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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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很快又更迷茫了:“不對啊,天宿上仙都能來雀不落了,如果不是桑煜他們猜的那樣,那就是仙魔相碰了吧?仙魔相碰總得傷一個,那咱們雀不落不得塌一半???會是現在這完好無損的慕樣?” 方儲也越想越困惑。 他們不再湊頭說悄悄話,沉思起來,才忽覺不對。 因為這屋里不止有他們兩個人的氣息…… 寧懷衫和方儲猛地一驚,轉過身,就見烏行雪斜倚著門,濃黑如墨的眸子靜靜看著他們,也不知聽了多久。 這一夜他殺了許多人,耗了許多氣勁,回到雀不落才放松下來。 正因為氣勁不足,那些原本遮掩得嚴嚴實實的東西,便露了幾分…… 于是,方儲和寧懷衫嗅到了一絲不屬于他們城主的氣息。 他們愣了片刻,終于意識到,那是烏行雪身上緩緩顯現出來的……天宿仙氣。 也是那一瞬間,方儲忽然頓悟,或許桑煜他們觸到的逆鱗并非是“強要一道秘法”,而是將“天宿上仙來過雀不落”這事傳出去。 這想法閃過的剎那,原本倚靠在門邊的烏行雪已經瞬間到了他們面前。 方儲一驚,脫口道:“城主我不說!” 烏行雪抬起的手頓了一下。 方儲一拽寧懷衫,連忙道:“劫期這事,我們一個字都不會透出去!” 但烏行雪的手還是落了下來。 閉眼前,他們隱約聽見了一道鈴音。 *** 烏行雪是被馬車外潮濕的雨聲吵醒的,再加上馬車又穿過一道禁制,輕輕顛了一下。 他夢見的最后一幕,便是自己指尖勾著夢鈴,定住了寧懷衫和方儲。耳邊縈繞的最后一句話,便是方儲的驚呼:“劫期這事,我們一個字都不會透出去!” 他在那余音之中睜開眸子,看見了蕭復暄昏暗燈火下的側臉。 那不是驅靈燈,并不刺眼,在馬車輕動中微晃了幾下,溫黃色的光便從對方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處落下來,又落進那道唇線里 烏行雪尚未從困倦中抽離,他瞇著眼懶懶看了一會兒,忽然抿了一下唇。 蕭復暄似有所感,恰好在那時轉眸看過來。 他靜了一瞬,忽然想起夢里無數人提到的那句“天宿上仙”。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匆忙從蕭復暄鼻下收回了視線。 “城主醒了?” “城主?!?/br> 寧懷衫和方儲的聲音響起來,幾乎跟夢境里的余音接連成片。 烏行雪怔了一瞬,才想起來他們此時正在去往落花臺的馬車里。 蕭復暄視線還落在他身上,余光可以看見。他直起身,胡亂挑了一句話問對面三人:“還沒到么?” 誰知寧懷衫和方儲沒開口,居然是蕭復暄淡聲答了一句:“到了?!?/br> 烏行雪一愣:“到了?”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馬車自從半夢半醒間輕顛了一下后,便再沒有什么動靜,好像還真的到了。 烏行雪納悶地直起身,目光依然落在桌案對面:“到了你們怎么不動?” 就天宿上仙嗓音低沉補了一句:“那兩個不敢叫你?!?/br> 烏行雪:“……” 問你了么你就答。 平時半天沒話,這會兒一句接一句。 蕭復暄連說兩句話,他要再目不斜視盯著對面那三人,就實在說不過去了。于是他…… 他低頭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先前睡過去的時候,他還只是穿著單衣捧了個手爐。如今睜眼,不知為何封蓋了一條毛氈厚毯。 直起身的瞬間,厚毯朝下滑了一些,冷意便順著縫隙灌進去,烏行雪下意識托住厚毯,朝上攏了一下:“這毯子……” 這回寧懷衫和方儲依然欲言又止,倒是醫梧生答得快:“先前見……見公子指節泛青,想必有些冷?!?/br> 烏行雪心說何止是有些冷。 他正想沖醫梧生點頭謝一聲,就聽對方道:“上仙給你封了條毯子?!?/br> 烏行雪:“……” 他終于還是朝蕭復暄看了一眼。 好死不死的,偏偏那寧懷衫在這時支支吾吾開了口:“城主,您可能有所不知。咱們體質特殊,每隔一段時間會出現一些——” 他或許是想說“怨靈噬體”之類的話,“怨”字的口型都出來了,他看了蕭復暄一眼又默默咽回去道:“一些情況……” 方儲也在旁邊補充道:“那段時間會體寒難忍,越是厲害的人,越是難熬,額……” 礙于有仙在場,他們不好說得太直白,但又怕烏行雪什么都不記得,回頭不堪忍受出事情。兩人急得差點抓耳撓腮。 烏行雪摟著毯子,木著臉看他們,心道:別說了,恰好知道,在這演猴兒不如趕緊滾下馬車。 那倆傻子一邊起身要下車,一邊還比劃著道:“反正就是會有那么一些時候,唔——” 他們唔了好幾下,天宿上仙的嗓音沉沉響起,幫他們補全了那個詞:“劫期?!?/br> 烏行雪眼睫一抖,差點把手里的厚毯捂他臉上。 第34章 山市 比烏行雪反應更大的是寧懷衫和方儲。 彼時他們掀了毛氈擋簾正要下馬車, 聽到蕭復暄那句“劫期”,登時滿頭問號,一腳踏空—— 就聽咚咚兩聲悶響, 倆小魔頭差點在自家魔窟門前摔個狗啃泥。 寧懷衫一把扒住車門, 止住踉蹌。片刻后, 撥開毛氈簾伸了一顆頭進來:“……你為何知道?!” 他眼睛本來就大,這會兒瞪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 就那么一眨不眨又難以置信地盯著蕭復暄。 沒一會兒,方儲的腦袋也進來了,皺著眉同樣困惑:“天宿怎么會知道‘劫期’這個說法?!” 旁邊的醫梧生疑問道:“劫期?劫期是何意?我今日倒是頭一回聽說?!?/br> 寧懷衫立馬沖他道:“那不是廢話么!這事能讓你們這些仙門中人隨意聽說?” 醫梧生:“?” 劫期下的邪魔, 稍不留神便會被人鉆了空子、趁虛而入。所以照夜城內的邪魔妖道們彼此心知肚明, 出了城則會百般掩蓋。沒有哪個邪魔會讓外人、尤其是仙門中人知曉這一點, 那是自曝其短。 更何況, “劫期”這話也就魔頭們自己說一說,他們覺得怨魂噬體是一場劫,所以用了這個名字。倘若讓仙門中人知曉了, 恐怕只會撫掌叫好,管這叫做“報應”。 他們哇啦哇啦問了一氣,別的不說, 烏行雪至少聽出來了一點——“劫期”這個詞,怎么都不該從蕭復暄口中說出來。 至于他為何會知道…… 那可真是個好問題。 烏行雪抓著毛氈毯, 回想起夢里那些含糊其辭的片段,尤其是桑煜沖他提起“天宿上仙”時曖昧不清的語氣…… 總之,這馬車怕是容不下他了。 偏偏那兩個二百五還在叭叭:“不應該啊, 天宿你……你究竟是從何知曉的?有誰透漏出去了?” 蕭復暄沒有立刻答他們的話, 而是用劍挑開了毛氈門簾,轉頭沖烏行雪道:“下車?!?/br> 烏行雪看了他一眼, 掀了厚毯,朝車門走去。 他低頭讓過蕭復暄抵著門簾的劍,正要下車。 余光里,蕭復暄朝他瞥了一眼,忽然開口答了寧懷衫和方儲追問半晌的問題。 他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道:“恰好知道?!?/br> 烏行雪心里倏地一跳。 緊接著那道嗓音又響起來:“披上大氅?!?/br> 寧懷衫和方儲:“?” 他冷不丁又蹦出這么一句,沒名沒姓,聽得眾人俱是一愣。過了片刻,這倆才意識到,這句話是說給他們城主聽的。 嗯……………… 寧懷衫和方儲原本還想再說點什么,這會兒忽然沒了詞。 就見他們城主動作一頓,意味不明地朝蕭復暄瞥了一眼,最終還是轉頭回了車內。 醫梧生拎出車里備著的大氅遞過去,道:“我不懂劫期何意,不過既然體寒難忍,還是多穿一點為好?;蛟S……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描述一下劫期是何感受,如何方法能壓制。我這別的不說,各式丹藥都帶了不少,或許能抵用?!?/br> “……” 這話說完,馬車內瞬間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醫梧生愣了一下,面露不解:“怎么了?” 寧懷衫和方儲默默扭開臉,沒敢在這時候亂插話。他們心照不宣地回避了片刻,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天宿上仙蕭復暄居然跟他們一樣沉默。 當然,天宿本來就惜字如金,不愛開口。但那一瞬間,他們就是微妙地覺察到,天宿上仙的反應并非是常態的沉默,而是跟他們相似,有點不可言說的意思。 就好像他不僅知曉劫期是什么,甚至還知曉劫期會是何種反應,又該如何壓制似的。 嗯???? 寧懷衫和方儲對視一眼。 不過,沒等細想,他們就聽見自家城主開口道:“實不相瞞,劫期如何如何我半點都不記得了,丹藥就不必了,不愛吃。先生好意心領了?!?/br> 說完,烏行雪披著大氅下了馬車,幾乎有點匆匆的意思。 寧懷衫和方儲連忙湊過去,小聲沖他嘀咕:“城主,太奇怪了,那天宿上仙好像什么都知道,甚至連劫期怎么壓制都——” 話未說完,他們就聽見城主用極其輕幽的嗓音說:“閉嘴吧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