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97節
春和宮外的六十四株石榴樹在這一刻幾乎都成為了笑談。 時隔十七年,宮中又有女人有孕了。 但不是她最尊貴的賢妃。 從前,宮里的女人坐得住,是因為她們各自都是苦命人,誰也走不進皇帝的心理,皇帝心里惦念著已故的鄭皇貴妃,活人怎么可能爭得過死人的。 可現在,情勢不同了。 溫昭容的受寵、有孕,是不是意味著,皇上心里已經釋懷了? 既然溫昭容可以,其他的女人是不是也可以? 宮里有新的孩子要出生了。 儲君的位置,便有了更多的變數。 說不清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溫昭容站起身,攏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道:“我身體不適,先回宮歇了,賢妃娘娘見諒?!?/br> 說罷,不等賢妃的首肯,便帶著人施施然離場。 宴席上,孟昭儀忽然笑出了聲。 所有人都看向她。 孟昭儀毫無知覺,對諸位姐妹道:“宮中終于有喜了,溫meimei那么招皇上寵愛,估計位份也該晉上去了吧?!彼坪跏钦娴拈_心,頓了頓,又道:“她可是侯府出身呢!” 有人冷冷一笑:“你怎么不說她是罪臣之女呢,從教坊司門口帶回來的女人,還真有人捧著呢!” 高悅行循聲望去。 不認識。 賢妃出聲訓斥:“蘇才人,慎言!” 溫昭容是差點流落教坊司不假,但是將人帶回宮的可是李弗襄。 李弗襄人還在場瞧熱鬧呢。 他住乾清宮,和皇帝日日抬頭不見低頭見,吹起枕頭風來比她們這些后妃都方便。 賢妃可不想受這些人的牽連。 李弗襄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拉了高悅行的袖子,說:“怪沒意思的,我們回乾清宮下棋吧?!?/br> 溫昭容有孕這樣的大事,必會即刻稟告皇上。 皇上那邊此時也應該得知消息了吧。 高悅行不確定現在回乾清宮能不能見到皇上,但李弗襄沖她輕輕一點頭,令她心里莫名的沉淀下來,大致對事情接下來的走向有了譜,于是,想賢妃告退,也跟著退出去。 李弗襄牽著她,走在宮道上,彎彎繞繞了幾步之后,停在了一顆合歡樹下。 高悅行不解,正欲開口問。 李弗襄將食指放在了她的唇上,示意噤聲。 高悅行聽見書影里沙沙響了一下,神經瞬間緊繃。 李弗襄手在她的背后一下一下地輕撫。 高悅行聽見一個神出鬼沒的聲音從樹影后飄了出來——“周太醫并未稟告陛下,而是第一時間直奔惠太妃景門宮?!?/br> 狐貍露馬腳了。 第82章 高悅行盯著那片樹影, 想找尋聲音的來處,卻瞧不見任何人影。 李弗襄一頷首:“知道了?!?/br> 那處除了風動,再無別的動靜。 高悅行確定周圍環境安全:“想不到啊, 惠太妃一向不過問宮中瑣事……” 李弗襄:“她不過問,自然有人替她過問?!?/br> 高悅行:“周太醫是她的人?!?/br> 李弗襄:“太醫院那姓周的,是宮里有名的好打聽,長了一對招風耳, 不管什么熱鬧都要去問一問?!?/br> 他是惠太妃的耳目。 他知道, 自然等同于惠太妃知道。 藏得好深??! 高悅行:“她到底想干什么?” 李弗襄道:“她的心太大了?!?/br> 那年高悅行在宮中遇害, 蘆葦蕩中那兩位宮女交談時透露出的意思, 始終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頭。 高悅行遲早要將其徹底拔出,否則絕不能心安。 李弗襄問道:“奚衡告訴我, 你當年落水不是失足, 而是撞破了某些人的陰謀?!?/br> 高悅行:“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李弗襄:“很早?!?/br> 早到什么時候, 他沒有明說。 高悅行終于親口對他談及當年的事情, 道:“我聽那兩個奴婢的意思……宮里的兩位娘娘想扶個不成事的孩子當傀儡,把持朝政,垂簾聽政,為此,她們串通了溫親王,想將已成年的信王扼殺在蕭山行宮, 但不料誤傷了李弗宥?!?/br> 高悅行因為撞破了秘密, 險些丟了命, 但她離京之前, 將此事告知了奚衡。 好叫皇上心里有數, 她才能放心的走。 高悅行:“原來竟是惠太妃么……那么, 與她合謀的另一個人是誰呢?” 完全沒有頭緒。 提到惠太妃, 就不能不想到已死的李弗逑。 李弗逑在呈給皇帝的供詞上,曾經寫下了惠太妃,但是并沒有引起皇帝的警惕。 高悅行道:“李弗逑住在惠太妃的景門宮里,養成了那副性子,我猜測,是惠太妃故意的。畢竟,她若想要攝政,將來扶持的孩子必須是個不堪重用的廢物才行?!?/br> 李弗襄望著她愁眉緊鎖的樣子,很是忍不想去吻化她眉間的漣漪,他很努力地克制住了,喉間輕輕滑動,說:“你還遺漏了最關鍵的一點?!?/br> 高悅行從自己的沉思中恍惚抬頭:“什么?” 李弗襄道:“無論她要扶持誰,總要皇帝先駕崩才行?!?/br> 高悅行心里嘆了一聲要命,瞪著他:“你小心說話!” 但是不得不承認,李弗襄一語中的,戳到了最關鍵問題。 皇上年輕力壯,身體硬朗,她手里就算養再多的孩子,也是徒勞。 高悅行:“或許她想弒君?” 李弗襄:“你敢不敢想的再大一些?!?/br> 只有高悅行最能明白他的意思,她道:“或許……惠太妃已經有了完全的準備,隨時可以動手制造國喪?” 李弗襄:“你說話真委婉?!?/br> 高悅行:“當個人吧,那可是你親爹?!?/br> 親爹不親爹的,李弗襄說話從來沒有這種忌諱。 高悅行實在難以理解惠太妃的所作所為,道:“皇帝待她已經不薄了,體面有了,尊榮有了,她下半輩子安安心心的在宮里當個富貴閑人便是再好不過的日子,她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br> 李弗襄看著高悅行,說:“她要是肯低頭往下瞧瞧,自然容易滿足,可要是她的眼長在頭頂上呢,上面可還有太后,還有皇帝,還有無上的權柄呢?!?/br> 皇太后身為皇帝的生母,是名正言順的留在宮中,受皇帝奉養,受朝臣敬重。 而她一個太妃,膝下無子無女,本該發到廟里去清修,是皇帝和太后的恩典,才免了她遣離宮中的狼狽,賞了她一方養老的地方,她得感恩戴德地向皇帝叩謝。 什么太妃,什么長輩。 不過是一張鶉衣百結的外皮而已。 惠太妃的目的很明確,她就是想養個孩子當皇帝,而她自己,也好嘗嘗太后的寶座是什么滋味。 高悅行眼神一凜,問:“先太后是怎么死的?” 李弗襄:“病逝?!?/br> 她這一句話問得突兀。 李弗襄道:“你懷疑什么?” 高悅行:“先太后和惠太妃交情匪淺,天下人都知道,你說,太后若是知道自己的姐妹懷著這樣的心思,還會留她在宮里嗎?先太后年紀不大,病得蹊蹺,我并不是篤定什么,我得親眼見到她的脈案,才能解我的疑心?!?/br> 李弗襄:“你要去太醫院?偷著去?” 高悅行:“我忍不住了,我今晚就要去?!?/br> 她轉身,步子剛邁出去一步,肩膀又被李弗襄按住在原地,他說:“我和你一起?!?/br> 高悅行道:“宮里太醫院的守衛也不松懈,等叫人幫我們一把?!?/br> 李弗襄:“放心,我來辦?!?/br> 高悅行:“也不要太明顯,容易打草驚蛇?!?/br> 李弗襄點頭:“都明白?!?/br> 高悅行和李弗襄中途轉了方向,再次經過春和宮的時候,正好趕上宮宴的散場,宮中幾年難得一遇的大場面,女人們團團轉著,嘰嘰喳喳亂成了一團。 高悅行和李弗襄見狀,便遠遠的停了下來,等春和宮門前的人都散干凈了,才悄悄地撿不惹眼的路,穿了過去。 路上,高悅行忍不住問:“那位溫昭容,長得真的很像鄭皇貴妃么?” 李弗襄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沒見過母親,無從比較?!?/br> 見高悅行苦惱,李弗襄道:“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可以去問問鄭帥,他說的話比旁的人都可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