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干了 第42節
說罷便挪開腳。 水盜尖叫一聲饒命,便被仆役們圍毆了一頓。 陸恒心里焦喜參半,他現在就要去英國公府一趟,他要讓余晚媱知道,她的養父養兄沒有死,她不能恨他,他們只是誤會。 他特意換了一件孔雀金暗紋團花錦衣,外罩的是她給自己做的那件玄纁縐面金線云紋裘衣,長發用玉冠高束,他在銅鏡前望著鏡里人,明明是肅穆面容,卻因這身打扮顯出一股和他骨子里不相稱的拘謹。 他捏緊手,將荷包配戴好,深吸一口氣,踏出房門,掃過地上奄奄一息的水盜,“帶著他隨我去英國公府?!?/br> —— 英國公府正熱鬧的很,緣著今兒過年,宮里放傅音旭回來團聚,傅音旭跟他們說了許多宮里的樂事,逗得在座哈哈笑,正是其樂融融的場景。 令玉從門外進來,在傅氏耳邊低語,說陸恒過來了,想當面說余家父子的事。 傅氏笑容沒變,拉著余晚媱尋了個借口離座,出去見陸恒。 余晚媱走后邊小門進了堂屋,躲進旁邊的小隔間。 這是陸恒來英國公府最忐忑的一次,他在心里反復練著話,待會兒見到她要怎么說,才能不讓她難受,最好能讓她放下一點對自己的憤恨。 可是他的希望落空了,只有傅氏一人過來。 傅氏打量了他一番,笑盈盈道,“瑾瑜,大過年的,怎么這個時辰來?用過膳了嗎?不然先隨我入座用膳?!?/br> 陸恒看出她話語里的客套,嘴邊笑容淺淡,只道,“我先前說過會給個交代,水盜底下人抓住了,我帶了頭目過來?!?/br> 他的腳邊跪著那水盜,被打的鼻青臉腫,傅氏后退一步,笑道,“余家那對父子現下如何?” 陸恒踢一腳水盜,水盜慌忙回道,“回老夫人,小的們上岸就放人了,只、只打劫了船?!?/br> 傅氏心下放松,沒死就成,左右有時間來找,便對陸恒道,“辛苦你了?!?/br> 言下之意便是要送客。 陸恒眼睫微垂,掩下眸底灰敗,片晌,他從荷包里拿出那只平安長命鎖,帶著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卑微語氣道,“……這是給孩子的?!?/br> 傅氏一頓,還是笑著接過鎖,沒再說一字。 陸恒的目光在屋里看了看,她確實沒來,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來時他脊背挺闊,去時他已顯頹喪。 傅氏走到小隔間,把平安長命鎖遞給余晚媱,余晚媱揪著衣袖,許久都沒接,傅氏咽了咽聲,只得把平安長命鎖自己收起來了。 —— 年初一,陸恒著一身官服,袖揣供紙,才欲出府上朝,宮中伺候圣人的大太監卻比他還早,帶著圣人口諭入府。 直明即日起,收回奪情2命他丁憂3守孝,暫停大理寺卿職屬。 作者有話說: 1通過鹽引繳納多余款項:鹽商領引納課,沿途鹽卡憑引盤查收稅,也就是說,不止收一次。 3丁憂:父母之喪,禮制要求守制三年,不得從政。 2奪情:奪其哀情,令留任當差。明代丁憂給假主體主要是文官,文官丁憂必須去官持服,服闕后再任職,奪情起復者須特旨準允。 以上百度搜索都可查。(三十二章有新添內容,關于陸狗爸爸沒了之后,皇帝讓他繼續任職,不用守孝的內容) 然后晚上還有一張哈,先去吃飯!mua?。。?! 感謝在2022-07-02 23:56:07~2022-07-03 18:19: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t同學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四十章 陸恒被停職的消息不脛而走, 年初一下午就被沈玉容帶進了英國公府。 沈玉容還不知道余晚媱就是顧窈,同傅音旭唉聲嘆氣了半會功夫。 “守孝三年,我表哥的政途都被耽誤了?!?/br> 傅音旭安慰她, “這也是沒法的事兒,便想開些, 當是歇個三年,又掙得好名聲, 圣人不會忘記他的?!?/br> 話音剛落, 她的丫鬟進來笑道, “姑娘, 三姑娘聽說沈姑娘過來做客,特意邀你們去明德堂坐坐?!?/br> 傅音旭啊著聲,拉起沈玉容道,“你應該把茹兒帶來, 小表妹可想著你們呢?!?/br> 沈玉容有些納悶,她和顧窈都沒見過, 有什么想不想的。 但等她進了明德堂,看見余晚媱懷里抱著個玉團子似的女娃娃時,一瞬間錯愕住了,好在她尚且冷靜,沒叫出表嫂來,這京里誰都知道,陸恒的夫人沒了, 顧家的嫡女被找回來也是喪夫帶孩,她本以為顧窈應是個和她一樣的寡婦模樣, 沒成想竟是余晚媱。 她驟然明白了為何陸恒會讓她試探傅氏對那副萬壽圖的態度, 原來陸恒早就懷疑顧窈是余晚媱, 所以那天才會激動成那樣。 有些話只能裝糊涂,沈玉容把所有疑惑壓下,鞠著笑走近,俯身輕摸一下歲歲的小臉蛋,“圓嘟嘟的,幾個月了?” 丫鬟們送了果子點心進來,傅音旭和沈玉容坐倒,余晚媱才淺笑道,“歲歲四個多月了,還不會走路,整天要抱?!?/br> 傅音旭樂道,“特別黏人,小表妹力氣小抱久了就抱不動,她還霸道的很,扯著嗓子哭?!?/br> 沈玉容噗嗤著笑,“跟茹兒一樣,一會子見不到我就嚎,如今大了有嬤嬤帶才好些?!?/br> 她一拍頭,趕緊將手上的一對玉鐲子取下來放到暖榻的桌幾上,眼眸笑彎了,“我這個做表姨母的過來都不記得給歲歲帶東西,這兩個鐲子留給歲歲玩吧,改明兒我再過來,送一些孩子愛玩的小物件兒?!?/br> 余晚媱像沒聽到這句表姨母稱呼,只道,“沈姑娘收回去吧,這些金銀玉器都不敢讓她拿手里,她抓著就往嘴里塞?!?/br> 沈玉容有些許尷尬,“送出去的禮哪有收回去的,你替她收著吧,等以后她大了,再給她戴著玩兒,我這對玉鐲子是在金玉閣買的,聽掌柜的說這是和闐羊脂玉,難得能買到?!?/br> 余晚媱也不推辭,讓秀煙把玉鐲子收了起來,隨后給秀煙遞了個眼神,秀煙捧上來一掐絲琺瑯香盒,里頭放著一個蓮瓣座銀罐并兩只金臂釧,“這原是皇后娘娘賞賜的,歲歲也有一份,這一份就給茹兒吧?!?/br> 沈玉容倒爽快收了,溫笑著瞧傅音旭,“我可聽說了,你現在是八公主跟前的紅人,像我這樣的人都得敬著你了?!?/br> 傅音旭坐到余晚媱身側,從她手里抱了歲歲,余晚媱揉著發酸的胳膊道,“表姐在宮里也很忙?!?/br> “可不是,我也沒閑工夫,八公主的課業繁多,先生和教習嬤嬤圍著她轉,她若學的不好,我頭一個挨罰,進宮才沒多長時間,我都挨了不下十次罵了,”傅音旭半是調笑半抱怨道,眼瞅著歲歲癟嘴要哭,趕緊讓奶娘抱走哄了。 兩人唏噓。 傅音旭盤腿坐榻上,“皇后娘娘也不容易,圣人對太子殿下甚是期許,稍有錯處便會數落,八公主倒是得圣人疼愛,但她性子太跳脫了,皇后娘娘總擔心過猶不及,我以前沒入宮前覺著做公主伴讀那是何等風光,可真做了伴讀?!?/br> 她壓低聲悄悄道,“比奴才還不如?!?/br> 余晚媱縮了縮脖子,沒好吱聲。 沈玉容發笑,“可不就是奴才,說停職就停職?!?/br> 余晚媱怔愣,“誰停職了?” 沈玉容跟傅音旭對視一眼,暗怪自己嘴巴太快。 倒是傅音旭接了話茬,沖沈玉容挑眉逗笑,“你上次那個蛐蛐報恩了嗎?” 余晚媱新奇,“蛐蛐還會報恩?” 沈玉容便把那對遭了水盜的父子又說了一遍。 余晚媱前一天晚才聽到余家父子被水盜放走還活著,現下再聽她這里也有對遭水盜打劫的父子,登時憋著忐忑問道,“他們是不是姓余?” “你怎的知道他們姓余?你們也認識?”沈玉容驚訝。 余晚媱一會兒就眼紅了,沒繃住哭出來,但又笑的開心,把沈玉容急得又是給她擦眼淚又是怕因為什么話惹了她傷心。 “都是我們不好,原就是開個玩笑湊趣?!?/br> 傅音旭樂起來,“她這是太高興了,那對父子是她的養父養兄,原先還以為遭了水盜再也見不到人,哪想歪打正著到你們青州去了?!?/br> 余晚媱靦腆的笑著點頭,“我想寫封信寄過去,還請沈姑娘幫忙?!?/br> “這算什么忙,趕巧兒我要寄信回去,正好一并替你送了,”沈玉容道。 余晚媱遲疑著又道,“還請你保密?!?/br> 對誰保密不言而喻。 沈玉容鄭重道,“你放心,我不會往外亂說?!?/br> 尤其是對陸恒。 余晚媱便轉去里間寫信。 傅音旭瞧她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嘆氣道,“陸大人想想是可惜了?!?/br> 沈玉容坐她近些,偷偷道,“你是不在外頭,沒聽說,前些日子京里傳的沸沸揚揚,我表哥抓得那個刺客招供了,我表哥已經知道主謀是誰了,可現在我表哥停職,這事兒就只能不了了之,蹊蹺的很?!?/br> 傅音旭微瞇眼,自上次王承修的事淑妃挨了一頓罵后,近些日子淑妃又挨了圣人好幾次訓,僅聽七公主說罵的狠,倒不知罵的什么,想來跟陸恒這事兒有些關聯,她入宮后還得給皇后娘娘說一說。 這頭余晚媱寫好信出來交給沈玉容,沈玉容便告辭回府了。 傅音旭在英國公府住兩日,也回宮里去了。 這期間倒有一樁閑事,詹事府的洗馬前來英國公府找顧明淵討教書法,那洗馬同顧明淵曾是同窗,兩人閑暇時也常切磋,倒沒引起朝中其他人關注。 又過了兩個多月,余晚媱寄往青州的書信終于有回信,余家父子確實還在青州,他們沒有回江都,在青州做了點小買賣,準備掙到盤纏就回江都,余晚媱便一刻也等不及,想帶著歲歲去青州看他們,傅氏勸了好幾回想接他們回京,余晚媱是有點怕了,生怕再出什么變故。 權衡再三下,傅氏跟她商議著,歲歲才過半歲,小娃兒來回顛簸總要人看著,等上巳節過后,她陪著她們娘倆一起去青州,偷偷摸摸的去,再偷偷摸摸的回,路上多跟著些侍衛,也不怕有人知道。 余晚媱便只好答應了下來。 —— 再說陸恒被停職后,在府里呆了近三個月,外面誰家宴請賓客都因著這個丁憂不敢上門,陸家稱的上是門可羅雀。 陸恒這個主官不在,大理寺只有四個少卿分擔重責,顧明淵倒是來找過他,說圣人下命這案子必須盡快了結,陸恒只說遵照圣人旨意行事,刺客暫留,其余概不管。 顧明淵在走時,問他要了供紙。 陸恒讓他不要聲張,就算沒有私鹽案,王家買兇殺朝廷命官也是重罪,若他再出事,顧明淵再把這份供紙遞交到都察院荀誡手中,由他出面彈劾王澤銘和王澤選。 圣人要保三皇子,便只能舍棄王家人。 這是他最后的籌碼,他不想將英國公府拉下水,他不愿再被她記恨。 上巳節的這一天,陸恒換了一身常服從威遠侯府后門坐馬車去京郊的桃花臺。 桃花臺還如往常般熱鬧,滿園桃花盛開,他的馬車不遠不近跟在英國公府馬車后頭,行至桃林深處,英國公府的馬車停下,秀煙先從馬車上下來,小心攙著余晚媱落地,她們在桃林中慢步,陸恒遙遙望著她,她停在一棵桃樹下,秀煙折下桃枝做釵別進她的發里,她仰著側臉,嘴角露笑,鬢邊桃紅都被她臉上的笑奪去顏色。 她站在日光下,他只能在昏暗的馬車里偷窺著她,他成了那個無法在人前出現的人,他只能遠遠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