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最討厭的你 第29節
周然伸手夠到,發現是岑蔚打來的。 以為她是落了什么東西,周然摁下接聽,把手機放到耳邊:“喂,怎么了?” 岑蔚在那頭提起一口氣,語速飛快道:“那群小孩害怕照鏡子是因為鏡子里只有哥哥一個人,他們早就已經死了現在你看到的不過是哥哥分裂出來的人格?!?/br> 嘟。 電話掛斷。 周然維持著原本的姿勢,閉上眼睛,手指一點一點蜷縮收緊,胸膛中的火球越躥越大。 而門外走廊上的岑蔚耶了一聲,痛快又興奮,朝著空氣揮了揮拳頭。 這口憋了十年的惡氣,她終于吐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下章講高中的恩怨。 第21章 第二十一封信 周然青春期里有且僅有過的一段暗戀結局非常糟糕, 不能說是無疾而終,只能說他自作自受。 為什么喜歡岑蔚呢? 理由其實很多。 因為第一次見面時她和他的同頻共振。 因為她春天一般的名字。 因為她總是笑盈盈,溫暖善良。 因為她說“好”的時候總會帶上一個語氣詞,“好啊”、“好呀”。 因為她會不厭其煩地幫他寫語文試卷上的名字。 ——除了前兩次周然是真的忘記了, 后來他都是故意空著的。 但像周然這種內向害羞的膽小鬼, 連和人家說句話都緊張到把衣角攥皺, 告白是萬萬不可能的, 甚至每次岑蔚向他這個方向走來時,周然的下意識反應是逃跑。 所以第一個學期,他們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同班同學, 每天的對話僅僅局限于早上收作業時的“周然, 就差你了?!薄昂玫鸟R上?!焙汀澳阍趺从滞泴懨至??”“抱歉?!?。 周然的生日在年底,元旦的前兩天。 那一年小姑問他想要什么生日禮物, 周然說:“薄荷巧克力, 你上次給我的那種?!?/br> 周建業在一旁聽見, 恨鐵不成鋼地剜他一眼:“一天天就知道吃?!?/br> 小姑感到疑惑:“我以前拿給你吃,你不是不喜歡嗎?” “我現在又喜歡了?!?/br> “好吧,我去找劉航要?!?/br> 劉航是小姑當時在談的男朋友, 他父母在國外做生意,經常給小姑送禮物, 進口巧克力什么的, 大多數她都會轉手送給周然和周以。 然后再被周然轉手送出去。 那盒巧克力在他的桌肚里躺了一整天。 他知道岑蔚有個jiejie在讀高三, 所以她每天放學要多留下半個小時。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今天班級里的同學們都很活躍,一到課間就亂哄哄的, 有人商量今天晚上要一起出去放煙花, 還有人讓班長去求老師把最后一節自習改成聯歡晚會。 周然在班級里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 一共19個男生,他又是個子最高的那個,他一個人獨享一排,左邊是墻,右邊是張空課桌,偶爾會有老師坐在這里批改作業。 “周然,幫忙搬下水?!鄙钗瘑T喊他。 “來了?!敝苋粦艘宦?,但沒立刻動身,目光還緊緊鎖在手里的小說上,直到把最后一行字看完,他長舒一口氣,合上書,隨手塞進手邊成堆的練習冊里。 阿加莎不愧是偵探女王,周然還沉浸在最后的劇情大反轉里,腦海內復盤著之前鋪墊的線索,頻頻在心里發出感嘆。 他扛起新的純凈水裝上飲水機,拍拍手,轉身走下講臺。 一抬眼,周然看見岑蔚站在他的課桌旁,手里就拿著他剛剛看完的那本《無人生還》。 意識到那里面夾著什么,周然呼吸一緊,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 “你在干嘛?”他一著急語氣有些兇。 岑蔚嚇得肩膀一縮,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回答說:“哦,老師要收訂正的默寫,你還沒交?!?/br> 周然盯著她手里的書,眉頭蹙起,板著臉看上去像是生氣了。 岑蔚趕緊把書還給他,解釋說:“我沒有亂翻,就是不小心看見了,對不起?!?/br> 周然一言不發地接過,把它塞進課桌肚里,找出默寫本拿給岑蔚。 岑蔚抱著本子,卻沒走,猶豫了一下,開口請求說:“那個,你能把書借我看看嗎?我放學就還你?!?/br> “不能?!敝苋幌攵紱]多想地就拒絕。 岑蔚還想再爭取一下,放輕聲音道:“這本我就差最后一點點沒看,我真的很想知道結局,我保證很小心,不會被老師發現的,行不行?我一下課就還給你?!?/br> 桌肚下,周然的喉結滾了滾,死死攥著外套下擺,心臟在胸膛里撲通撲通跳。 他目視前方,深吸一口氣說:“兇手是假死的老法官,最后他開槍自殺了?!?/br>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岑蔚,眨了眨眼睛:“你現在知道結局了?!?/br> 短短半分鐘里,岑蔚的表情變了又變,從懵怔到驚訝到不可思議,最后化為冉冉升騰的怒火。 女孩眉心緊蹙,呼吸頻率急促,雙手攥著拳頭,胸膛劇烈起伏。 她脾氣好,不代表她沒脾氣。 她很少發火,不代表被人踩了底線還能保持冷靜。 在憤怒驅使下,岑蔚做了從小到大最出格的一件事。 “你是不是有病???”她氣得聲音發抖,像是帶著哭腔,隨手抄起桌上的課本朝周然砸去。 就在下一秒,原本鬧哄哄的教室突然安靜如雞。 這種現象一般有兩種情況,一,老師沒來,同學們自己嚇自己;二,老師突然出現在教室后門。 好死不死,這次是最糟糕的第三種,——來的還偏偏是教導主任。 “你們兩個,來我辦公室一趟?!敝心昴腥吮持肿叱鼋淌?。 底下立刻響起竊竊私語聲,同學們好奇地張望。 岑蔚僵在原地,雙頰漲得通紅。 咯吱一聲,周然從座位上起身。 “別供出書的事,我明天給你帶別的看?!彼÷曆肭?。 岑蔚撩眼睨他,剛熄滅的火氣又卷土重來,她氣鼓鼓地撂下一句:“明天放假!” 學校抓課外書抓得嚴,只要不在中小學必讀書目上的,一旦發現統統沒收。 一路走到主任辦公室,岑蔚咬著后槽牙,心里想的都是要完蛋一起完蛋。 但等主任發話要他們倆交待情況的時候,她又說不出口了。 “......周然他,”岑蔚雙手絞在一起,低垂著視線,“他老是把腿伸到過道上,弄得我們不方便走路?!?/br> 主任捧著保溫茶杯:“就為這點小事?你就對同學打打罵罵?” 岑蔚緊咬著下唇,輕聲認錯:“是我沒有控制好情緒,我錯了?!?/br> 主任把目光移向周然:“我知道那課桌對你是小了點,但你嫌擠也不能妨礙到其他同學是不是?” 周然用力點頭。 “好了,你先回去吧?!?/br> 周然偏頭看了岑蔚一眼,說:“老師,是我絆倒她好幾次了,她才那么生氣的,都是我的錯?!?/br> “知道知道,你出去吧?!敝魅螕]揮手,“沒你的事了,以后小心點?!?/br> 周然“哦”了一聲。 他安然無恙地回到教室,卻如坐針氈,平均五秒抬頭看一次鐘。 岑蔚回來的時候自習課已經過了大半,班主任沒允許他們撒歡,還是讓他們乖乖坐在教室里做作業。 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腳步很快,周然沒來得及看清她的表情。 但是沒過多久,他看到岑蔚旁邊的女生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 那一刻周然愧疚又難受,身體里被塞了一臺真空機,每一下呼吸都是煎熬。 他應該把書借給她的。 但書里夾著的信紙怎么辦。 他應該說那是草稿紙,不動聲色地拿回來再把書給她。 周然懊悔地捶了捶腦袋,剛剛怎么就沒靈機一動呢,這會兒馬后炮。 他是笨蛋他是白癡他是大傻b。 鈴聲一打響,同學們火速收拾書包離開教室。 周然故意慢吞吞地折試卷,眼睛一直在留意前排的女孩。 冬天晝短夜長,五點多天就黑了,一陣喧鬧過后,校園又陷入寂靜。 新年禮物變成了賠禮道歉,周然心情沉重,背起書包走到教室第四排,剛發出一個音節,岑蔚蹭一下地站起來,頭也沒抬地對他說:“別和我說話,看見你就來氣?!?/br> 那是整個高一,岑蔚主動對他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后來文理分科,她去了藝術班,周然都沒有怎么再在學校里見過她。 笨蛋的初戀就這樣不了了之。 回憶結束的時候,電影即將演繹到劇情的高潮,但周然再無剛剛的興致。 他摁下遙控器上的關閉鍵,哭笑不得地嘆了一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