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頁
從哪里回來?從什么時候回來?他記不清了。 他感覺有點奇怪,想了一會兒,想不清楚,便不想了。 他眼前的一切都籠罩在一層溫柔的日光中,他慢慢地往家里走,心中涌起一陣久違的平靜。 他走過河水潺潺的堤岸,走過熱愛養花的鄰居,鄰居家的女兒在陽臺上唱歌,哦,她的歌聲可真美…… “When I was one, I ate a bun, going over the sea, I jumped aboard. A sailorman’s ship, and the sailorman said to me, Going oing under, Stand at attention like a soldier with a owo, three……” 在這陣歌聲中,他想念他的爸爸mama,想念外婆烤的南瓜餅,想念他的伙伴丹尼爾。 真奇怪,明明天天都會見到他們,為什么,竟然會如此想念呢? 好像風塵仆仆,好像近鄉情怯。 ……嗯?這些成語的意思是他這個十歲的小孩該領會的嗎? “汪!汪!” 他看到丹尼爾了,他的伙伴,他忠誠的狗勾,在他的家門口迎接他。 “丹尼爾!” 他朝它快步走去。 忽然,他發現他跑不動了。 他回頭,看見自己的衣角被丹尼爾叼住了。 嗯? 他很困惑,又回過頭去,看向家的方向。 丹尼爾還在那里,搖著尾巴、蹦跳著迎接他。 ……那,這個丹尼爾又是怎么回事? “丹尼爾,你放開我?!彼f到,“我們一起回家?!?/br> 身后這只丹尼爾叼著他的衣服,往后拖。 “丹尼爾!你干什么?” “丹尼爾!” 他感到害怕了。 他開始呼喚家門口的那只丹尼爾,希望它可以救救自己,但那只丹尼爾只是在門口著急地蹦跳著,無法過來。 他開始掙扎。 他踹叼住他的這只丹尼爾,打它的鼻子,摳它的眼睛…… 但它依然沒有放開他。 然后在某一個瞬間,他忽然想起來了。 十歲以前,因為父母的關系,他們一家人在加拿大生活,那是他人生中最快樂、最和平的十年。 后來,陪伴他長大的丹尼爾壽終正寢,他父親與秘書的jian情也在同一個冬天被他撞破。 第二年,他們一家因為父母的工作變動回到了國內。 他與父親達成約定,私下里一直對那年冬天的事守口如瓶。然后在十三歲的一個晚上,他又撞見了母親和一個叔叔在餐桌上的性/事,那位叔叔,是他在對父親失望以后偷偷視作最敬仰的男性長輩的人。 他爆發了,將事情在父母面前挑明。 可他的父母并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歇斯底里。 他們其實早已知情,互相默許。 他們告訴他:生活就是這樣,你長大了就懂了。 他的世界,坍塌了。 之后,他的生活似乎沒有什么變化。 又似乎什么都變了。 他的父母對他要求嚴格,而他沒有力量反抗。他們一遍一遍告訴他:這就是生活的樣子,這就是生活的樣子,上學、上班、結婚、生子、玩樂、回歸、老去……這是所有生活的樣子。 如果所有的生活都是這個樣子,那為什么,不永恒循環就好了? 第144章 美術館09 他一直、一直夢想著找到童年時期的那種平靜。 可哪里也找不到了。 他停止了掙扎, 回頭看向一直拖拽著他的狗勾。 “丹尼爾?!彼拗ё∷?,“我們回不去了,對嗎?” 狗勾發出“嗚嗚”聲。 如果有循環多好啊, 如果有循環的話……過去的日子總能回來。 他最后這么想著,牽著他心愛的狗勾,走入了江河。 周奕洋醒過來, 手里緊緊捏著項鏈的吊墜。 這枚吊墜跟他光鮮亮麗的一身潮牌放在一起可以說是格格不入,造型是一根卡通骨頭,陳舊的黃銅已經擦不干凈, 看起來幼稚、劣質、沒品位, 用一條細細的紅繩穿著, 掛在他的脖子上。 這是丹尼爾的項鏈,以前一直掛在丹尼爾的脖子上, 背后刻著丹尼爾的名字。 現在, 里面裝著丹尼爾的骨灰。 在他被碩鼠敲暈過去之前,他一直握著這枚吊墜, 他恐懼的時候, 就會下意識地握著它。因為丹尼爾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忠誠地保護他的存在。 它也的確又一次, 保護了他。 在他醒過來的五秒中內, 被夢境隔絕在外的記憶迅速地回到了他的腦海, 然后, 他看到了……它。 ……是那條“人魚怪”? 這也……太恐怖了。 那是一條大概五米的“人魚”,上半身屬于“人”的部分大概是正常人類的三倍大, 海藻般卷曲的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肩頭, 身后拖著一條碧藍的魚尾, 在月光下發出銀光。 恐怖的, 是它的臉。 那大概并不能稱為臉。 那更像是……一個男人的身體。 兩個乳/頭是眼睛,肚臍眼是鼻孔,雙腿和襠部擠出的褶皺是嘴巴…… 而這張恐怖的臉,離他只有不到一米。 而且在他醒過來之前,他們雙方,一直在朝對方掙扎著靠近,在一米的范圍內反復試探…… 周奕洋幾乎是又要暈,但他攥緊了丹尼爾的項鏈,撐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