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歸墟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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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他的mama,他根本已記不清那個女人的容貌,但他卻一直記得,最后她的身體很冷,比冰塊還冷。他也曾像現在這樣緊緊抱著她,依偎著她,盡全力去捂熱她,她卻終究沒有醒來。 師父也不會再醒來。 他們永遠,永遠地離開了。 這就是死。 而自己永遠,永遠也不能再見到他們了。 這就是生。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隱隱有腳步聲傳來,逐漸,嘈雜的人聲紛至沓來,沈墟覺得很吵,很煩,他抬起眼,看見劍閣的弟子們圍著他站成一個圈,也看見了一排排明晃晃的劍尖。 劍尖指著他。 劍光晃得他眼疼。 大悲大慟之后,他有些麻木,遲鈍的大腦根本反應不過來眼下的情形。 他張了張嘴,想告訴師兄們,師父沒了。 卻聽見常洵在激動不已地大吼大叫,他頭痛欲裂,凝神去聽,只捕捉到一些意味不明的字眼。 什么“大逆不道”,什么“欺師滅祖”,什么“權欲熏心”。 他困惑地蹙起眉頭,殊不知,他此時渾身是血,面無表情,手握不欺劍,腳邊躺著師尊遺體,此情此景,實在令人無法不心生誤會。 更有常洵等人,將他視作眼中釘rou中刺,借題發揮起來越發興致勃勃。 聽了一陣,沈墟總算明白過來,原來他們以為他沈墟弒師。 他覺得可笑,于是冷冷笑了一聲。 眾人皆被他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常洵怒喝:“禽獸不如的東西,你還笑得出來,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沈墟道:“我沒瘋?!?/br> “沒瘋你犯下弒師這等駭人聽聞的歹事?” “我沒有?!?/br> “你沒有,那是誰?誰殺了師父?誰殺得了師父?” “我也不知?!?/br> “哼哼,一推二五六誰不會?我且問你,大清早的你來師父房里做什么?” 聽語氣,竟是質詢盤問,沈墟抬眼,望向常洵的方向,一字一頓道:“師父不是我殺的?!?/br> 常洵挺劍:“怎么,你仗著武功高了些,就敢公然威脅師兄么?” 沈墟與他說不通,俯身要去檢查風不及身上有沒有什么有關兇手的線索,手還沒伸出,一把劍從旁刺來:“無恥叛徒,休碰我師尊遺體!” 沈墟看也不看,揮不欺擋開,仍去觸摸風不及衣襟,又有雙劍分別從上下路齊出。 只聽“鐺鐺”兩聲,兩柄劍脫手,飛上半空。 與此同時,令有七劍從不同方位悍然挺進,他們身形疾晃,飄忽來去。 ——卻是祭出了御敵的鴻影劍陣! “師兄弟們,大家一起上,今日就為咱們劍閣清理門戶!”常洵大聲呼哨,提劍立于陣眼。 眾劍閣弟子齊聲呼應:“清理門戶!” 沈墟被他們團團圍住,他環視而去,只看到一個個白色的模糊的光圈,他記得這里的每一張臉,甚至能認出他們每一個的聲音。 這些人都是他曾立誓要守護的對象。 現在他們卻反過來要殺他。 “為什么……”他啞聲呢喃,聲音低得有如囈語。 他不明白很多事。 比如風不及一死,掌教未定,劍閣弟子就不得不面對分邊站的問題,他從小到大潛心學劍,疏于交際,劍閣上下除了殷霓,沒人說得上與他交好。常洵就不一樣,常洵交游廣泛,性格豪爽,人人都與他要好。選邊站的時候,自然人人都站在常洵那邊。 再比如,有時候,人們更傾向于幫親不幫理。 鴻影劍陣練到爐火純青時,變化浩繁,可困住天下一流高手。但前提是,此人不了解這個陣。而沈墟從小就研習此陣竅門,自是困不住他。他只需站定劍陣的樞紐要位,七名弟子再如何狂奔疾走,虛實輪變,也無可奈何。 但沈墟不愿同門相殘,在不傷人的情況下要想破陣,也實屬不易。 雙方僵持不下,此時,又有七人擺出劍陣。 兩個鴻影一個疊一個,交相呼應,攻瑕抵隙,威力自是大大增強,沈墟人只有一個,占了這個樞紐,便占不了那個,不免分.身乏術,左支右絀,逐漸落于下風。 劍陣漸收漸緊。 突然,常洵大喝一聲:“著!” 七人將沈墟圍住,各挺長劍,瞬間刺出。 這一刺他們練了不知多少個春秋寒暑,能做到出劍速度、角度、高度,都保持驚人的一致。 沈墟自也知道這一刺非同凡響,在常洵喊聲時,他就做好準備提氣上躍。當他躍起,腳尖同時踏在七把劍相抵的劍尖上時,常洵又喝一聲“再著!” 另七人便同時一步踏上此七人的肩,挺劍于半空截刺! 這樣一來,沈墟躲得了腳下七把劍,躲不了頭頂七把劍,身處重重劍網,插翅難飛。 實是危急關頭,上層那七把劍眼看就要扎進腰腹,沈墟腳下一轉,腰身反擰,強運內功將自己轉成了一只陀螺,不欺劍的劍尖也跟著他一起旋轉。 只聽“嗆啷啷喀喇喇”一頓亂響,上下十四把劍都被他齊齊絞成了十四只大麻花,最后絞到極致,就嘣嘣斷開,劍尖齊飛出去,深入泥墻。 眾弟子手持斷劍,皆大驚失色,齊齊撤陣后躍。 就在所有人敗撤之際,有人不退反進,出其不意,挺斷劍襲向沈墟后心。 耳聽“噗呲”一聲,沈墟愕然轉身。 與目眥欲裂的常洵面面相覷。 常洵一臉難以置信,撒了手,踉蹌后退:“你,你,你竟然為了他……” 沈墟不明所以,惶然低頭,只看到一片烏云發髻,發髻上插著一支彩云琉璃簪,再往下,就是那副嬌小熟悉的身子。 身子的主人轉過臉來,清麗小臉上滿是痛楚。 “霓師姐?”沈墟喉頭哽住,幾乎已說不出話。 “小師弟?!币竽逈_他勉強一笑,笑到中途沒能成形,嘴角又垮了下來,“我,我好痛?!?/br> 那柄斷劍已齊根沒入腹內,只留劍柄在外。 沈墟面上血色全退,伸手抱住殷霓跌坐再地,一邊捂住傷口點xue止血,一邊轉頭怒吼:“還愣著做什么?快下山去找范神醫來!快!” 隨即有人沖出了草廬。 但所有人都知道,等神醫上山,一切都晚了。 “小師弟,你別傷心,他們都不信你,我信你?!本拖褚欢溟_到荼蘼迅速凋零的花,殷霓臉上的光彩跟著她的血一起,在不可抑制地流失,“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認識的小師弟,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的人?!?/br> “師姐,師姐?!鄙蛐娌话驳貒肃?,“我已經沒了師父……” “沒事,別哭,哭了就不好看啦?!币竽薨櫰鸨亲?,“唉,受傷真的好痛,你當初肚子上也中了一劍,你是怎么撐過來的?” “別去想就好了?!睖I水一滴一滴打在殷霓的臉上,沈墟替她抹去,指尖顫抖,“你心里想,不痛,不痛,一點不痛,就真的不痛了?!?/br> “真的嗎?” “真的?!?/br> 殷霓沉默了,似是真按照他說的去做了,過了一會兒,嗔道:“呸,你怎么也學會了騙人,還是痛的。小師弟啊……” 沈墟:“嗯,我在?!?/br> 殷霓緩緩闔上眼皮,氣若游絲:“我撐不住啦,你須得答應師姐最后一件事?!?/br> “什么事?” “你這么厲害,比常洵厲害得多,你,你別殺他……我們,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師父已經走啦,何必……何必……” 她的話沒說到盡頭,就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終于手掌一張,漸漸松開了抓著沈墟的手,也停住了呼吸。一滴淚凝在她泛紅的眼角,將落未落。 常洵徐徐跪到地上,抱著頭嚎啕大哭起來。 他哭得那樣慘,似乎丟了整個世界。 沈墟閉了閉眼睛,眼睛里因充斥了淚水而酸脹疼痛,他厭惡極了這一切,也實在不想再哭,咬牙抱起殷霓。 “你要帶霓兒去哪里?”常洵忽然爬起,閃至身前,甕聲道,“你可以自己走,把霓兒留下?!?/br> 一片岑寂中,沈墟抬起眼,同時緩緩抬起不欺劍,他的眼里沒有常洵,也沒有任何人。 沒有人見過這樣一雙空洞淡漠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沒有說一個字,他的劍晃了一下。 常洵的頂上發髻被削落,掉在地上,半截斷發被劍氣激得狂舞。 盛大劍氣混合著殺機,壓制得常洵一動也不能動,他徒勞地瞪大了血紅的無能狂怒的眼睛,垂落身側的手微微發抖。 沈墟還劍入鞘,與他擦肩而過。 眾弟子垂下頭,讓出一條路來。 時天光傾瀉,云開霧散。 沈墟出了守拙草廬,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沒人攔他,沒人留他。 他就這么走出了劍閣。 第18章 迷迷糊糊中,沈墟睡了許久,他似乎永不停歇地在做夢,夢里寒來暑往、花開花落,渺茫天地間只他孤伶伶的一個。他跋山涉水,不知疲倦地尋找著,卻不知在找什么,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處歸地。長風急,雪如潮,他如浮萍般漫漫飄蕩,冷眼看世間繁華,劍影刀光。 最后他飄進了一片虛無,聽見了清徹梵音。 不是梵音,是有人在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