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釀山河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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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半個時辰后,從謝家出來的我,忽而便轉姓了謝。 且得了一個新的名字,謝顰。 回到王家,我腦中還亂作一團漿糊,王玙見我滿面迷惘,大袖輕揚,坐于榻上嘆氣。 要不是為了你,我何必放下身段,去求一個小小郡主? 見他面露疲色,我連忙站到身后為他捏肩:謝謝郎君,辛苦了郎君! 只是錦屏不明白,那夫人明顯不愿意,為何后來又點頭了? 王玙聽我這么問,便放下手中茶杯,一手將我撈到膝上坐著:你往日的玲瓏都去哪了? 四大姓氏互相通婚已久,早已同氣連枝。謝二夫人無女,幾個兒子又平庸,此際能與王家結親,自然不能放過。 我這才明白,這是大大借了王玙的光了,鼻子一酸,兩行清淚便潸然而下。 王玙見狀,面露嫌棄:你這幾日怎么了,竟像是水做的? 我也不知為何,心中喜悅,眼淚卻像涌泉一樣止不住,聞言連忙眨眼,想把淚花?;厝?。 許是我丟過那么多次帕子,王郎卻是第一個要我做妻的,情難自已罷了…… 王玙輕捏我下巴:事已至此,還叫什么王郎? 我這才了悟,結結巴巴喚了一聲:褚……褚卿…… 話音剛落,對方那玉蘭色的面頰上極快地泛起一層淺粉,眼神也不由得朦朧起來。 我一看,又低低纏綿喚了一聲:卿卿。 ……夫主。 王玙呼吸急促,雙眼亮得驚人,輕輕咬我一邊耳朵:小鼠旁的不靈光,這種東西學得倒快! 我被他咬得一激靈,只得連連求饒,未料對方卻愈加過分,聲音低悄。 鼠不想食貓,貓卻想食鼠,奈何? 語罷,我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忽然推倒于案,掀起襦裙,連忙驚聲求饒:夫主,長公主還等著我們用晚膳,此事不可! 不錯,這兩字更銷魂,你多叫幾聲我聽聽…… 這廂王玙還在調笑,門外腳步聲漸密,人影晃動,忽然傳來一聲輕咳。 玙兒,你父親有話對你說。 第四十九章 王玙父親從洛城來陳郡,下了馬連口水都來不及喝,便叫上兒子去前廳敘話。 我跟在王玙身后,因發髻太高,差點過不了門檻。 王玙之父王術與他相貌肖似,留著一把美髯,見我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面色不豫:此女何人? 王玙讓我坐在他身邊,款款介紹:阿耶,這是兒的身邊人。 王術點點頭,面露欣慰:甚好,我兒終于開竅了。 長公主在旁邊坐著,欲言又止。 王術隨即無視了我,開始和王玙談起皇宮督造、新帝選秀,遷址祭天等事宜,而王玙顯然早有準備,將事例一一安排,落實到人,條理分明,聽得王術連連點頭。 我兒還是要早去洛城,皇帝尚幼,慕容垂多有僭越之舉,還需我兒從旁掣肘。 王玙一指我:只可惜顰顰傷腿未復,待再過幾日,她大好了,我們便即啟程。 王術聽他這么說,這才轉眼看我,一手撫須:不錯,此女相貌不俗,眼神清正,是誰家之女? 王玙面色如常:乃謝二夫人之小女。 見他當場撒謊,長公主坐不住了,怒形于色:王玙??! 王術見她如此激動,頗為納悶:此次遷居洛城后,我兒即位列三公,不過是納個女子,有何不可? 長公主連連摔桌,氣為之絕:不是納妾,他是要娶妻!娶妻! 王術這才點點頭:哦,那的確要聽聽你母親的意見。 話音未落,見王玙面容微沉,又忙道:不過這都是小事,主要還是自己拿主意。 一句話倒戈,將長公主氣得倒仰。 王術走后,長公主指著我嘴唇顫抖:王玙,她只是一小戶女,讓她做妾我贊同,讓她做妻,那是萬萬不可! 你找謝二夫人為贗母,是要指鹿為馬,要天下人都恥笑我王家嗎?! 我聽了,站起來要走,王玙卻緊緊抓住我胳臂,神色淡定:母親別忘了,連你司馬朝廷都是我們王家立起來的。 這天下又有何事,是我王玙做不得的? 見長公主目瞪口呆,他將我拉起來,離去之前,又回身笑道。 指鹿為馬?母親倒出了個好主意呢。 第五十章 啟程去洛城之前,王玙連作了幾個晚上的畫,這回終于不是老鼠了,而是一只頭頂碩角,身具斑紋的……雄鹿。 畫完之后,便將畫紙裱好,掛于床頭晾干。 這是要作何? 見我疑惑,王玙含笑道:等到了洛城,你就明白了。 到了啟程那天,他卻不坐自己車馬,而是硬拉著我,擠上了長公主的車駕,接著便將那頭赳赳雄鹿圖掛在車頭。 母親,您瞧這是什么? 長公主瞟了一眼,答曰鹿。 王玙笑道:非也,這是馬。 長公主不知他賣的是什么葫蘆,只默然不語。 車馬鐸鐸,很快出了陳郡,一路上多有其他大族的子弟見了王家車徽,上來行禮的,王玙動輒將人叫住,問他們車頭是什么畫。 那群子弟看后,個個油然吹捧:王郎君這鹿畫得勇武赳赳,實乃神乎其技。 是也!王郎書畫雙絕,吾等不能比也! 王玙笑笑,指著那畫道:此非是鹿,乃是馬。 當中一人面露疑惑:可這明明是…… 話未說完,便被身后人肘了一下,連忙改口:原是我等看岔了!如此神駿,當然是馬! 王玙微微一哂。 眾人見狀,連聲附和,稱贊他的馬畫得惟妙惟肖。 這之后一路經過數個別館,只要一有人拜會,王玙便會如此作為,而諸人即便心知是鹿,也會違心曰馬,實在令人細思恐極。 竟不知這到底是司馬家天下,還是王家天下。 長公主再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 于是這一路到洛城,將近大半個月的時間,她都緊閉唇吻,面無表情。 王玙見效果達到,便將畫收起,只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第五十一章 經歷數月跋涉,我們終于來到洛城,剛入城門,卻見前路擁塞,車馬攘攘,一人頭戴紅纓,身披重甲,牽馬于道中,揚聲呼喚王玙:龍驤將軍慕容垂,特來迎王郎君! 看對方所為,倒有冰釋前嫌,主動求和的意味。 王玙尚未答話,便聽長公主冷哼一聲:慕容垂!他還有臉來? 此人害你落入胡羯陷阱,幾乎歿于大火之中,玙兒,你待會入了朝堂,定要請圣人賜死他! 王玙聞言,不置可否,又問我:顰顰,你怎么看? 我看了看長公主的臉色,又看看王玙期盼的眼神,終于還是說了自己想法。 胡羯于鄴北虎視眈眈,皆知慕容垂善練軍,乃兇兵也,郎君若馭人得當,必能保朝廷穩固。一箭之仇,又怎比百年安枕? 王玙怡然一笑,這之后便掀了車簾,下了馬車,徑直與慕容垂并行去了。 我見他下去了,剩我獨自對著面沉如水的長公主,頓時坐立難安,仿佛屁股下面長了針苔。 長公主輕哼一聲,看我的眼神,忽然便不若之前那么冷淡了。 坐好,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連忙應聲:是,小君。 長公主見我低眉順眼,想說些什么,又忍了口氣,轉變了話風。 你是個聰慧有度的,既玙兒愛重你,我也不好再棒打鴛鴦,回頭你找謝二夫人,讓她著手給你準備嫁妝吧。 我乍驚之下,還以為自己聽岔了。 小,小君,您的意思是? 她沒正面回應我的問題,而是肅容提醒:只是你做我王家婦,不僅要為夫主分憂,還要開枝散葉,多多綿延。 開,開枝散葉? 我目瞪口呆:這,這主要還是看王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