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干了 第43節
那桃林前方走來一個體貌端正的男人,正是平昌侯的嫡次子周子垣,對方在看到余晚媱時先是表現出訝然,隨后便與之攀談起來。 從他看到余晚媱的第一眼,陸恒便知道,這是場局,是英國公府跟平昌侯府共同默認的局,余晚媱知道或不知道都無所謂,周子垣是陸韶安和傅氏滿意的女婿。 陸恒陰沉的盯著周子垣,若非他已非官身,為圣人令不得出陸家,又怎能容忍這種男人接近她。 那兩人越走越遠,陸恒吩咐馬車再靠近些,馬車突的一震,像卡到石頭上,就在他愣神間,一支箭飛了進來,他只來得及避讓,下一瞬一柄劍自車窗刺進來,他翻身而下,自座下板凳抽出劍擋住攻擊,借勢滾出馬車落地,有數十個刺客沖他殺來,可他正正好看見,余晚媱望向了他,滿面錯愕,他想對她露一個微笑,但是站在她身邊的周子垣催促著她快跑。 然后她便提起裙擺跟著那個男人跑遠,像那晚在船頭般,她再也沒回過頭。 第四十一章 那些刺客提著刀沖陸恒下死手砍, 車夫早躲起來了,陸恒一面躲避著,一面砍掉栓住馬的韁繩, 縱身躍到馬上,瞅準這附近的狹窄路道, 騎著馬自桃花臺后方引著那群刺客離去。 桃花臺在東城外,早年間還未遷都到燕京, 這里被當地莊戶種滿了桃樹, 本是養來結桃子賣的, 只是之后燕京定都, 這附近田地都被朝廷重新劃撥,有部分成了仕族們的墓地,這片桃樹長的甚好,朝廷干脆留了下來做賞玩景地, 平日有人專門打理,出了園子再往東小半里路, 便是陸家的墓地。 那些刺客追著陸恒到墓地后,陸恒跳下馬,勉強跟他們纏斗。 而桃花臺這頭,余晚媱跟著周子垣跑了好一段路,在前頭傅氏和平昌侯夫人,瞧他們氣喘吁吁,傅氏笑話他們, “莫不是有鬼追?怎都這般狼狽?” 周子垣稍微鎮定點,先向她彎了彎身, “傅老夫人有所不知, 晚輩剛剛和顧姑娘碰見了刺客?!?/br> 平昌侯夫人當即驚慌的拉著他左看右看, “沒有傷著吧,你說說你,出門的時候叫你帶些護衛,你偏不聽我的,要是傷哪兒了,叫我怎么活?” “我下回帶上護衛就是了,”周子垣老實道。 傅氏擱旁邊看的表情微皺,余晚媱倒是無暇聽他們母子倆的話,輕拽一下傅氏,和她小聲說道,“母親,我剛剛看見陸恒了,他被許多刺客追殺?!?/br> 那么多刺客,可能他真的要死在這里。 想到他會死,余晚媱心緒如麻,竟一時說不上來是高興和難過了,陸恒之于她已是過去,她在陸家的那些時日所遭受的一切她有意忘記,但是她忘不掉從前陸恒對她是何等冷漠鄙薄,這樣一個屹立在云端的男人她高攀不起,她有怨過,如今他遭人刺殺,若死了她應該解恨才對。 可她竟沒感覺到解恨,倒生出了惘然。 傅氏心一跳,輕拍她手背,“窈兒,咱們不能見死不救?!?/br> 她叫令玉,“你快去叫東城兵馬司都指揮帶人去救瑾瑜,別耽擱了?!?/br> 今兒是上巳節,京里的夫人小姐都愛來桃花臺游玩,緣著人多怕有動亂,東城兵馬司一早便調派人手過來把守,令玉速速跑走。 這廂平昌侯夫人也被自己兒子安撫住了,才望到余晚媱,余晚媱回府那晚的宴席上,她們就見過了,只那次人多,她不好細瞧,這回兩人面對面,她瞅著人連連稱贊,“真是個極標致的姑娘,誰家得了這樣的媳婦不得當寶寵著?!?/br> 站在她身側的周子垣目光炯炯的注視著余晚媱,笑容極赤誠。 余晚媱僵了僵,順勢彎著笑,低頭做靦腆像。 傅氏往前站一步,擋了余晚媱大半張臉,打著哈哈,“子垣也不差,今年中了舉人,不靠著家里,是個有出息的?!?/br> 平昌侯夫人經這一說,立時畫匣子打開了,“真不是我自個兒虛夸,子垣他打小就比別人聰明,連他先生都說他是個可塑之才……” 傅氏面上一直笑,維持著客氣,聽她夸耀。 余晚媱扣緊了指節,心里隱隱感覺到這個周子垣是傅氏給她挑的未來夫君,她在桃林里和周子垣交談了好一會,對方很熱情,但是她真的受不了這樣的熱情,像是懷揣著某種目的,一旦她真信了,可能就落入圈套。 令玉呼哧著跑來。 平昌侯夫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周子垣的好,傅氏已經聽的耳朵起繭子,忙打住她,問令玉,“叫到人了嗎?” 令玉道,“陸大人的車夫比奴婢早一步來找人,東城兵馬司都指揮已帶人去追了?!?/br> 傅氏趕緊牽住余晚媱準備出園子。 平昌侯夫人扯著她道,“您這就走了?那、那咱們這……” “真有急事,拖不得,咱們兩家的事兒往后再說吧,”傅氏搶回自己袖子,面上著急。 平昌侯夫人只得放她們走。 傅氏跟余晚媱上了馬車后,才呼出氣,感嘆道,“這平昌侯夫人是個難纏的婆婆,我先前還當她好相處,哪知道她把子垣還當作孩子,連出門帶侍衛這種事都cao心,給她家當兒媳婦估計有的受罪?!?/br> 余晚媱眼睫輕動,手抬起繡帕遮住嘴巴,將笑意掩了去。 傅氏也沒心情再提他們家,遣人去大理寺署衙尋顧明淵,知會他陸恒又遇刺了。 顧明淵便去都察院找了荀誡,將供紙秘密交給他。 馬車上,傅氏挑了簾子往外看,“那些差役往陸家祖墳去了,咱們遠遠兒的跟著去瞧瞧?!?/br> 余晚媱翕動著唇,到底沒有說不去。 馬車轉了道,輕緩的跟在后面,沒行多久,馬車停在路口上。 余晚媱往那墓地看,只見那些刺客圍著陸恒追砍,陸恒的肩背上都有血痕,他似體力不支,節節后退,最終退進了墓地里,他的身影被墓碑擋住,只瞧著刺客們步步緊逼,手里的刀也愈加兇狠的砍殺,余晚媱木木的盯著那墓碑看,上面刻著陸余氏恭人,那是陸恒為她立的墓碑,他以為她死了,后來發現她活著,也沒有拆穿她,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將她還活著的事公布于眾。 差役們追趕進了墓地,那些刺客不及差役多,和他們廝殺了近小半個時辰,死的死逃的逃,只讓他們抓到兩個活口,那片墓地也遭踩踏,差役們滿地搜找,都沒找到陸恒。 這時他們也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一部分差役火速撤出墓地,僅留一部分還在找尋。 傅氏看他們撤出來,忙探頭詢問,“你們沒找到瑾瑜嗎?” 領頭差役抱拳道,“回老夫人話,小的們在當中并未發現陸侯爺蹤跡,只恐陸侯爺遭刺客擄劫走?!?/br> 傅氏身子一抖,那差役便領著人趕回兵馬司交差了。 傅氏濡濕著眼睛,“那孩子活不成了?!?/br> 余晚媱緊攥著手指,目光還定在那片墓地,很難想象,一個朝廷重臣,竟然會被刺客明目張膽的刺殺,他孤身應敵,若真被刺客劫走,還有什么活路可言。 可是他死了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們早已不是夫妻,她也不必仰仗著他而活,她曾說過永世不見,他死了,她還活著,不正好應驗了這句話。 “母親,我們明個出發去青州吧?!?/br> 她太想養父養兄他們了。 傅氏連說幾個好,最終沒忍住流淚,慌忙讓車夫掉頭回府。 待這里人散盡,那座墓碑后方地面忽的開了一方洞,陸恒從里面爬出來,躺在地上喘氣,肩背血rou模糊,他已經沒有氣力了,只希望這次能扳倒王家。 當天正午,陸家幾位族老一同前往刑部,將陸恒出外祭拜亡父,在墓地遭刺客劫殺的事告了上去,要求刑部追查兇手,陸恒身份尊貴,雖在丁憂,但也是位侯爺,且不說他的大理寺卿職務只是停職。 凡涉及官員案件,刑部都得和都察院協理,陸恒這案子也不例外,兩司通了氣后,在第二日早朝時,都察院荀誡當著所有大臣的面將陸恒轉交給他的供詞呈了上去,直指王澤銘和王澤選買兇殺朝廷重臣,刑部尚書也遞奏折稱陸恒在祭父時再次遭遇刺殺,現下生死未卜,仍在尋找。 舉朝嘩然。 圣人大發雷霆,命人脫了王澤銘的官服,剝奪爵位,直接拖出去斬了,至于王澤選,則是下令錦衣衛入江南,不必帶入京,直接就地處決。 一夕之間,王家徹底崩散,偌大家業悉數被充公,王承修等王家人也都被趕出了燕京。 三皇子沒有沾到一點臟水,仍住在十王府里,做他的逍遙王爺。 —— 英國公府這頭,余晚媱早早收拾好了行禮,傅氏又親自挑選了不少侍衛并著嬤嬤奶娘等等,又特地跟顧淮山交代了一番,讓他管好家里,切不可在她出外時,讓人登堂入室,否則她回來必讓他好看。 得到顧淮山的保證,傅氏才敢帶著余晚媱和歲歲離開燕京,對外只說是走水路回杭州傅家探親了。 去青州走水路更快,但是有先前水盜的事,傅氏也不放心路上會碰到,索性便坐了馬車,她特意挑的奚車,奚車內里寬大,可放置榻桌凳及一些器具,車底下裝了伏兔1,便不怕路上顛簸。 那幾個丫鬟婆子另坐了一輛馬車。 侍衛們再坐三輛馬車,統共五輛馬車,偽裝成回鄉富戶,也不怕引人注意。 她們走的東城,途經桃花臺,不過一日功夫,便沒人再來觀賞了。 馬車行到陸家祖墳,那墳地仍是一片狼藉,陸家估摸著都著急找陸恒,沒人管這里了。 傅氏心內有些感慨,“陸家是真沒人了?!?/br> 她叫了聲停,讓令玉備些水果點心,準備下車去祭拜。 “母親,我帶著歲歲也下去看看吧,”余晚媱凝聲道,好歹他是歲歲的生身父親,他要是真死了,歲歲這回來陸家祖墳拜過,就當是拜過他。 傅氏點著頭,抱著歲歲下車,等她下來后,便將歲歲放她懷里,兩人直進到墓地中。 令玉先給沈氏和陸韶安擺上祭盤,傅氏嘆笑,“路過這里,沒能上柱香,你們別見怪?!?/br> 余晚媱抱著歲歲站旁邊,前陸韶安和沈氏不是雙xue墓,而是孤零零的兩座墓,有些驚訝,人都講究生同寢死同xue,陸恒怎么還把陸韶安和沈氏分開了? 傅氏看她不解,招她往側方站,站到陸恒給她立的那座墓碑邊,才輕聲道,“這里畢竟是陸家的墓地,不好道人是非,但這陸老爺子真不是個東西,沈老夫人當時懷著身子,被她抓到他跟自己的丫鬟私通,愣是把沈老夫人氣的難產,人才沒的?!?/br> 余晚媱張大了眼,這事她在陸家從來沒聽人說過,她是知道陸韶安有些好色,但沒想到他連自己的夫人都不放過,但左右再一細想,又覺得很合理,陸韶安那一屋子的通房里,有不少是陳氏的丫鬟,顯然他是吃慣了窩邊草。 傅氏道,“這我還是聽你父親說的,當時陸老爺子哭著過來找他,要他給想想辦法,他能有什么辦法?他自個兒都是個窩囊廢?!?/br> 余晚媱訕訕道,“父、父親也……” 她回英國公府這么些天,顧淮山雖說比不得傅氏照顧她貼心,但是對她也極疼愛,每回從外頭回府都會帶些京里的點心菜品給她吃,要說顧淮山跟陸韶安是一類人,她是真不敢相信。 傅氏冷著臉,“我是你母親,照著理兒合該不能在你面前說你父親不好,但你父親確實沒多大出息,外人瞧著他是國公爺,風光的很,可他也是男人,是男人都有好色的毛病,這些年要不是我盯著他,這后院都能住滿,他也就是怕我?!?/br> “父親看著對您挺好的……”余晚媱尷尬道。 傅氏白眼一翻,“他管不住自己,我能替他管著,他何樂而不為?” 余晚媱只能哦著聲。 傅氏便抓著這個空頭教她,“母親是想著,等你以后去了婆家,也不能叫自己丈夫給吃住了,你得像母親這樣,能管事能治住人,倒不是要你做什么壞事,這女人的日子難過,要是不長點心眼,就容易家宅不寧?!?/br> 她說著又想嘆氣,“這京里,有幾個男人不納妾的?” 余晚媱看她發愁,囁嚅著唇想勸慰她,可腳踝突的一緊,她抱著歲歲低頭看,一只帶血的手掌緊緊握住她,她嚇得魂飛魄散,腳一軟差點跌倒。 傅氏哪還有心思傷懷,急著接過歲歲叫丫鬟,“霜秋!秀煙!還不快扶住姑娘!” 兩丫鬟忙上前攙住余晚媱,余晚媱有氣無力的叫了聲母親,眼睛看著自己的腳,踢蹬著根本甩不掉。 傅氏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地洞里伸出來的那只血手骨節凸起,狠狠攥著她的腳踝不放,傅氏驚叫著,“還不趕緊踩掉!” 兩丫鬟抬腳去踩那只大手,踩的那只手不得不放開,只聽男人極低抽氣聲,“……別踩了,是我?!?/br>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張哈,么么! 感謝在2022-07-03 23:43:19~2022-07-04 18:2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t同學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