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若有風雨,君便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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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林葭瀾十八歲的生日,但她并未因此萌生出什么別樣的情感。 生日于林葭瀾而言,其實并不是個非常值得慶祝的有意義的日子,即使十八歲也一樣。 與其說是不在意,莫如說是刻意忽視。 似乎這樣,她就可以讓一些記憶淡化。以免它們繼續刻下傷痕,或同現在形成太過強烈的對比。 可記憶本身并不能被剝離,也無法被方便地收納進能隨意抽拉的床頭柜里。 它像是一潭平靜的湖水,若蜻蜓在一角點水,必將在周遭泛起牽涉頗廣的漣漪。 所以,當室友們在閑聊中談起過去生日是怎么過的時候,林葭瀾便不由自主想起了許多事。 想起兒時,父母無論再忙,也要抽出時間從天南海北飛回來,陪她過生日。 想起那場突如其來的雨,和突然逝去的人。 想起曾經和顏悅色的親戚,是如何褪下虛偽諂媚的面孔,分割家中僅剩的財產,并捏著鼻子接收了她這個像是買一送一附帶的人。 想起他們如何在利益面前得寸進尺,泯滅良心;舊友又是如何在金錢面前助紂為虐,輕擲真心。 想起糟糕的十五歲生日,想起……還好沉晚意出現在了她的世界里。 盡管她到來的那天,天空烏云密布。 …… 今天的天氣也不怎么好。烏云堆迭在天空,低垂得像是觸手可及,但雨卻遲遲不肯降下,似是在壓抑著什么。 下課鈴響起,階梯教室中響起很大的躁動聲。沒過多久,一百多人的教室散了一大半,其余人也匆匆收拾著東西,正前方的教授則慢條斯理地用格子襯衫的衣角擦著眼鏡。 坐在第二排正中央的林葭瀾整理好書籍,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對話框,垂了垂眸。 “走!回寢室了?!币贿叺氖矣亚匚魅A拍了拍林葭瀾的肩膀,“再不走,一會兒下暴雨了?!?/br> “噢噢我忘了?!鼻匚魅A又想起什么,“你昨天說過,上午課下了之后要直接回家?” 林葭瀾點點頭。 “羨慕啊?!鼻匚魅A說,“家在市內就是好,周末隨時都能回去一趟。不像我,回趟家一天就沒了?!?/br> 林葭瀾又點點頭。這次,她的神情看起來認真了一些,似乎深以為然。 “那我們一起出教室門?”秦西華指指身后另外兩個躲在最后一排蒙頭大睡還沒醒的室友,無奈地笑了一下,“我去叫她們?!?/br> 去寢室和去校門不是一個方向,林葭瀾在教學樓門口告別了秦西華叁人,朝校外走去。 林葭瀾并沒同秦西華把話說全,她確實要回家一趟,卻不是現在。 她上了地鐵,不是往市中心的家而去,而是往郊外的墓地而去。 這條線路的人流量比較少,因此地鐵上十分空,可林葭瀾卻沒有坐下。她站在左右兩排座位的正中央,看著眼前的玻璃和玻璃外的黑色隧道。 偶爾,燈光會將林葭瀾的面龐投射在對面的玻璃上。林葭瀾抬眼瞥去,便和神情漠然的自己兩相對視。 她怔了一下,像是忽然醒過神。 片刻后,林葭瀾摸出手機,確認那通話記錄依舊停留在上一次,確認自己沒有開啟靜音,這才重新放回手機。 出了地鐵口,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林葭瀾才想起自己忘了帶傘。 從地鐵站到墓地的人行道似乎疏于維護,一直無人修理。路邊的野草雜然叢生,甚至會從石子路的間隙鉆出,堂而皇之地橫在路中央。 昨天剛下過雨,被沾濕的泥土裹著青草的氣息彌散在空中,給本就濕度很高的空氣添上了一層潮意。 轉運砂土的貨車從路邊奔馳而過,洋洋灑灑拋下一路黃土,又粗暴地濺起積水灘,任它們混合成泥土,四下飛揚。 幾點泥星蹭在林葭瀾的黑色褲子上,一貫愛潔的她卻沒有反應,只往一味朝前方走著。 林葭瀾不喜歡下雨天。 她的父母在一個雨天因車禍去世,被人從事故現場送到醫院,又從手術室被送進負一層的停尸房,最后化為塵土,被送到了這里。 從此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林葭瀾來到高高的階梯下,拾級而上。但沒登上幾級臺階,她便聽到上方傳來交談聲,那聲音聽來非常熟悉。 林葭瀾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眸朝上方望去,卻和林玥的目光正好對上。對方注意到她,神色變幻了幾下,拉扯了一下身邊中年男人的衣服,示意他看向林葭瀾的方向:“爸,是堂姐?!?/br> 聞言,正瞧著另一個方向的林正則側過身,居高臨下地睨向階梯下的林葭瀾。 他上下打量著她身上的打扮,眉頭深深皺起,那模樣像是高中教導主任正嫌惡地看著把頭發染成七彩漸變色的學生。 “像什么樣子?!绷州鐬懧犚娝f。 被林正則這樣盯著,林葭瀾幾乎要以為自己今天穿了什么不合適的衣服。但她沒有低頭確認自己的著裝,因為林葭瀾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問題,出問題的是對面那一家人。 林玥是林葭瀾的遠房堂妹。雖然有這一層親戚關系,但兩家很少往來,以至于在她父母出事之前,她們幾乎都沒怎么見過面。 但關系是可以被拉近的,特別是在有利可圖時。 父母去世后,在熱心長輩的撮合下,林葭瀾被交到了林正則手上,而父母留給她那為數不多的財產,自然也被他拿在了手上。 錢到手后,林正則態度立刻轉變,甚至都懶得在林葭瀾面前裝上一裝。 林玥嫉妒心強,她媽孔柔刻意冷眼相對,林正則又裝出副大男人不愿管零碎事的模樣。叁人你方唱罷我登場,配合十分默契。 直到后來,林正則意識到了林葭瀾那張臉后潛藏的另一種“價值”,才又裝出和順的模樣,并試圖將她推入深淵。 若不是那次偶然碰見了沉晚意,林葭瀾早已身陷污泥。 …… 林葭瀾對他們的話語視若無睹,只徑直往上,走著自己的路。 可她選擇不聞不見,有人卻不懂非禮勿言。 “爸,她那一身名牌……要多少錢???”林玥還在扯她爸的衣袖,“是真的還是假的啊?!?/br> “閉嘴?!绷终齽t不耐煩地打斷了女兒的話,“年紀輕輕,不要這么愛慕虛榮?!?/br> 他明明是對著林玥說話,可說這話時,目光卻落在林葭瀾身上。他死死盯著林葭瀾,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什么令他鄙夷不屑的東西,以便將那東西連同林葭瀾一起,狠狠摔在地上。 可林葭瀾依舊平靜如初。 被激怒的反倒是林正則。 他上前一步,攔在林葭瀾身前,伸手要去扯她。 林葭瀾不想在樓梯上和林正則推搡,往左避開半步,冷淡的眼神掃了過去。 林正則見她終于有了反應,面上浮現出些許得色。他刻意湊近了林葭瀾,彎腰在她耳邊低語:“又是這副拿喬擺樣的清白模樣,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現在反倒轉頭給自己找了金主?” “還以為多干凈,原來是不想讓中間商賺你這皮rou生意的差價???” “穿著這身衣服去見你的父母,不覺得慚愧嗎?” 聞言,林葭瀾低頭看了一眼沉晚意給自己買的衣服。她想了想,倒沒覺得慚愧,只覺得挺合身。 于是林葭瀾笑了。 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玥,見她往這邊偏著耳朵,臉色好奇,似是想窺探自己的父親剛才究竟和林葭瀾說了什么,卻又不敢上前當面聽。 “看來,您還沒有把皮條拉到自己的女兒身上?!绷州鐬懩曋终齽t,特意讓自己的眼中帶上了幾分興味,“怎么?是談不攏價錢,還是找不到合適的客戶?” “總不該是舍不得吧?” “要不要我去‘金主’那邊幫忙牽牽線?畢竟——賣身這種事,要趁早?!?/br> “你!”林正則的臉色鐵青一片,板結得像是被青苔覆蓋的石灰石。 可片刻后,他便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珠開始不安地緩緩輪動。 “讓開?!绷州鐬懻f。 林正則后退一步,死死地盯著她。他轉頭看一眼旁邊的女兒,又回過頭看林葭瀾,那雙眼睛里翻涌著恨意,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林葭瀾不理解他為何會作此反應。 畢竟,她只是把林正則當年的話稍加改動,并悉數奉還到了他女兒的頭上而已。 他面對的只是威脅和假設,而她當初面對的卻是血淋淋的現實。 …… 林葭瀾抬步,繼續朝上走去。 林正則沒有再多嘴多舌,但一無所知的林玥卻又在后頭碎碎念叨了幾句。 那不加掩飾的惡意裹挾著“白眼狼”“喪門星”之類的咒罵向她背后襲來。 林葭瀾卻沒有再停下來作口舌之爭。 她一路往前,身后的聒噪隨著距離的拉長而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林蔭中的鳥鳴。 登上最后一級臺階,林葭瀾停步稍作休息,以目光掃過排列整齊的石碑。 石碑的形制差不多,但有新有舊,一些石碑前落滿灰塵結起蛛網,看起來疏于打掃。 來到這里,林葭瀾不由自主放輕了腳步,似是怕驚動腳下的逝者。 一路走到要拜祭的墓碑前,林葭瀾才恍然想起,自己好像也忘了給父母帶花來。 她低頭,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今天實在有些心不在焉。 但沒關系。林葭瀾知道,他們不會因此而責怪她。 父親不愛花,甚至分不出玫瑰與月季,卻知道偶爾從花店帶幾束花回家;母親每次收到花都會露出笑容,而她笑得最開心的一次,是林葭瀾在母親節時遞給她的康乃馨。 五塊錢一支,校門口有人掐準放學的點叫賣,林葭瀾便隨手買了一支。她本以為她mama收到了那么多次花,不會稀罕這一朵,卻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最意外的驚喜和最燦爛的笑。 林葭瀾屈膝跪在那兩座墓碑前,沉默了良久。她伸出食指,點在墓碑鏨刻的銘文上,一點點描摹著上面的名字。 “今天……來看看你們?!?/br> 淅淅瀝瀝的小雨自天邊垂落而下,幾粒雨珠墜落在林葭瀾的身上,在她的衣服上暈染開來,形成了深深淺淺的水痕。雨水冰涼的溫度侵透衣料,直觸肌理,將冰涼的溫度向內傳入。 可林葭瀾卻置若罔聞,只低聲訴說著自己的近況。 這些話,上次來時她也說過一遍。事實上,每次過來,她說的話都差不多,只是有些過往隨著時間而黯淡下去,就少講一些,有些記憶卻被時光打磨得愈發清晰,便多說一些。 再添上些最近新發生的事,就可以一直說下去,直到暮色深重,直到夜色漸沉。 雨越來越大,落得也越來越急,傾瀉而下的雨線直墜在林葭瀾發頂,又緩緩滑落,令她在滿面的潮意中閉上了雙眼。 “不用擔心,我……過得很好?!?/br> “還有……上次沒有告訴你們?!绷州鐬懕犻_眼,眼中閃動著微光,“……我喜歡上了一個人?!?/br> 那微光在淺棕色的瞳孔中搖曳,仿佛飄零在幽暗天際的黯淡星辰。 遠方,隱約的雷鳴聲從層迭的烏云中傳來,像是被刻意壓抑,聽著并不清晰。 …… 雨一直下,白色的霧氣彌漫在空中,周遭變得不再清晰。 林葭瀾跪在墓碑叢中一動不動,似乎已被同化成了其中的一員。 不知過了多久,鞋跟輕擊地面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聲音由遠及近,正在慢慢接近。 林葭瀾初時并未在意,直到那人往身后而來,她才意識到那腳步聲聽來十分熟悉。 “果然在這里?!彼犚娔侨苏f。 語調毫無波瀾,林葭瀾卻恍然從中聽出了無奈和嘆息。 林葭瀾以手撐地,忍耐著腿上傳來的酸意緩緩站起,看向身后的沉晚意。 她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澆得渾身濕透,而沉晚意立在傘下,眉眼沉靜地看著她。 林葭瀾在那道注視下怔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狼狽不堪,不自在地偏過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被雨水打濕的發縷貼在她的側臉上,往下垂墜著水珠,那水痕劃過面龐,令她看起來有些可憐。 沉晚意沉默著看了林葭瀾片刻,沒有問什么話,只轉過頭對身后的人道:“給她遞把傘?!?/br> 跟在她身后的助理連忙上前。 手里被塞進了一把傘,林葭瀾低頭看了一眼,卻沒有動作,又抬眸看了一眼沉晚意。 叁年前,她們第一次見面,沉晚意也給她遞了一把傘。 不同的是,那天沉晚意徑直走到了林葭瀾的身邊,將她遮蔽在自己的傘下,而后溫聲問她遭遇了什么。 問她是否無處可去。 問她要不要先跟她回家。 思及那時的片段,林葭瀾越過助理肩頭,看向沉晚意的傘下。她覺得那把傘還算大,而她還算瘦。 沉晚意卻瞥了她一眼:“怎么?雨沒淋夠?” 語氣聽起來不太好的樣子。 林葭瀾抿唇,搖了搖頭,不敢在這時候為自己辯駁什么,緩緩撐起了傘。 沉晚意轉過身,徑直朝山下走去。 林葭瀾連忙跟上。 沉晚意的腳步并不快,林葭瀾忍耐著腿上傳來的酸漲感,在幾米外以目光追隨著沉晚意的背影。 她雜亂的腳步聲回響在雨聲中,不知是不是錯覺,林葭瀾感覺前方的沉晚意似乎將腳步又放慢了一些。 林葭瀾追到距沉晚意身后半步的地方,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卻沒打算再上前,也沒打算說什么話。 于是沉晚意也沒搭理她。 兩人沉默著,像是搭伙散步的旅伴。 倏爾,林葭瀾打了個噴嚏。 沉晚意隨即站定不動。 林葭瀾卻沒來及停步,一頭撞在了沉晚意的后背。她身上的涼意也裹著雨水的濕意,一起印在了沉晚意身后。 沉晚意:“……” 沉晚意偏過頭看林葭瀾,林葭瀾低下頭,小聲道歉:“對不起?!?/br> 她知道,沉晚意沒什么潔癖,卻十分討厭在下雨天出門,更討厭被雨水弄臟衣服。 有次因為場景問題,沉晚意需要冒雨拍戲,她拍完戲回來后一言不發,在浴室里收拾了兩叁個小時才總算消停。那被雨淋透的衣物則直接進了垃圾桶。 林葭瀾不敢說話。 倒不是怕沉晚意把她也扔進垃圾桶,只怕自己待會兒上了沉晚意的車,給她的車也弄出一灘水。 那沉晚意就要換車墊了。 林葭瀾以手抵唇,輕輕咳了一聲。 忽然,林葭瀾感到有暖意從額頭傳來,她抬眸,發現那暖意來自沉晚意。 她右手撐著傘,左手試著林葭瀾額頭的溫度,目光稍稍右偏,似在認真感受。 但林葭瀾的皮膚溫度被雨水浸得冰涼,沉晚意沒摸出來什么。 于是她手往上,按住了林葭瀾的發頂。 林葭瀾抬眸看她,想了想,光明正大地在她手心蹭了兩下。 沉晚意揚眉。 “走,回家?!彼f。 這次,她的語氣確實是帶上了明顯的無奈和寵溺,連一邊的助理都聽得出來。 說完,沉晚意轉過身,朝前方走去。 林葭瀾眼神一軟,低眉跟上她的腳步,唇角輕勾。 ———————————— 小劇場 沉晚意:接一只被暴雨淋濕的小貓回家,它一直看我,還想往我身上蹭,但我嫌它毛臟了沒答應,大家說我做得對嗎? 林葭瀾(^???^):喵喵喵? 讓我們一起回答:吾輩楷模。 ———————————— 嗯……評論區有看到啦,會改之和加勉,同時也非常感謝鼓勵(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