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冷宮后皇帝火葬場了 第100節
天色逐漸黯淡,趙懿懿抬目朝外看去,只見著漫天的星子擁簇一輪彎月,閃爍著一道道細微的光。 好看極了。 她緩步走了過去,心里堵得慌,突然兩手撐著窗沿,做了個從未有過的大膽舉動。 ——翻了出去。 翻了第一次,翻第二次就容易了。 宮人們都聚在前邊,后院無人,她又踩著一株桂樹出了宮墻。 月色皎皎,銀霜鋪地。 趙懿懿知曉宮中侍從巡夜的路,也知曉時辰,便沿著小徑,一路走到了海池邊。 皎潔的月光拖長了她的身影,于青磚上拖出了長長一道。 再轉了個彎,則是拖到了水中。 她想一個人走走。 沿著池岸走了許久,她尋了一塊青石坐下,兩手托腮,撐著頭看布滿繁星的天。 倒是舒坦了許多。 也想開了些。 看著天的時候,遠處突然有一片隱約紅光,她怔了怔,下意識往前抻了下脖子。 ----- 宮人發現起火的時候,火勢已然難以撲滅。 一桶桶的水澆進去,卻是杯水車薪。 緊跟著愈燒愈旺,正值西風起來,整座椒房殿正殿都陷入一片火光之中,繚繞濃煙升騰而起,彌漫鋪散開。 隱隱還有向偏殿蔓延的趨勢。 宮人們來來回回地救火,或是沖進火場救人,忙作了一團。 顧禎到時,見著的便是一片火光,還有正殿上坍塌的匾額,他倏地紅了眼,問:“皇后呢?” 周遭陡然靜了下來,他四下逡巡一圈,又問:“皇后呢!”這一聲怒問,仿若泣血。 他眼中淚光閃爍,又連問了數聲,在即將匯聚滾落之時,剛被從火場被帶出來安置在邊上、臉上漆灰一片、發絲凌亂的趙端端哭道:“阿姐還在里面!” 顧禎想也不想地奪了宮人的濕潤布匹,就要往里沖去。 “陛下!”吳茂一時情急,也顧不得尊卑要將他拉住,“宮人們已經進去了!娘娘一會就能出來了!” 顧禎卻用力揮開他的手,一頭扎進了眼前的火海之中。 火勢浩大,火舌似乎已經舔在腿上,顧禎卻什么也顧不了,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找到他的懿懿。 火場中還有宮侍,也在四處查看是否有人未被發現,顧禎一路跑去了內殿,到處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他的懿懿的身影。 身上灼熱一片,手中拿著的那塊濕潤布匹幾乎要被烘烤干,不時有火光猛然竄起,他不顧一切地找著。 榻上、案幾邊、琴案旁、衣箱、帳幔后。 什么也沒有。 他找不到他的懿懿了。 顧禎一時氣怒攻心,按著心口處,猛地咳出了一口鮮血。 “陛下!”兩側宮侍突然驚呼一聲,團團圍了上來。 殿外,帳幔隔絕出的一小片天地中,太醫看著躺在榻上的皇帝,哆嗦著去問吳茂:“陛下、陛下這是怎么一回事?” 第71章 探視 帷幔一角, 吳茂急得聲氣兒都變了,顫顫巍巍道:“陛下剛從火場里頭出來,方才……方才在火場時,還咯了血?!?/br> 凝著榻上雙目緊閉的皇帝, 太醫一時覺得棘手, 視線轉到皇帝身前, 不期然瞧見了點點暗紅。 灼得人眼睛生疼。 吳茂視線也跟著看了過去,忙道:“火勢愈發的大,還是先將陛下換個位置避火罷?” 西風一起, 這場火越是猛烈,原本快被撲滅的火勢又迅速高漲, 整座椒房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逐漸蔓延至兩側的百福殿、綾綺殿、還周殿。 滾滾濃煙騰起,隱有遮天蔽日之勢。 漫天星子逐漸隱于濃煙中,本該由此暗下來的天色, 卻被那火光照得如同白晝。 太醫沉聲道:“得快些, 陛下恐怕等不得,著人多備幾缸涼水?!?/br> 皇帝周身皮膚已呈不正常的紅, 外邊兒有衣袍遮擋,還不慎明顯。一個小內侍替皇帝除去左臂衣袖時,突然受了阻擋,再低頭一看,才發覺那塊皮rou,竟已同衣物緊緊貼合在一塊。 “吳監!”小內侍幾乎快被嚇哭了,哆哆嗦嗦地去喚吳茂,身子抖如篩糠。 帳內亂成了一團, 帳外也仍是亂著的。 一面忙著滅火、一面又忙著救人, 更有無數被燒傷的宮人。不但皇帝傷得重, 這場火是從椒房殿正殿起來的,原先就待在正殿外間的趙二姑娘,也是傷得不輕。 她本就是皇后之妹,兼之今日皇帝在萬春殿親口說過,她是太后親女、皇帝胞妹的消息,宮人都有所耳聞,風言風語的鬧了一場,叫人更不敢怠慢分毫。 火勢大得驚人,趙端端也被挪去了一處僻靜的宮苑,一邊哭道:“阿姐、阿姐還在里面……” 蔓草也是心急如焚,一顆心一直懸吊著,又要一面安撫她,幾欲撐不住倒下。 “二姑娘別怕,云竹還守在那邊呢,若真有了娘娘的消息,奴婢一定盡快給二姑娘通秉?!甭葜笓]著人給她處理傷勢,又在一旁壓低了聲音,柔聲安撫著。 漸漸的,趙端端的聲音小了,只低著頭啜泣,也不知是哭傷處的疼,還是因為心尖處疼。 ----- 及至濃煙飄散開時,趙懿懿便猛地回過了神,舉目眺望濃煙來處,竟是椒房殿的方向。 凝著看了許久,她終是確信,那就是椒房殿。 即便不是,也是周遭幾座殿宇。 她一路往椒房殿走,走到半路上卻被宮侍攔住,不許她往前去。 兵荒馬亂之間,趙懿懿穿得簡潔,宮人也沒注意到她,只是將她推著往外走:“椒房殿起火了,趕緊回去,快別過來!”話音未落,那宮人突然又攥住她的手臂,錯愕喚道,“皇后娘娘?!” 這一聲驚呼,頓時吸引來所有宮人的視線。 “娘娘,您怎么在這兒?”宮人驚疑不定地仰著頭,染了黑灰的臉呆滯在那,一時間沒回過神,整個人顯出怔怔的模樣。 西風獵獵,本該迅速解決的一場火,竟是到現在還在熊熊燃燒著。 趙懿懿被宮人們簇擁著,送往趙端端暫且安置的殿宇。 烏泱泱一群人行來,趙端端聽得腳步聲,用力拽著一旁的憑幾扶手,猛地轉過頭看。 幾回滿懷希望,又幾度失望,正當她又要不抱希望的收回視線時,卻瞧見了一道藕荷色身影,被無數宮侍團團圍著,向著她媞媞行來。 杏眸櫻唇、凝脂肌膚、青絲低挽。 明明是在這樣慌亂的時候,她卻絲毫不顯狼狽,姿儀如舊、形容如常。 待那人走進,趙端端猛地落了淚,一個飛身撲到她懷里,嗚咽道:“阿姐……” 她本就被煙熏了嗓子,又哭了這么久,嗓音聽著像被刀劃過一樣,沙啞刺耳。 這回倒是將宮侍和太醫給嚇個不輕,連忙將她給拉了回來,蔓草忍不住板著臉說了她幾句,又叫人繼續給她處理傷處。 “半點都不乖?!壁w懿懿來的路上,已聽宮人說起她的傷勢,聞言輕輕敲了敲,神色隱有不悅。 這座宮苑荒廢已久,雖不算小,卻是雜草叢生。 宮人們費心收拾許久,才勉強收拾出幾間能住人的屋子。今日亂成一鍋粥,及至此時,仍是火光連天。 趙懿懿簡單梳洗一二,便在內室一張榻上歇下了。她今日本就受了驚,又發了熱,后來連湯藥都沒用,就去池邊吹了一晚上的冷風。 這會兒躺在榻上,只覺腦袋昏沉,身子難受得緊。 沾著枕頭,勉強閉著眼睛,卻是清醒的。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天邊都翻起了一道白線,她才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她是被刺目的光給照醒的。 隱隱聽著外間宮人說話的聲音,她心下一松,在榻上淺淺翻了個身以后,一時間不大想動彈。 “昨日陛下傷得不輕,也不知好些了沒有?!?/br> “嗐,陛下從火場出來那會,人都已經暈了過去,怎可能好的了?!?/br> 幾個小宮娥嘀咕了幾句,也聽不太清是誰的聲音,拾掇著東西漸行漸遠了。 趙懿懿眨了眨眼,卻發覺眼睛有些干澀,忍不住又眨了好幾下,才側首看向開了一道縫的窗牖。 入目所見,飛檐如鉤、瓦礫若琉璃,正是巍巍屹立的清月閣。她心下了然,看來此處是延德殿了。 正望著幾許湛藍出神之際,門扉被吱呀一聲推開,云竹領著兩個小宮娥,一個端著湯藥、一個端著吃食入內。 “什么時辰了?”趙懿懿怔怔然問她。 云竹答道:“午正了,奴婢先前來過幾回,娘娘都沒醒。方才聽著里間動靜,才又叫人去熱了吃食與湯藥過來?!?/br> 她在榻邊坐下,探了探趙懿懿的額頭,無奈道:“娘娘昨晚到底喝藥了沒有?” 趙懿懿搖搖頭,杏眸水汽氤氳:“忘了用?!?/br> “這怎么能……”云竹亦是氣結,怔在那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方道,“奴婢叫人熬了粥,又炒了幾個小菜,還有娘娘喜歡的糟鵝。娘娘快用了,再將藥給服了,睡上一覺病就能好?!?/br> 趙懿懿就著她的手,小口小口用著粥,那粥剛熬好,燙得她直皺眉頭。 一碗粥見底時,她忽而問:“我聽人說,陛下昨晚從火場出來,可走水的地方不是椒房殿嗎?” 云竹舀粥的動作微頓,垂目看著自個的裙裾,沉默許久,才輕聲說:“昨夜,陛下誤以為娘娘尚在殿中,親入火場救娘娘,不知是何緣故,最終在火場中暈厥過去,還是被宮人給送出來的?!?/br> 趙懿懿突然就嗆到了。 云竹喂她飲了小半盞茶水,才覺得稍稍好了些。 喝過藥后正要睡下,卻有林太醫提著藥箱在外求見,要給她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