了一些力道,手上的血蹭到了殊麗的裙裳上,有些怕被殊麗責怪,怯生生偷瞥一眼,卻發現殊麗閉著眼,一張芙蓉面很是慘白,像在極力隱忍痛苦,“你......也是被抓來的?” 殊麗眼未抬,乏力地靠在床圍上,“怎么不說我是眼線了?” “你若是眼線,不會救我?!?/br> “我在救你嗎?” 殊麗很想笑,說實在的,救一個刁蠻小姐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好處,她最多算自救,并不在意售出這份人情。 “你可能懷了別的目的,但你的確是救了我,否則,我剛就被打死了?!饼嬛Z兒嗓音沙啞,眸光黯淡,灰頭土臉,因長期不洗澡,身上有股餿味。 殊麗到沒有介意她身上的餿味,這種時候,逃出去才重要,“跟我說說,你逃婚之后的境遇吧?!?/br> 揉捏的動作緩了下來,龐諾兒鼻子酸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跟殊麗說起自己的遭遇,可被抓的這段時日,她度日如年,活得不如一條狗,誰都能打她,更奢望不到一個傾訴的人。 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只有殊麗,她也不再端架子,一五一十講起了這段遭遇。 日落邊陲,夜幕拉開,殊麗點起桌上的蠟燭,遞給她一杯水,“潤潤嗓子?!?/br> 龐諾兒坐在床邊,手捧熱水,自嘲道:“這是我被抓后喝的第一杯熱水?!?/br> 殊麗坐在一旁,手撫上腹部,輕輕安撫著那個未成型的小生命,“我們若一直困于此,早晚都喝不上熱水?!?/br> 龐諾兒雖不聰明,但也不癡愣,聽出殊麗話中有話,“你想逃?” “看守重重,逃只是白費力氣?!?/br> 剛剛燃起的希望又湮,龐諾兒不確定地問:“那?” “我需要外援,官兵也好,綠林好漢也好,都比咱們單槍匹馬來得實際?!?/br> “那不大可能,這里是當地百戶的府邸,已被陳斯年的人控制住了?!?/br> “不是還有縣令么?!?/br> “你想讓我通風報信?” “你不敢?” 都活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有什么是不敢的,龐諾兒抿口熱水,待腸胃暖和起來,重重點頭,“大不了拼上性命?!?/br> 多簡單的一句“拼上性命”,實踐起來,只會比想像更為困難,可總要試一試才不會讓今后的自己后悔。 兩人算是患難暫時放下成見,利益所趨,達成了一致。 另一邊,正當殊麗苦思如何將龐諾兒送出去時,清醒過來的木桃已經拉著車夫小伙奔向前一座城池。 那會兒被禾韻按進銅盆時,她就已經醒了,卻裝作昏迷的樣子,偷聽那個男子和姑姑的對話,大體猜到了他就是朝廷的通緝犯陳斯年。 她醒來后,沒敢前往當地府衙,怕被陳斯年留在客棧的眼線攔下,于是拉著車夫小伙趕去前一座城池報官。 姑姑設計讓陳斯年放了她,說她不敢自投羅網,那是錯的,為了救出姑姑,她什么后果都愿意承受。 午夜大雪,馬車打滑,她頂著被風雪狂吹的疼痛,敲響了官府門前的登聞鼓。 當皮鼓咚咚響起,有衙役從里面跑出來時,她再支撐不住,眼前一花,栽倒在覆雪的石階上...... 飄散著龍涎香的燕寢內,陳述白忽然驚醒,愣愣望著緗綺帳頂,身側沒了殊麗的暖香,一切都歸于平靜,可隨之而來的,是nongnong的空落感。 沒有她,他睡得都不安穩。 見到她會心跳加劇,親近她會心跳如鼓,擁有她會心跳失控,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如今沒了她在身畔,非但沒有感到輕松,還有一種念念不忘的不甘折磨著心脾。 夢里夢外皆是她的身影,腦海里全是她的顰笑嗔怒,再容不下任何人。 殊麗,你讓朕拿你如何是好? 各地匯總的進出城池名單里,有很多叫禾韻的女子,就是沒有一個與她有關,時日越長,找到她的可能性就越小,他后悔沒有將她藏于枕邊,后悔給了她太多自由,若尋到她,他要為她打造一座金屋,只有他攥著鑰匙。 眼底卷起洶涌翳霾,他起身走到博古架前,拿出一幅畫像,攤開在案面上。 圖上的女子美艷動人,襟口處有顆小小的黑痣,平添了嫵媚,正是他心中的人兒。 對著畫卷,他握了握拳,又攤開另一幅,畫中女子坐在庭院的魚缸上,半露香肩,背對觀賞者,出塵中帶著讓人無法抵御的致命妖嬈。 這女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用來迷惑他的。 雙手撐在畫像兩側,他附身細細親吻起畫中人,喉嚨溢出低吼。 殊麗,不管你逃到哪兒,朕都要找到你,再也不給你離開的機會。 珠簾外,馮姬在黑暗中聽見一聲聲難耐的輕喘,不明所以,稍稍探身向里瞧去,嚇了一跳,忙將宮人們屏退出寢殿,自己守在大門口,生怕有人夜里來稟奏要事,從而瞧見里面的場景。 書案前,天子失態了。 過于失態。 ** 殊麗醒來時,室內昏暗一片,偶有鏟雪聲傳來,她起身想要喝口水,卻被靜坐在食桌前的身形嚇了一跳。 “你......” 見她醒了,陳斯年提起茶壺斟了一杯,“聽禾韻說,你腳上套著一對金鈴鐺?!?/br> 殊麗猜不透他的心思,故作鎮定地坐在桌前,為自己斟了一杯,“跟你有什么關系?” 陳斯年扣住她提壺的手,“以后盡量少喝茶,就是喝,也不能喝濃茶。喝茶打不了胎,還會讓自己難受,別抱著僥幸?!?/br> 不知他腦補了多少,殊麗只是口渴,也不知茶壺里何時添的茶葉,只當是白水,不過她懶得解釋。 “你想用這個孩子威脅天子?” “不行?” “別傻了,天子不可能為了一個無名分的孩子受你威脅?!?/br> 陳斯年笑著提醒道:“這小雜種若是沒有利用價值,我還會留你性命嗎?母憑子貴,給我好好養胎?!?/br> 殊麗默然,雖有過不準備生下孩子的打算,可不代表她能忍受孩子被惡人支配,她的孩子,只能她說了算,別人不可動其分毫。 “權術我不懂,但你留下我,除了我腹中骨rou,定還有其他目的?!?/br> “哦,說說看?!?/br> “你可以用我的性命威脅天子,若天子不受用,你會把我如同禾韻那樣送給對你有用之人,做你茍且的籌碼?!?/br> 她說得冷靜,卻讓陳斯年聽得來氣。 “你也是有本事,能輕易激怒我?!?/br> 說著,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拉到了床邊,甩在上面,“脫鞋襪,別指著我來伺候?!?/br> 殊麗縮進床角,戒備地看著他。 見她不配合,陳斯年一把握住她的左小腿,不管她如何踢蹬,強硬地拉下綾襪襪筒,瞧見了做工極為考究的純金腳鐲,以及墜在其上的鈴鐺。 下一瞬,他將她的腳捧在了掌心。 小巧的玉足還沒有他的手長,配上那金鈴鐺過于漂亮,陳斯年暗嘆陳述白不懂珍惜,愣是寒了佳人的心。 “跟了我吧?!彼﹃痂C的磨砂表面,像是在對待一件傳世珍寶,“我娶你?!?/br> 雖是溫柔的話語,可殊麗覺得毛骨悚然,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男子,充滿暴戾,哪會是一個盡職的丈夫,再說,無論他說什么,也觸動不了她,更不能取得她的信任。 或許是覺得她佩戴金鐲太美,他沒有將之摘下,而是捧著她的玉足看了許久,輕輕在她腳背落下一吻。 像是被毒蛇信子舔了一口,殊麗渾身發抖。 陳斯年淺嘗輒止,舔了舔唇,露出笑來,“我說過,在你生產前不會動你,說到做到?!?/br> 長期處于驚恐下很可能導致流產或難產,他可不想失去一個能夠引起他足夠興趣的女人。 “昨晚睡得如何?吃穿用度上,盡管跟老張說,他會出去給你置辦?!?/br> “我想要濯洗,需要羊奶胰子、風干花瓣、白玉面膏和胭脂水粉?!?/br> “你倒是講究?!?/br> 看他沒有拒絕,殊麗又道:“我還需要用千層紅、明膠、蜂蠟涂染指甲,叫你的人制作好?!?/br> 對女兒家來說,蔻丹不難,但對糙漢子來說,哪步是哪步都分不清,這不是為張難胖子么。 “我讓他去買現成的?!?/br> “現成的容易摻假,我怕傷到孩子,需要自己人來制作?!?/br> 陳斯年不排斥她打扮自己,但他的下屬沒人會制作染指甲的汁液,一時只能想起龐諾兒和禾韻,那個龐諾兒是世家出身,應該很懂吧。 “我來想辦法?!?/br> 殊麗不禁詫異他對她的耐心,“這些,我全要最好的?!?/br> “好?!?/br> “你的人會挑選嗎?別說最好的,就是種類都認不清?!?/br> “我會讓那個龐諾兒跟著老張一起去,她總會挑選的?!?/br> “那是你的事,我只管結果?!?/br> 陳斯年都不知自己對她哪來的耐心,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又在御前受寵多時,養出了嬌氣病也無可厚非,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錢兩,沒必要苦了她。 離開客房時,他漫步在廊下,見禾韻鬼鬼祟祟探出腦袋,冷聲道:“出來?!?/br> 禾韻走出來,像是來索要承諾,“主子曾允諾,若有一日抓到了殊麗,會將她送到我的面前,如今人就在屋里,主子可要兌現?” 沒人能威脅他,或迫他做不情愿的事,天子都不行,何況是一個行尸走rou。 陳斯年瞇了瞇眸,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要將她怎樣?” 禾韻不傻,看出他對殊麗的興趣,所以必須在他深陷前,將殊麗斬草除根,否則時日一長,必被殊麗反噬。 在她眼里,殊麗就像一朵菟絲花,開在荊棘之上,不但傷不到自己,還能吸食荊棘,如今,陳斯年就是那根荊棘,起初帶刺,最后會化作殊麗的裙下臣,唯命是從是早晚的事。 “她就是個賤骨頭,多次勾引天子,內廷皆知。主子不必憐惜她,隨便踐踏,等厭膩了,丟給奴婢就好?!?/br> 陳斯年自詡是個徹頭徹尾的惡毒之人,可再惡毒,也說不出這樣惡毒的話。 “若是不厭膩呢?” 一個男人在完完全全擁有一個女人后,怎會不厭膩?這會兒沒得到尚且還會維護,等過了新鮮勁兒,恨不得與之脫離干系。 這是禾韻淺薄的認知,也將這種認知附加在了陳斯年身上,“那奴婢就一直等著,反正又不急于一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