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釀山河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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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他在陳郡時還督促我,說若不早完婚,恐怕我明年膝下尤空虛呢。 長公主說著,恨得直咬牙:也罷,這么多年他唯認了你,也只能如此了,總之,你聽懂我意思,往后要快馬加鞭,多多益善,明白否? 聞言,我頓感壓力山大,也唯有諾諾稱是。 第五十二章 長公主所料不錯,王玙此去宮中,不光帶來了封我為鄉君的敕令,還帶來了一道賜婚的圣旨。 此圣旨一下,大小世家為之動蕩! 鄉野皆言,從未聽說謝二夫人有女兒,直到謝家人站出來作證,言明家中幺女身子骨弱,一直托庇于佛堂,直至及笄了才帶回洛城,與王家三郎也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 有關王謝通婚的流言四起,沒過多久,又因新帝大選的風波而隱沒,漸漸無人提起了。 距離婚期愈近,繼謝二夫人送來嫁妝后,不知從何處又送來了一臺妝奩。 上下二層,皆是最時興的華勝寶釵,打開最下層的妝柜,里面卻是一件鮮紅光艷的嫁衣,從襟連袖,繡滿了百子千孫。 我捧著那奢華的嫁衣,只覺舌頭打結,根本說不出話來。 喲,今日不做水鼠了? 見我神色惶恐,王玙從旁提示:此皆是長公主的添妝。 此時此刻,我心情微妙復雜,難以用言語表述,收好嫁衣,便被王玙帶去長公主面前,恭恭敬敬地行拜禮:謝小君。 話剛出口,卻被他肘了一下,連忙又改口:謝長公主。 身邊人聞言嘶了一聲,兩指掐住我腰間嫩rou,我嘴唇一哆嗦:謝、謝母親。 這回,總算是對了。 長公主自是含笑默認。 許是因王玙多次當面問我政見,她對我漸漸改觀,此嫁衣便是她對我進一步認可的體現。 回到我的小耳房,我扶著腰委屈:你掐我做什么? 王玙見我眼含淚光,連忙伸手給我揉著痛處:郎君給你揉一揉。 只是揉著揉著,手便漸漸換了地方。 窗外月光似海,螽聲細細,風打著轉兒旋起細浪,我們鼻尖碰著鼻尖摩挲,像兩只從未親近過,卻再也不能相離的鳥兒。 對方衣襟微敞,兩痕遠山似的鎖骨,令我沉沒其中,流連不已。 郎君讓我多看幾眼。 為何? 須知今日見到,明日未必還能見到。 說什么傻話。對方不以為然地嗤了聲,起身吹滅了燈,一頭滑涼的墨發纏繞著我,絲絲縷縷,如同百結不散的柔情。 郎君讓你日日見到。 燈暗了,月光卻穿門過戶,似水流泄,有一絲半線漏到床畔,如華,更如練。 春風釀醉了山河,這輪月,終是落在了我懷中。 第二卷 番外卷 第一章 晨光熹微,空氣清涼。 只聞窗外鳥聲清潤,又是一日和暢。 我披衣下床,推開廂門,面前是那熟悉的白蘭小院,玉色花瓣紛揚飄落,寧靜、安謐,仿佛風波初定。 兩名小童正跪在沙地中央玩耍,俱都垂髫,玉雪可愛,輪廓五官也有幾分王玙的影子。 我轉向旁邊隨侍的女御。這是誰家的孩子?那女御見我一臉迷惑,似有些驚異:兩名小郎君,皆是女郎的親生子。 ……我的親生子? 那他們叫什么名字? 長子名宣,次子名宜。 ……是嗎。 兩名小童見我拘束地站在一旁,紛紛上拉住我,口中連聲喚著母親。 而我不知為何,心中忽然對他們充滿了憐愛,莫名便被拉上了竹廊,一路向遠處的小亭行去。 路遇甲士皆是退讓行禮,口中喚著夫人。 我忍不住看向身旁女御:他們為何喚我夫人? 女御垂頭斂目,口吻恭敬。夫人就是您,您就是郎主之妻呀! …… 穿過鳴風長廊,王玙果然坐在庭中,面前尺牘堆壘,絹冊滿案,而他展開其中一卷,正以朱筆批閱。 兩個孩子進了亭子便往父親身上擁,王玙一手一個,將他們提到膝上,拿了墨筆白紙,卻是手把手地教他們畫鼠。 然而孩子沒定性,只看他畫了幾根鼠須便躍躍欲走,王玙將兩個小郎交由女御,便繼續翻看尺牘。風度爾雅,使人心折。 見我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對方眼波微瀾:雙目灼灼似小賊也。 我聞言,頓時破防。 王玙,為何你在夢里也不能溫柔些? 呵。 他唇角輕牽,朝我招手,我心下升起的不快頓時如風揚蘆花,蕩然無存,忍不住便順著他手臂的招攬,輕輕靠在了那寬廣的肩頭。 不遠處是飄揚的紗緯,楊花如雪,小泉流瀑,水落而石出。 實際上,我未敢肖想過這些,能做三年你的妻,或許已是上天容情。 何以妄自菲??? 可我嫁與你三年未有子嗣,母親明里暗里,多有褒貶,說要納些貴女進來分憂…… 那么,你是如何想的呢? 我以前想過,父死夫為天,既然是天,那么丈夫所行,莫不相從,可當我嫁給了你,才知談何容易…… 夢中的王玙是沉默的。 半明半昧之際,我卻忽然被人捧起了面龐,輕輕擦拭著眼睛。 第二章 朦朧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人,漆發素衣,褶褶如雪,而我一只手還放在對方衣襟中摩挲,早已成了習慣。 怎么了,睡夢里忽然哭了? 我連忙自己擦淚:沒什么。 許是夢到了我小娘。 嗯。 王玙眼神早已清明,摸摸我臉龐后,便披衣下床:山東急報,今日朝省提前了,你要隨我去嗎?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尚暗,東方既明,剛露出一線魚肚白,應了聲好。 事實上,我與王玙成婚已三年,未有一日如夢中那般寧靜的日子。 他每日披星早朝,宵衣旰食,我也無法安枕,只能隨之作息。 門廳外漸漸掌燈,數名女御魚貫進入,托盤上兩件衣衫一大一小,除了胸前滿繡的吞天饕餮,竟是同樣的顏色款式。 女御為我挽起童子髻,昏暗的銅鏡中便出現了一名風流俊俏的小郎君,笑起來雙眼彎彎,鼠牙尖尖,眼下兩滴朱砂痣,頗有狡魅之感。 我穿上那件小款的的大袖衫,對著著鏡子左右打量,王玙在我身后睇了一眼,油然贊道:新衫殊為合身。 不多時,他已穿好朝服,親手替我簪上玉冠,我們梳洗完畢,便坐上王家早已備好的馬車,匆匆往未央宮行去。 朝食早已備于馬車,王玙坐于車內,一面飲茶,一面翻看尺牘,而我手執朱筆,對堆積如山的奏報進行簡單的分類。 此時的王家眾人,尚在甜睡之中。 大鄴一十八年,皇室南遷,定都洛城。 因少帝年齡尚幼,先帝薨逝前令諸世家王公輔政,西太后垂簾,大司徒王玙,太師謝岌、龍驤將軍慕容垂等三方輔政,如此經營數年,原先風雨飄搖的朝局漸漸穩定。 進了御書房,只見一人已等在門口,面容如雪,烏發碧眼,俊美陰沉。 王玙淡淡點頭:慕容將軍。 我隨后輕身一揖,慕容垂打量我兩眼,未發一言。 他知道在鄴北,是我用計將了他一軍,因此對我頗有顧忌,每次見到我都是同樣便秘的表情。 除了太師,數位輔政要員齊聚御書房,書案后便是面容稚嫩的少帝,見了王玙,便流露一臉苦相。 王司徒,山東旱季剛過,蝗災頻繁,太師令朕作罪己詔,定要如此么? 謝岌? 慕容垂聞言笑道:太師既然這么說了,自有他的道理。 少帝將求救的目光投了過來,王玙沉吟一會,朝我點點頭:顰顰,此事你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