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不識酒沾唇 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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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才后知后覺荊年那天在房頂的言外之意,一拍腦袋,去搬救兵了。 經過概率預估,上門找他必定會吃閉門羹,所以我從書上撕下一張紙,簡要寫明來意,疊成小船,早上出門時放入“銀河”中,讓船漂到對岸。 荊年回來應該就能看到。 這天傍晚,被長老留下來訓話的我依然回來得最晚,火燒云絢爛,紙船已在岸邊泊了好一會兒,仿佛也被染得五光十色。 我拆開紙船查閱。 荊年并沒有回話,只在紙背面畫了一只小狗,雖寥寥幾筆,但神態足夠生動,脖子上還有個很細的黑色項圈。 我頓時明白過來,他畫的是我。 荊年對養狗的執念真是莫名地深。 我隨手拿起筆,在旁邊添了個兇巴巴的小人,故意畫得鼻歪眼斜,比荊年本人丑了十萬八千里,打算明早放進河里回敬他。 畫完后,我將它湊近燈盞細看,卻發現這紙內藏玄機,顯然是被荊年施了術法,一挨到火苗,小狗的兩只前爪下浮現出兩個字來,分別為一個“是”字和一個“汪”字。 原來他是給了我回復的。 字和畫結合荊年的常用語氣,連起來就是: “想要我幫你么?” “你只能回答「是」,或者「汪」?!?/br> 好無聊一人,我決定不回敬他了,否則顯得我和他一樣無聊。 隨手將紙揉成團,扔出窗臺,不料卻聽到一聲奇怪的叫嚷。 我探身出去,看到了屬玉鳥。 “屬玉師兄,你怎么來蝕艮峰了?” 它今天一點都不溫和,梗著脖子沖我罵道:“就是你這廝用紙團扔我?” 真是怪了,平日里屬玉鳥開口都是秦屬玉的聲音,今日卻是調子高音色又啞,頗似公鴨嗓。 見我愣住,又用爪子撥開紙團,無情評價道:“好丑?!?/br> “那……那是因為我以前從來不用毛筆寫字?!?/br> 想起屋里還有字帖,我便去翻找。它也跟著飛進房間里,四處打量:“別翻了,反正你也不懂書上字的意思?!?/br> 我眼疾手快地掐住它的脖子:“你是誰?快把屬玉師兄交出來?!?/br> “咳咳……你輕點……我就是屬玉鳥……秦屬玉去找薛長老了……我閑著無聊就想找人說說話?!?/br> 我這才明白過來。 “所以說,平時你只是代為傳話,其實你是有自我意識的?” 屬玉鳥抖了抖身上被我薅下來的木屑,驕傲道:“那當然,制造出有靈智的木偶,正是偃師一族世代相傳的絕技?!?/br> “好厲害?!蔽液敛谎陲椬约旱馁潎@,要知道像我這樣的仿生人,雖然外表栩栩如生,但不具備真正人類那樣的自我意識。所有舉動,包括思考在內,都由設定好的腳本運行得出,遵循邏輯,構成行為樹模型,模型的精細程度決定人工智能的高低等級。 在31世紀,人是否具有靈魂不再是爭議話題,對應概念“精神體”已被提出,這才是仿生人和真人的根本區分點。行為樹模型再復雜精細又如何,開發員永遠無法賜予我“生命”。 偃師卻輕易掃除了這個技術盲點,多么令人心生艷羨。屬玉鳥作為一塊沒有內設任何機關的木偶,卻奢侈地具備著“生命”。 生命的樹根哪怕脫離了血rou土壤,也不應當抽出虛幻的邏輯枝條。所以我再心馳神往,也不過臨淵羨魚爾爾。 屬玉鳥對稱贊很受用,我便趁機問它,能不能帶我去看秦屬玉做的其他木偶,它表示小事一樁。 一路走過去,發現秦屬玉的寢院很大,門口一塵不染,像是才被打掃過。我不忍弄臟,遂選擇翻墻進去。 院子里很寂寥,也很熱鬧。 寂寥是因為走進院子里,生命探測儀毫無響應。 熱鬧是因為足有數十個孩童模樣的人偶,它們三兩成伍,靜止不動,像被按下暫停鍵,有的在花圃邊嬉鬧,有的在樹下乘涼,保持著上一秒的生動神態,讓我有理由相信它們是“活的”。我小心翼翼蹲下,捻住一只落在人偶肩頭的蜻蜓,在它眼前晃了晃,人偶柔順的長睫毛紋絲不動。 “它們沒事吧?”我有些擔憂,難不成這木頭人偶也和機器人一樣會短路?怎地都不動? “木偶是偃師造物,靠其氣息牽著,自然一分開就變成了死物?!睂儆聒B沾沾自喜道,“它們都是舊人偶,阿玉離開院子就動不了了,不像我,至少要阿玉下了山,才超出范圍?!?/br> 又查看一遍,發現人偶無一例外均是童女,笑容可掬,像喜慶的年畫娃娃,顯得鳥形木偶獨樹一幟。雖然它們都由秦屬玉賦予生命,和他共同生活,但稍作對比,就能看出屬玉鳥的做工不如童女細致。 “它們是秦屬玉雕的,而你不是吧?” 屬玉鳥挺起胸脯,“不要以貌取鳥,我比它們強多了,阿玉跟人交流都靠我?!?/br> 等于默認了秦屬玉只雕童女人偶,沒想到他居然和荊年愛好重合了,都是喜歡玩娃娃,不過荊年是和男娃娃(我)玩,他是和女娃娃玩。 那還是荊年問題大一點吧,我思索著。 屬玉鳥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對了,還有一個未完成的人偶,阿玉每天晚上都在里屋雕呢?!?/br> 第17章 給個機會可好? “半成品?也是童女嗎?” “不知道,阿玉神神秘秘的,從來不讓我們進去看?!?/br> 我本來就對偃師技藝好奇,現在更是被它的話勾起了心思。 只偷偷看一眼,應該沒關系的吧? 走到緊鎖的里屋門前,我湊近門縫往里瞧,一眼看到秦屬玉的佩劍落在地上,應是出門太急忘了帶,竟未收進鞘內,我這才發現不尋常處。 這是一把未開過刃的劍,聯系地上的木屑就可知道,劍主用它來雕刻人偶。 除此之外,屋內只有一座高臺,我踮起腳尖,想看看上面擺著的人偶到底長什么樣,遺憾的是人偶用黑紗蒙得嚴嚴實實,只能從輪廓判斷,體型比童女大得多。而且它擺放得實在太高,哪怕以秦屬玉的身高,也要仰頭才能夠到。 與其說是擺放,不如說是供奉。 這層黑紗將他供奉的信仰與外界隔絕,我不能窺見半分。 正失望著,就聽到大門被推開的聲音,秦屬玉回來了。 我連忙躲到柱子后面躲起來,企圖掩蓋私闖和偷窺的雙重罪責,果然如屬玉鳥所說,他踏進庭院的剎那,所有人偶的木頭關節都發出了吱呀的聲響,它們活了過來,簇擁著秦屬玉嘰嘰喳喳,言語中滿是天真懵懂。 “阿玉,給你看我捉的蜻蜓,漂不漂亮?” “阿玉,我想吃糖葫蘆了,過幾日去集市上帶給我好不好?” “阿玉,他是你師弟嗎?” 其中一個童女人偶指著我藏身的柱子問道。 未等我回應,手中的屬玉鳥已經向秦屬玉飛了過去,立在他肩頭,當起了無情的交流工具。 “戚師弟,好些天沒見你了,來找我怎么不提前說一聲?待客唐突了還請見諒?!彼Z氣慣常溫和,仿佛做錯事的不是我一樣?!白??!?/br> 我剛坐下,某個人偶就歪歪扭扭地走過來我倒茶,許是茶壺對她來說重了點,茶水溢出杯子,秦屬玉抱歉地看了我一眼,將人偶抱去了一邊的石凳上?!捌悴栉襾砭托辛?,你去玩吧?!?/br> 人偶眨著眼睛點頭,兩個包子似的發髻一晃一晃,煞是有趣,它搖著秦屬玉的手臂?!鞍⒂衽阄彝??!?/br> 秦屬玉便像上次掏荷包一樣,又從袖子里掏出個撥浪鼓給它,人偶樂得直拍手。若是能忽略它皮膚上明顯的木制紋理,他們就像一對普通兄妹,其樂融融。 人偶和他,與其說是主仆,更像是家人。 我覺得我得為剛才的論斷道歉,秦屬玉和荊年的愛好確實不同。 “找我有何事?”他問道。 “呃,今天課上有個問題我不太懂,就想著來問問你?!蔽遗貞浨G年撒謊時的神態,卻完全學不來,怎么都顯得刻意。 果然,人偶稚嫩的聲音馬上響起,“我剛才明明看到,你去了里屋?!?/br> 我慌亂道:“我沒看到什么人偶!只看到了你的劍!” 秦屬玉愣了一下,問道:“劍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我還以為你的劍是武器呢,沒想到……” 他笑了笑,“確實是武器,偃師,賦死物予生息,此劍名為夜啼,既能引魂入體,也能剝離,所以那天我才打算用劍去驗證……”他沒有說下去,神色有些黯然,“既然師尊已將他收入門下,那便是我多慮了,勞煩你替我向荊師弟道個歉吧?!?/br> 道了也是白道,荊年的作風就是仇一旦記下,必報不可,我心中腹誹著答應了下來。 “說起來,夜啼便是我當年考核完不久,去無定崖下召出的神武。識酒,算算日子,你也該去無定崖了?!?/br> 無定崖位于天邑城內第二大門派「無定門」,是一處天然形成的詭譎山崖,萬年來,無數化神期大能在此渡劫,是飛升者隕落者的必經處。盡管被劃為禁地,但每年都不乏有人前來,渴望在此召出一把神武。 不過機緣之事,總歸是可遇不可求,如愿者少之又少。 我攤手:“神武什么的聽天由命吧,反正給我也是浪費,先通過考核再說?!?/br> 秦屬玉自然又是一臉真摯地祝我好運,我不甚在意,畢竟此番前來另有目的。 于是我直說了:“屬玉師兄,你能不能像賦予屬玉鳥靈魂一樣,也賦予我?” “這……”秦屬玉沒料到我會提出這么個要求,為難道:“可你是人,又不是死物?!?/br> “誰說我不是……”我差點要脫口而出,但想想也沒法讓他相信,只得懨懨道:“真的不行嗎?” 秦屬玉搖頭,“一個人體內不能安置雙魂?!彼娢掖诡^喪氣,又問道:“戚師弟為何會有如此想法?秦某聞所未聞?!?/br> 我支支吾吾地胡謅:“因為長老們都說我資質太差,講的東西我也不懂,所以我想著是不是一體雙魂就能有兩個腦子了?兩個腦子一定比一個腦子學得快吧……” 聞言,秦屬玉輕嘆一口氣,隨即我面前多了一片陰影,頭頂傳來他手心溫熱的觸感。 “沒關系,有什么問題都可以來找我?!?/br> 童女人偶好奇地從他身后探出頭,“阿玉,那你今天不雕人偶了嗎?” 他起身,走向里屋,打開門鎖,撿起夜啼劍收好。手指輕輕摩挲著黑紗的下擺,眼神清澈而虔誠,哪怕他周身氣質冷峻,也生出了幾分秋水為神玉為骨的柔情。 他無法發出聲音的雙唇緩緩開合,對被供奉的人偶訴說著最神秘的沉默之語。 我竟然看明白了,秦屬玉說的是:“無妨,雕刻人之事心急不得,你且等我回來?!?/br> 倒顯得我擾了他們二人的清凈,再者,老給秦屬玉添麻煩也確實不妥,于是我推辭道:“算了吧屬玉師兄,我再回去自己看看心法?!?/br> “你無需有負擔,我和薛師叔之前就答應過帶你來天邑城,因為各種原因耽擱了,現在就當這份人情晚還了些罷?!?/br> 他質樸而入微的善意讓我為自己的隱瞞而羞愧,仿生人果然還是不擅長撒謊。 “正巧,我也欠戚師兄一份人情?!鼻G年的聲音冷不丁響起,他抱臂站在門前,對秦屬玉行禮道?!扒貛熜?,叨擾了?!?/br> 隨即看向我:“久久沒等到你的紙船,又見秦師兄院門未關,就想著——是否需要我幫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