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南枝 第11節
書迷正在閱讀:背上四份婚約的異世界冒險、夢河夜航、一不小心混成最紅廚娘、全家穿書成大佬后我爆紅了、漂亮知青返城后[穿書](七零年代小廠花)、重生九零追妻進行時、錯撩豪門大佬后我翻車了、穿進年代后娘文我罷演了、騙魔尊去當佛子以后、穿書后我靠異能暴富爆火
街上人太多,好多小娘子小郎君被家人舉著看燈,沈若筠艱難地分辨了會,實是難在棚山下尋到趙玉屏。 見陸蘊抱了她好一會兒了,應是很累。沈若筠主動道,“要不先回錦步帳吧?這里人太多了,若是郡姬也在尋我,說不定會尋來?!?/br> 錦步帳是大戶人家用布帛拉開的隔離帶,可供內眷賞燈休息,也有各府標記。陸蘊點頭說好,兩人剛回錦步帳,就見林君匆匆趕回,手中并無花燈,反是氣喘吁吁道,“周家三郎不見了,現下周家的家仆已將那腳店圍了,我趕去時,小姐插桌邊的花燈已經不見了,店家娘子說她給周三郎上浮元子時還瞧見了,后就沒有注意到了?!?/br> 陸蘊又問得詳細,林君將剛剛的見聞與他說了,說他們走后,老仆去結賬只離了片刻,周三郎人就不見了。周家二郎本就在找他,后來到了腳店看到自家仆人,這才將腳店圍了起來。 聽說周季不見了,沈若筠也沒有看燈心情了,畢竟剛剛還與自己坐在一桌上呢。她想了想問陸蘊:“拍花子若是想無聲將他抱走,必是用了藥,捂了口鼻,人若昏迷時,手里拿的東西會掉么?” 陸蘊明白她在想什么:“若是攥著拳頭,小些的物件會掉,花燈的提手長,可能會滑落,也可能會卡住不會掉落?!?/br> “他拿著我的燈呢,叫人都去找找吧?!?/br> “你怎知那燈是他拿的?” “咱們走時他與咱們在一桌,自是沒有外人拿燈的,老仆去付錢的工夫周三郎便沒了,拍花子拍小孩不會要那個燈,很有可能是周三郎自己拿著玩,拍花子的將他連人帶燈一道快速抱走了,這才神不知鬼不覺?!?/br> 沈若筠回憶著,想到周季今日打扮:“……他今日戴的那個冠很是張揚,一個人坐在路邊想讓人不注意都難?!?/br> 陸蘊點點頭,將跟著的隨從都叫了來,讓他們抄近路沿??甸T橋、上土橋、下土橋方向尋一尋,看看有無可疑的人。 “他那帽子很值錢,估計是不會讓他戴著,看看有無人抱著不戴冠帽的孩子,或外面裹了斗篷之類的,掀了瞧瞧,認錯了就與人道個歉,寧可認錯,不可錯過。今夜回來陸蘊與你們加月銀……若真能找到,還有大賞錢?!?/br> 大家都未見過周三郎,詢問樣貌。 陸蘊描述了下,又補充:“周三郎相貌極好,若有孩子面上被抹了黑的,你們也注意些?!?/br> “可有什么特征么?”樂康問,“就怕孩子被迷暈了,人事不知,也不知到底是不是?!?/br> 沈若筠在一旁出主意:“若是人昏睡著,怎么也叫不醒,就要立即拉他報官,即便不是周三郎,也是個被拍花子拍走的孩子。若醒著的,便當他面叫我一聲,反應激動的便一定是周三郎了?!?/br> 等人都走了,陸蘊才問沈若筠:“作甚想幫忙找他?” “周家已將腳店圍了?!鄙蛉趔薜阶肋呑?,“若是周三郎真的找不到了,我怕周家會更記恨我家?!?/br> “不必擔心周家的事?!?/br> “哪能呢?!?/br> 陸蘊見沈若筠忽有些懨懨,詢問道:“可是想她們了?” 沈若筠托著腮,看著錦步帳角上掛著的一盞仙鶴形的燈:“你說什么時候,長姐也能在汴京看一回燈呢?” 陸蘊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只在心里感慨,這便是沈若筠了。無關年齡,在不關祖母與長姊時,沈若筠就是個時常會惦記豐樂樓一品酥與新奇玩具的孩子;可一旦涉及她們,她便也似一個披甲陣前,守家衛國的女將軍。 “無事,周家現下還不能怎樣,不用煩心記掛,且……” 他頓了頓,沒繼續說下去,開解她道,“你想以德報怨,對方卻未必會領這個情?!?/br> “誰要他們領情了?!鄙蛉趔捺洁?,“我只想他們少找些事罷了,長姊那里很不易,如履薄冰,我說一句御醫她都那般緊張……想來前些日子是我不懂事太張揚了,希望周家別為此再生事了?!?/br> “若是對方已記恨上了,你便是將他們家的人挨個救上一遍也不頂事?!标懱N想勸她不必將周家放在心上,卻越描越黑,“更何況,對周家這樣的人家來說,熱灶暑日也要燒,冷灶不廢一根柴。沈家若是熱灶,那便有天大的仇也能放下,若是沈家一朝出了事,就是清算的時候?!?/br> 沈若筠沉默半晌,“橫豎汴京這里……能少一事也是好的?!?/br> 陸蘊嗯了聲,揭過這個話題:“剛剛的燈恐是找不回了,還要別的燈嗎?” “想要那種會動的?!鄙蛉趔尴氲絼倓傇谛麻T見到別人拿的式樣,“要兩個,要有美人畫的,不要生肖的和羅漢的?!?/br> 陸蘊應了,親自去附近燈籠攤,給她買畫有美人圖、會自走的馬騎燈了。 等了半個時辰,尋周三郎小分隊里樂康先跑回來,給兩人報信,他們小隊沿著陸蘊交代的路線,果真在下土橋發現一抱著孩子的男人有些不同尋常,經過辨認,他抱著的,正是不見了的周三郎。 樂康道,他們趕過去時,周三郎正被男人抱著,身上裹著黑色風兜,手里正攥著沈若筠之前插在桌邊的繡球燈,搖起來叮當響。樂康他們也正是被這聲音吸引到的。抱著孩子的男人皺眉想要將燈拿走,可孩子雖在昏迷中,卻怎么也不肯撒手。 樂安見那正是沈若筠之前拿的燈,又見簡陋的風兜下露出孩子紅色的衣袍,便即時判定這便是被拐走的周三郎。他與林君上前扯了對方的衣袍大叫起來,為了虛張聲勢,還扯謊說他拐的是自家小郎君。 許是爭執得太過,周三郎在推搡間睜開了眼,可因被拍花子的帕子捂過,叫他的名字也無甚反應。見男子要血口噴人,林君情急之下便用了沈若筠教的法子,果真有用,只在他面前只提一個“沈”字,周三郎便清醒了許多。 沈若筠聽得津津有味:“……怎么個清醒法?” “他說……”樂康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沈若筠越發好奇:“說什么?” “我瞧當時周三郎不甚清醒?!睒房抵е嵛?,“不是什么好話?!?/br> “哦?你說來聽聽?!鄙蛉趔奁鹆伺d致,追問道。 “他說……”樂康一跺腳,還是說了,“周三郎說,沈家二娘就該關起來讀《女則》?!?/br> “噗?!鄙蛉趔薜挂矝]惱,反笑出聲來,“哈哈哈哈……沒錯了,這必是周娘娘的侄兒,正是一家人呢?!?/br> 約莫又過了一刻,林君和樂安也回來了,與他們同來的還有周沉。沈若筠在隨行的人里沒見到周季,估計是送回家去了。 周沉今日也是一身玄色衣袍,與陸蘊靠得近。沈若筠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覺得他兩很是相像,且都不大愛笑。 沈若筠這樣打量兩人,陸蘊便斜睨她一眼,意思是又想什么呢。 沈若筠聳聳肩,沖他做了個鬼臉。 許是因著周沉帶了許多人過來,竟引著趙玉屏順著這個方向找到了沈家的錦步帳,人還未走進,便在外面喚沈若筠:“阿筠!阿筠!” 沈若筠一聽,哪還顧得瞧什么周深周沉的,眉色間滿是舒展的笑意,提著陸蘊剛買的馬騎燈循聲跑出去見趙玉屏。陸蘊立即看了眼樂康,樂康、樂安兩個便立即跟了上去。 “今日的事,先在此謝過了,等明日再攜幼弟上門道謝?!?/br> 陸蘊客氣道:“拐子原就可惡,這也是應當的。上門道謝便不必了,府上……” 他這樣一頓,周沉知是何意,想來確實也不方便,總不能讓沈若筠招待他們吧。 兩人站在錦步帳前說著話,周沉注意到陸蘊目光總是落到不遠處與趙玉屏說笑玩鬧的沈若筠身上。兩個小娘子今日都穿得白襖,極巧的是都穿著妃色的裙子,頭上帶著顏色鮮亮的堆花兒,這樣嬉鬧著湊在一處看燈,若是不認識的,定會以為是親姐妹。 “阿筠?!壁w玉屏親昵地攬過她,“我真想死你了?!?/br> “我可不信?!鄙蛉趔抟脖?,“正月不上學,你定是每天玩瘋了,哪有空想我?!?/br> “想的?!壁w玉屏將自己假期的苦惱事講給她聽,“我母妃年前時進宮請安,再回來竟想著要給我裹足,嚇得我好些天都沒有睡好覺,就怕一覺醒來時,腳便被她們裹起來了?!?/br> 沈若筠奇道:“可我見你jiejie,并未裹足???” “許是當時還不用裹吧,也不知是誰家興起來的,缺大德了?!壁w玉屏氣到眉毛都豎了起來,“后來我便嚇病了,父王來看我,然后與母妃說,裹足是小家子做派,他的女兒橫豎不可能嫁入皇家,普天之下便無人敢挑剔,母妃才熄了讓我裹腳的心思?!?/br> 沈若筠未見過濮王趙殆,聽趙玉屏這樣說,覺得對方是個極有見地的好父親。 只一小會兒,趙玉屏身邊的婆子便催促她回去,可趙玉屏找了大半日才見到沈若筠,此時哪肯走呢。沈若筠把那盞十扇花神馬騎燈送予她:“再過幾日便開學了,我們再一處說話?!?/br> 趙玉屏點點頭,也把自己提著的兔兒燈回送給沈若筠。 周沉站在陸蘊身邊,目光便也隨陸蘊看著沈若筠。除了周季這個幼弟,周沉還有一個已經出嫁的姊姊和一個早夭的兄長。周家二房倒是有四個堂妹,可周沉基本見不著,只知道不管哪個都讓二嬸裹了腳,往日只拘在閨房里學女紅。 此時心里竟是生出一個想法,若他有個meimei,像沈若筠、趙玉屏這樣活潑些,好像也不錯。 第十四章 香火 趙玉屏一走,沈若筠瞬時便跟瞌睡蟲上了身一般,像是站著也能睡著。陸蘊瞧著已要到子時了,抱著她去橋邊走了遍百病,讓人把馬車牽到御街的入口處,打道回府去了。 原想著第二日周家必會送些謝禮來,可日上三竿,還沒等來周家的人。陸蘊算算時間,雖然知道可能發生了什么,也不能完全確定,晚些時候收到消息,方才確定。 趙殊把周沉的父親周崇禮由中書侍郎貶為了廣南東路的知事郎中。 朝中的中樞機構沿用了二府制,設了中書和樞密院兩個機構,對持文武二柄,號為二府。只一夜之間,周崇禮竟是從正三品行中書令事、直達天聽的副相,貶至了正六品的州縣郎中。 消息傳了兩日,等周崇禮舉家離京赴任后,才傳出一些原因來,說是周崇禮在福寧殿頂撞了趙殊,趙殊大怒,罰他南下去做州縣的官。周崇禮門下學子、周家姻親連襟在翰林院、御史臺三院的甚多,不少人要替他上書,甚至有要去福寧殿外跪諫的……可周崇禮自己卻攔了眾人,遵了圣意。 陸蘊反復揣摩,總覺得有些不大尋常。天子盛怒,會因何事?他不信周崇禮這種連鬼都能應付的油滑老狐貍會不曉得趙殊分寸,那若不是周崇禮惹得上位不快,便極有可能與后宮那位周皇后有關,周崇禮這是代她受過。 打聽了好些日子也沒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上元節那日趙殊與周皇后似是有過一次爭執,牽連著新進宮的太醫院之首鄭家的鄭美人也失了圣寵。 沈若筠還不曉得周家一夜之間,便如同那過了上元的花燈,轟轟烈烈過后便從街上撤走了。她將趙玉屏送的兔子燈掛在了書房,另一盞繪了仕女圖的馬騎燈留著開學送趙多珞。 過了新年,女學生們均添了一歲??捎行┤诉€真是年紀越大越別扭,比如趙月娘。 沈若筠上學第一日便發現,趙月娘去年只是當無她這個人,過了個正月,看她的眼神里都帶著些令人不適的寒意,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趙月娘這是恨上她了。 沈若筠心下直嘆怎會如此,不過倒也不怎么怕,趙月娘是趙殊的嫡長帝姬,自小就跟著孔先生學習,肯定是自矜身份的。若是與她吵起來或與周三郎那次一樣打起架來,也不知誰更丟臉些。 不過今年的教學進度比之去年要快上不少,除了要讀、背的書變多了,四藝也不再是入門啟蒙,通通變得和去年不似同一門課,也就數這門課還好些,她心算與珠算都有些基礎,尚能應付。除了女學的課,還有艾三娘的針灸、陸蘊教的病理……沈若筠可算知道了什么叫“讀書苦矣”。 真的是太苦了,有時候阿硯在院子里開嗓,聒噪個不停,沈若筠只肖說“信不信再叫我找人給你念書”比“信不信我把你做成紅燒鵝”都管用些。 堪過三月,汴京便一日勝過一日的暖和起來,早鶯爭暖樹,新燕啄春泥。衛先生與女學生上課時,瞧著滿庭煙絮,還興致極好地與她們講《世說新語》有詠絮之才的謝道韞。 只當先生講到“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時,沈若筠那小腦袋里忽冒出個有意思的想法,若也有記入書里的一日,自己也會被記成“歸德將軍沈鈺女,誰誰誰之妻”嗎? 也不知自己有無寫入書里的一日,但沈聽瀾肯定是有的,來日的書里寫她,必是“懷化將軍沈氏,歸德將軍沈鈺之女也。守冀州邊境二十載,勇力絕倫,有遼賊求取地,不許。與戰,破之?!?/br> 沈若筠那小腦瓜里又有了個新的疑問,為什么男子就不必是誰誰誰之夫,女子就總如此記載呢?這是何道理? 這種突然竄進腦子的想法,下了課便消失了。雖然趙月娘這兩日總是遮掩不住對立情緒,但也不能影響沈若筠,她這幾日都心情極好。 冀州來的家信里寫道,佘氏在月底便會返回汴京。 祖母回來,也意味著沈聽瀾的傷已無礙了,現下是萬物復蘇的春日,與遼的糾紛也比冬日少許多,是個安穩的時候。 朝中雖供給軍需,但也不影響陸蘊每旬往冀州送東西。沈若筠也會寫信附上一起,寫她養的阿硯現已足有十斤,那鵝蠻橫霸道,已成明玕院一霸,不過極通人性,認得院里的人;寫在太學教趙玉屏與趙多珞打算盤,三個人總是圍在一起總是打一會兒就笑鬧成一團,都不好好學……每次提筆似有無數想說的話,變成一封厚重的家書,送到不能回家陪伴她長大的親人枕邊。 佘氏回來那日,沈若筠正在女學上課。因已換下了厚重的冬衣,沈若筠上馬車時輕巧地跳了上去。等她掀開車簾時見到來接自己的祖母時,先揉了揉眼睛,才一下撲到佘氏懷里。 “祖母……”沈若筠原是有許多想說的話要與佘氏說,此時卻只嗚嗚咽咽地像個小可憐。 佘氏抱著心肝小孫女,哄了會拿帕子給她擦臉,“好好的,哭什么?!?/br> 沈若筠偎在佘氏懷里亂扭一氣:“姊姊的傷可大好了?” “你與三娘做的藥丸很是得用?!闭f到這個,佘氏眉開眼笑道,“今日午間,我請三娘來府里吃飯,她很是夸了你一通,說你聰慧勤勉?!?/br> “三娘才厲害?!鄙蛉趔薏缓靡馑?,“陸蘊也厲害,和他們比起來,我還差得遠呢?!?/br> “我們家阿筠不差的?!?/br> 佘氏特地來接沈若筠,便也不急著回家,帶她去了豐樂樓。沈若筠先點了極愛的一品酥,又點了個蜜炙鵪子。佘氏看著她,覺得雖是分別一年,人比去年長大許多。以前還小些,帶她來這里,捧著菜譜恨不得全點上一遍,現在也知吃不了,便只點最想吃的,懂得克制了。 她看小孫女,真是怎么看怎么好,又加了潤熬獐rou炙、豆腐江魚炙。菜上齊了,佘氏給她剔魚刺、夾菜,自己卻吃得不多。 “祖母可是不舒服?”沈若筠吃了塊香脆的一品酥,瞧見佘氏并不怎么食,本能地想去摸一摸祖母的脈。 佘氏笑她,“這才學了一年,便有了大夫病了?” 沈若筠沒摸出什么所以然,看了看桌上的菜,油炸的點心,濃油赤醬的葷菜。祖母年紀大了,且又剛從冀州回來,怕是中午已經與三娘吃了席,說不得還喝了酒,定是現在還不怎么消化,只是陪自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