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冷宮后皇帝火葬場了 第99節
太后沉聲道:“皇后就是這么想哀家?” 趙懿懿卻不理她,只是直視著太后的眼眸,一字一頓問:“母后可想過此事傳出去,那些公卿會如何想?今日母后能憑此審問臣女,那明日……” 明日,皇帝也能毫無根據審問大臣。 倘若大臣們真這么想,費了幾代人,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士族,只怕又要反撲回來,做瀕死前的最后掙扎。 太后面色沉了沉,她如何看不出來,皇后這是在威脅她。 她突然冷笑了一聲,垂目道:“皇后是要與哀家作對了?” “兒媳不敢?!壁w懿懿神色平靜,沉聲道,“茲事體大,萬望母后慎重,能為陛下著想一二?!?/br> “你!你!”太后被她激得沒了理智,怒吼道,“你們還愣著做什么!” 宋媼給宮人使了個眼色,將太后輕輕抱著,顫聲道:“娘娘三思!”她不著痕跡看了眼里間,垂眸掩去思緒,勸道,“娘娘,二姑娘到底是公侯之女,怎可如此?” 太后渾身發著顫,咬牙道:“什么公侯之女?不過一養女罷了,哀家今日真動了她,又能如何?” 她說著,又令身側宮侍上前。 然一眾宮侍卻推推搡搡,慢騰騰地靠了過去。 果然,早已傳得人盡皆知了。 趙懿懿如今最聽不得人說這話,當即怒斥上前的幾個宮侍:“放肆!”她今日來萬春殿,所帶宮人不少,此刻也團團圍攏,成了數道人墻,將她護在中間。 “都下去!” 殿外倏地傳來革靴聲響,眾人回頭看去,見是皇帝面容怒容闊步而入,都不由變了臉色。 太后迎上前兩步,忙道:“皇帝,你快去瞧瞧你meimei!” 趙懿懿僵硬地轉過了頭,仍是用力抱著趙端端,死死地盯著顧禎看,眼底那片猩紅之色,幾乎要溢出血淚。 顧禎心尖刺痛,掃了眼趙端端后,沉聲問:“誰讓母后動她的?” 太后道:“她今日將你meimei推進了海池里頭,皇后還護著不許哀家動,說什么公侯之女的話。不過一趙家養女罷了,來路不明,怎及你meimei重要?” “來路不明?”顧禎突然就冷笑了聲,問太后,“母后說誰來路不明?” 太后指著矮榻之上,被趙懿懿抱在懷中的小女郎,聲音沉沉:“你打量哀家在宮里,就什么都不知道呢?不過趙家收養的孤女,又來路不明,你還想瞞著哀家?” 顧禎神色冰冷,俊美的面容陡然沉得駭人:“來路不明?母后真知道誰來路不明嗎?今日朕就告訴母后,母后的那個眼珠子,才是真的來路不明!” “皇帝,你在胡言亂語些什么?” 太后一臉震驚且失望地抬頭,不敢相信兒子為維護那小女郎,竟是詆毀自己親meimei。 “你要護著誰哀家不管,可你不該……”太后身子發著顫,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帝,聲音帶了些哽咽。 顧禎眸中映著寒霧,朝太后走近兩步,目露凌厲之色:“母后聽不明白?好,那朕就再同母后說一遍,臨川才是那個來路不明的人!她根本就不是母后親女、朕的meimei,是被人給換了!不知是從哪弄來冒充的!” “這么多年,臨川出生時的印記沒了,難道母后就沒懷疑過嗎?胎記能消,痣怎么消?”他又迫近幾分,繼續說著,“此事尚未了結,朕本不想今日說,可母后若旨意對趙二動手……” 太后道:“臨川的胎記和痣,長著長著就沒了,何況她是哀家的女兒,誰敢做這種事!” 他突的回身一喝:“將趙二姑娘左邊衣袖卷上去?!?/br> 周遭宮侍早已被斥退下去,趙懿懿又抱著趙端端,尚未反應過來之時,趙端端的衣袖便被女官卷了起來,露出一段白皙藕臂。 其上,赫然有一月牙狀胎記,并一紅色小痣。 熟悉的印記,塵封的記憶驟然被打開。 太后猛地怔在那,唇瓣哆嗦著,臉色唰一下就白了。 便是連一旁的宋媼,也一下子怔住了。 “事到如今,母后還不明白嗎?”顧禎看向太后,眉心驟然擰緊,“她同祖母生得有四五分像,母后難道看不出來嗎?” 趙懿懿怔了半晌,才動作僵直地低頭去看趙端端的手臂,回想著皇帝剛才的話,面色也是一片慘白,縱然僵在那。 肖似一位故人,原來是肖似他的祖母。 她突然將趙端端輕輕推開,自榻上站了起來。 因站得急了些,一陣頭暈目眩,身子搖搖欲墜。 “阿姐!”趙端端喚了一聲,立馬飛撲過去將她抱住,極為害怕地顫著聲喚她。 趙懿懿卻將她拂開了。 自己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 趙端端不顧儀態地掀開薄毯下了矮榻,又朝她行去。 顧禎蹙眉過去扶住她,低聲道:“懿懿?” 仍是被趙懿懿用力推開,不留半點情面。 突然間,她轉身向外行去,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眨眼已出了殿門。 顧禎令道:“將人都帶過來,讓母后好好聽聽?!闭Z罷,他也轉身追了上去。 椒房殿內殿大門緊閉。 趙端端趴在外邊敲門,哭道:“阿姐你別不要我……” “你且下去吧?!鳖櫟澋皖^看了眼趙端端,“皇后這會不愿見你,就別打擾她了?!?/br> 趙端端抬頭看向皇帝,本能的懼怕迫使她后退了半步,訥訥地看著,甚至不敢發出聲音。 顧禎揉了揉眉心,心知懿懿這會兒不好受,只是淡聲道:“先下去,等皇后心里舒坦些了你再過來?!庇挚戳搜劬o閉的殿門,他吩咐了句好生照料后,也隨之離去。 趙懿懿默不作聲地躺在榻上,雙眼空洞地盯著帳頂出神,翻了一個又一個身,卻睡不著。 她午膳也沒用,就這么直愣愣地躺在榻上,也不知躺了多久,竟是就著外邊的哭聲,就這么睡了過去。 黃昏時分,云竹進去看時,一掀開那鮫紗帳,卻見皇后雙目緊閉,面生紅暈。 再一探,guntangguntang的。 她心下大驚,忙喚道:“娘娘?娘娘?” 趙懿懿迷迷糊糊睜眼看了看她,不耐煩地推了幾下,又要睡過去。 云竹心驚rou跳地跑了出去,急聲道:“快去、快去請太醫過來!咱們宮里可還有多的發熱的藥?先去給娘娘煎上,等太醫過來了,再看能不能用!” 一通人仰馬翻,太醫總算是過來了,瞧了椒房殿預留的方子,還有庖廚里煎的藥,道了聲可,又道:“娘娘應該是驚嚇過度病倒的,所幸沒什么大礙,臣另外再開幾貼,等這貼用了再服?!?/br> 不多時,皇帝滿面塵霜的趕了過來,自云竹手中接過藥碗,進了內寢。 他將趙懿懿扶起身,后邊墊了個隱囊,聽她嚷著難受,忙低聲哄道:“先將藥喝了,就不難受了?!?/br> 趙懿懿道:“陛下先出去吧,妾身想一個人靜靜?!?/br> “懿懿?!鳖櫟澤裆唤?,耐下性子又喚了她一聲,將舀了湯藥的羹匙往她唇邊一遞,哄道,“乖些,快將藥喝了,就能好了?!?/br> “陛下為什么不早些告訴我?”趙懿懿突然仰了頭,顫著聲問他。 顧禎沉默片刻,低聲道:“朕怕你知道了,會不高興?!彼曹膊幌沧约?,倘若知曉趙端端實則……是他的meimei,心里恐怕不好受。 也因此,他原本打算等懿懿回心轉意了、再將剩下的事處理好了,再公布此事。 今日,卻不得不提前說了。 趙懿懿突然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心口又難受了,渾身都不舒坦。 她承認,她確實不高興了。 她疼了十年的meimei,怎么就成了顧禎的?她阿娘的女兒,怎么就成了太后的? 倘若是別人,她還不會那么難受。 偏偏是他。 憑什么是他? “陛下是何時知曉的?”她問。 舀出來的湯藥冷了,顧禎將羹匙拿回來攪了攪,低聲道:“數月前有所懷疑,前段時日剛確認的?!?/br> 趙懿懿看著他笑,一雙杏眸凝在他身上,化作道道利刃而去。 顧禎有些狼狽地別過眼,輕聲道:“懿懿,是朕思慮不周?!?/br> “像一位故人?”她輕聲問著,突然又道,“陛下出去罷,讓妾身自己靜靜,出去罷?!?/br> 顧禎坐在榻前不肯動,趙懿懿卻忽而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高聲道:“我說出去!” guntang的湯藥盡數潑在他身上,再順著衣角滴滴答答,滴落于地衣上。 “出去!你出去!”她顫著聲,自矮榻上下來,用力將他朝外推搡著。 顧禎怕她燙著,又怕她情緒過于激動,忙安撫道:“好、好,朕現在就出去,朕現在就出去,一會讓宮人將藥拿進來,你乖乖喝了睡下?!?/br> 趙懿懿不理他,只是一個勁地將他往外推。 等將人推出去了,關上了殿門,才陡然放松,貼著門扉跌坐于地。 比起憤怒,她更多的是不愿相信。 不但太后不愿相信,連她也不愿相信。 縱使前段時日他說有了眉目時,她就已經有了準備,卻從未往這一處想過。 更從未設想,端端會與他有關聯。 “阿姐?!遍T扉外又傳來趙端端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阿姐,我不做別人的meimei,我也不要做誰的女兒,我只做你meimei好不好,你別生我的氣了?!?/br> 趙懿懿仰頭看著椒房殿高大的房梁,掐了掐手心,道:“沒生你的氣,你下去歇著吧,讓阿姐自個靜靜,阿姐只是有些難受?!?/br> 她坐在這,一時間,又有些心疼端端。臨川錦衣玉食長大,要什么有什么,而她卻自幼寄人籬下,看人眼色長大。 倘若端端真是他的meimei,于端端來說,其實也非什么壞事。 一層長公主身份加身,無人再敢輕視于她。 可她就是……覺得難受。 不愿相信自己的meimei,疼愛了那么多年的meimei,竟然會是顧禎的meimei。 憑什么都要跟他扯上關系,自己是皇后,一輩子逃不脫也就罷了,可為什么連她身邊的人,也要跟他有關聯? 趙端端仍在外邊哭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才逐漸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