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156節
第132章 132 信王喂飽了馬, 揉了一把馬鬃,他動彈了兩步,走到了胡子花白的孔世戍面前。信王自從篡位之后, 精氣神不大如從前了,向來是弒父殺君天必譴之,他總是略躬著背,直不起身的樣子。 孔世戍好歹也是三朝元老, 不, 準確的說, 到了信王這一朝, 是第四朝了。 他并不怕這個年輕軟弱好拿捏的皇帝。 信王走到他跟前,逼視著他的眼睛, 卻猛地動手給他來了一圈, 正中孔世戍的左眼。 孔世戍捂著眼睛退了幾步。 天牢門口的守衛瞪著眼瞧著這一幕, 卻一動也不動, 誰也沒有上前扶一下的。 孔世戍當場便覺得自己一只眼睛蒙上了血色看不清東西,只模糊見到信王的身影靠近,他甚至還很沒出息地瑟縮了一下。 三朝元老又如何。 皇權在手,天下人都要對那穿龍袍拿玉璽的人懼上三分。 “我對外也沒說那藥是你給的啊,弒父殺君造反的罪名,我一個人全擔了, 半點也沒攀扯到你身上, 你個老夫竟然還敢在這教訓我?” 信王飛起就是一腳踹在孔世戍的腰子上。 孔世戍沒想到信王一個讀書人能有這么大的力道, 感覺腰快要折了。 信王偏還不放過他, 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個老匹夫打的什么主意, 等西境戰事了結, 我再騰出手收拾你, 還有,你管誰叫殿下呢,你們的殿下遠在西境救不了你,你現在應該改口稱呼我——陛下?!?/br> 孔世戍疼得說不出話來,等他好不容易緩過勁,姜齊和傅蕓已經互相扶著,走出了天牢。 信王對姜齊交代:“帶著你meimei,回你們的河陽老家去吧?!?/br> 姜齊帶著傅蕓給信王磕頭謝恩,然后登上馬車。 信王摸了摸自己身上,掏出了幾塊碎銀子,放到了姜齊的手里,接著,又從袖子里摸出一只鑲了寶石的絹花,說:“你伙同那些人謊稱被擄走的那天,正好是你的生辰,我在薈萃閣給你挑禮物,不成想之后發生了那樣的事,我竟再沒見著你。你帶走吧,喜歡就留著當年念想,不喜歡就找個鋪子當了,換點銀錢?!?/br> 姜齊接過簪子,無地自容,再拜再叩。 高悅行帶著他們那傷病疲憊的一行人,暫住進了潞涉山下的海棠行宮里。 海棠行宮當年修建時,耗大價錢引了溫泉入后院,奔波了幾天幾夜的人們,在后院的溫泉里一泡,不僅沒能解了一身的疲乏,反倒更加昏昏欲睡。 禁軍剩下了百十來個人,輪流到城門口守著。 京城的門緊閉,對外對內徹底封鎖,誰也進不來,出不去。 高悅行在行宮里翻出了儲糧,悶了一鍋米,給大家填飽肚子。 禁軍的人在傍晚時分,匆匆趕回來稟告,說方才城門開了,出來了一輛馬車,無人隨護,孤零零往城郊來了。 高悅行當機立斷:“截下?!?/br> 看看里面有什么貓膩。 高悅行不愿意等,索性也上馬跟去了。 一輛馬車脖子上套著鈴鐺,悠哉地邁著步子往這邊來。 從外面瞧不出什么異常,趕車的只是一個尋常的漢子。 高悅行想知道車里藏的什么,她側身一頷首,趙佟生一個手勢劃下,禁軍像離弦的箭般的俯沖下山,刀光起處交織成一片,強悍到連個招呼都不打,便將車上的門簾和窗簾盡數絞碎。 車夫滾下車,幾把刀立刻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倒是車里…… 高悅行看清都是熟人啊。 姜齊驚喜地探出一個腦袋:“是襄王妃?!” 高悅行不明白她在高興個什么勁兒。 傅蕓見了她有些瑟縮。 禁軍壓著兩人到了她的馬前,姜齊被摁著跪在了她的面前。 姜齊毫無懼意,她的手腳都被鉗制住了,難以活動,只能以下巴示意,懇求道:“襄王妃,妾懷里有東西,請您務必看一眼?!?/br> 趙佟生習慣性的將手伸到她的胸前,即將碰上了,才察覺到面前是個女人,此舉大為不妥,于是又收回了手,在自己衣襟上搓了搓,扭頭征詢高悅行的意思。 高悅行道:“放開她吧?!?/br> 禁衛軍松手,將人狠狠地往前一搡。 姜齊磕了一下腦袋,不敢有所耽擱,從懷中摸出了離京前,信王送給她的絹花,道:“信王借我之手,將此物帶出京城,雖為明說給誰,但妾想,如今也只有襄王妃您能解京城之困了?!?/br> 高悅行接了那絹花打算瞧個究竟,只是天色此時已經暗沉了下來。 趙佟生極有眼色地點燃了火折子。 高悅行就著那火,看清了這朵絹花堆疊的紗絹上,竟然密密麻麻繡滿了字跡。 這活兒精細,尋常人沒這等功夫。 姜齊道:“妾認得,這是我們家王妃的手筆?!?/br> 高悅行心里怦怦直跳,把絹花用帕子包著收了起來,對姜齊道:“你們依然照著原本的計劃,往河陽老家去,就當路上沒見著我?!?/br> 高悅行思慮的周全,她不敢現在將兩個女人帶在身邊,孔世戍朝里朝外眼線眾多,此刻荒郊野嶺倒也罷了,河陽那地界人多眼雜,萬一驚動了他,便是打草驚蛇。 傅蕓終于鼓足勇氣撲上前,哽咽道一聲:“王妃?!?/br> 高悅行已經不愿意再見到這個人了,也無話可說。 讓她們走的意思并不是放她們一馬,而是考慮到大局,暫時不宜追究。 高悅行頭也不回地帶人走了。 傅蕓在她的背后,沖著她狠狠的磕下頭去,額前緩緩地沁一片溫熱。 高悅行回了海棠行宮,親自對著燈,極其小心地將絹花從釵子上拆下,連一根絲都沒勾掉。云錦圖案的堆紗上,用的銀線繡字,不僅繡起來難,看著也是累眼睛。 高悅行最后將那塊寶石拆下,擺在一邊。 絹花的堆紗展開足有一米長。 趙佟生侯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 高悅行逐字從頭看到尾。 趙佟生緊張的問:“王妃,上面寫了什么啊?!?/br> 高悅行緩緩舒了口氣,將那長有一米的堆紗給了趙佟生。 趙佟生苦著臉“哎呀”了一聲,他一個粗人沒那等耐心去盯著這蠅頭小字去讀:“您跟我說說不完了嘛!” 高悅行于是說道:“信王準備的這信確實是交給我的,他長話短說,交代了我幾件事。其一,皇帝確實活著,只是詐死而已。其二,鄭帥把兵藏在了皇陵,等到了合適的時機,信王會安排皇帝的靈柩入陵,如此,便是動手的最佳時機。其三,孔世戍在籌劃著迎須墨爾的兵入京?!?/br> 趙佟生一邊聽一邊點頭,到了最后一句,直接嚇得跳了起來:“他要迎須墨爾的兵入京?!” 高悅行異常冷靜地向西一指:“現在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呢?!?/br> 趙佟生叫道:“不可能的,西境襄城有襄王守著,須墨爾哪怕長了翅膀都不可能飛進來?!?/br> 高悅行道:“西境是已經全線封城了,但那是在開戰之后。假若他們的計劃早在戰事之前,往來的商隊那么頻繁,他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混進來?!?/br> 至此,所有的線索和疑點都與她上一世的死對應了起來。 或許在高悅行身上的經歷會因為她的防備,而有些出入。 但是其他的人和事都在預料之中。 上一世海棠行宮的那場刺殺,就是即將入京的須墨爾干的。 襄王在西境死守,卻未曾料到,京城里已經無聲無息地被須墨爾滲透成了篩子。 須墨爾將她的尸體掛在城門上。 而他的殿下萬箭穿心戰死城下。 高悅行站在行宮門口,咬牙道:“須墨爾,他做夢!” 西境襄城,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李弗襄城里城外巡視了一圈,還順手打了只落單的狼拖了回來,準備扒了皮做床褥子,他最近夜里睡著有點冷了。 沉穩如鄭嘯也忍不住焦躁,一見了李弗襄,就追上來沒完沒了的問:“又半個多月了,襄王殿下,您是真沉得住氣啊,我們從初秋等到重陽,再等下去,怕不是要入冬了吧?!?/br> 李弗襄拖著一頭比他還要壯實的狼,轉回身:“入冬?入冬了好??!” 鄭嘯一腦門官司:“啥?入冬了有什么好的?” 李弗襄指著外面,說:“等真要入冬了,我們有糧供給著,能耗下去,須墨爾可就慘啦,鬼風關以西,隨便一場雪落下來,就能埋了他們一半的人?!?/br> 鄭嘯一想,是這個道理,關外的惡劣的貧瘠遠超一般人的想象,該著急的不應該是他們??墒恰?/br> 須墨爾他們就是沒動靜啊。 鄭嘯幾次都徹底懷疑他們是真撤兵了,他叨咕道:“真是奇了,咱們的戰報一封一封地往京城里飛,可不知京里現在忙什么呢,一封回應也沒見著,至少,幾句客套寬慰一下將士們也好啊?!?/br> 李弗襄袖子里正揣著昨日里高悅行寄來的信。 他那鋒銳的目光不再盯著西邊看了,而是轉而望向京城的方向,他說:“快了,入冬之前必有一戰,讓大家先養精蓄銳,別瞎尋思些有的沒的?!?/br> 須墨爾那群猴子當家,還給玩出花來了。 他們越過襄城邊境,想直接掏了京城王都,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的肚子,也不怕一口撐死。 第133章 133 須墨爾能混進京城的, 約莫至多二三百人。 他們做不到將太多的人送進來,萬一太囂張怕是會露餡,所以一直很警惕。 高悅行心里能有這個數, 算得是上一次攻擊海棠行宮的刺客。他們想必是從外邊來,途徑海棠行宮時,聽說襄王妃住在這里,所以才想要順道收拾了。 襄王精通陣法, 建這座海棠行宮是, 正是年輕好玩的時候, 設計了不少花里胡哨的機關。須墨爾從傅蕓的手里得到了圖紙, 沖破了所有的機關和布陣,堂而皇之的摸到了她的寢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