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63節
李蘭瑤道:“我等不得了,要先解一回饞?!?/br> 高悅行:“只有我們倆?” 李蘭瑤:“我倒是想……我守在這把你一截,不消一刻鐘,有人就要聞著味追來了?!?/br> 榴花臺緊靠春和宮,高悅行既到此地,理應向一宮主位賢妃娘娘請安。 這么多年過去,賢妃娘娘依舊是后宮第一人,旁人眼里的盛寵不衰。 高悅行依禮參拜,賢妃娘娘親切地喚她起身。 許昭儀過世之后,過了兩三年,皇帝又將李弗襄寄到了賢妃的名下,當然,人依舊是由皇帝養著,在乾清宮住著。但畢竟掛了個名義,見面了,李弗襄總得喚一聲母妃。 只這一聲母妃,便注定了榮辱一體。 在賢妃娘娘看來,高悅行和李弗襄的婚事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郎有情妾有意,皇帝還贊許,以后必定都是一家人。 高悅行站在廊下,見賢妃院里的九曲池中依舊養著鳳尾錦鯉。她不知道魚的壽命幾何,也不知道這些魚還是不是幾年前的那一群,一切好似變了,又好似沒變。 高悅行又見到了守在賢妃身旁的魏姑姑。她在這幾年間倒是蒼老了許多,眉目依舊嚴厲刻薄。只是在面對高悅行時,自覺低下了頭,盡守奴仆的本分,再不多一言。 公主的百花宴雖不比李弗襄的生辰燈會排場大,但也是京城一等一的盛會,只要京城七品官員以上,家中未出閣的女兒,皆可赴宴。與之同時,賢妃娘娘在自己的春和宮中,設宴招待命婦,熱鬧極了。 高悅行觀摩了榴花臺的布置,是一年比一年花團錦簇,金銀珠玉像是竭力精簡過了,相必是賢妃怕給自己落個奢侈鋪張的名聲。 花房反季精心培育的牡丹已經算好了花期,靜等著下個月的盛開,給公主的百花宴,填上最絢爛繁華的一筆。 如今的榴花臺上,還是缺了些花草的裝飾,今天沒有外人,公主得了兩大筐螃蟹,就在榴花臺上設宴。 果然如公主所料,高悅行剛來不久,李弗襄就自己找來了,他在乾清宮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讓人出來打聽了一下,便出門直奔榴花臺。 公主:“你看我說什么來著?!?/br> 高悅行正好有事等著問他,人多卻不大好開口。 李弗襄一來,皇帝下朝便也想開看看,皇帝圣駕親臨,賢妃自然親自接駕陪同。 巧的是,鄭家整編驍騎營的事務處理完畢,鄭彥和鄭繹兩兄弟結伴進宮求見?;实垌樖志桶讶丝巯铝?,來都來了,吃完螃蟹再走。 公主剛開始只不過是在宮門口截了一個高悅行,到最后卻熱熱鬧鬧地籌了一場正經的宴。 第53章 高悅行命人去取了些姜片, 回頭便見李弗襄守在蒸籠面前,目不轉睛地盯著,螃蟹的鮮香已經從蒸籠的縫隙中流出來了。 高悅行站定在他身后, 忽然開口:“聽說禮部侍郎陳大人家的長女,國色天香,柳嬌花媚,不知何人有福氣能抱得美人歸啊?!?/br> 李弗襄肩膀一抖, 偏了偏頭, 愣是沒敢回頭看她。 高悅行氣結, 深吸了口氣, 覺得心口總有一口氣順不下去。 高悅行從來沒設想過,如果李弗襄身邊有別的女人怎么辦?因為上一世, 李弗襄一生只有她一個, 高悅行在他的世界里, 一片坦途, 沒有任何對手,所有的鶯鶯燕燕都休想近他的身。 所以,面對忽然出現的陳家小姐,高悅行鮮少的感覺到了無措。 李弗襄可能是覺得躲不過,才磨磨蹭蹭地轉過來。 高悅行逼近一步,染上一層薄怒:“你在心虛?” 依高悅行對他的了解, 不用疑問, 他就是心虛。 李弗襄瞧了她一眼, 向后退了一小步:“我不是故意去救她的?!?/br> 高悅行皺眉, 這叫什么話? 李弗襄始終覺得是當初自己多管閑事出手那一撈導致的一場爛桃花。 當然, 究其根本, 也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但高悅行沒有被那些亂七八糟的說法帶歪, 她心里明白,此事關鍵在于——李弗襄到底有沒有看見他不該看見的東西。 高悅行問:“陳家小姐那天穿的什么衣服?” 李弗襄答:“綠的?!?/br> 高悅行再問:“款式呢?” 李弗襄搖頭說不知。 高悅行:“你仔細想?!?/br> 李弗襄仔細想了,還是不記得。 陳家小姐的綠色衣裙讓他印象深刻,是因為那草綠色的裙擺蓬在水面上,像極了一朵大荷葉,李弗襄正覺得那朵荷葉不同尋常的奇怪,仔細一瞧,才發現竟然是個落水的人。 隨侍在李弗襄身邊的人都隱匿在暗處,李弗襄又不愛張揚,于是便親自下水救了人。 李蘭瑤走過來看螃蟹,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于是敲了敲高悅行的肩膀:“那件事你知道了,我倒有幾句話要說,你且聽聽?!?/br> 高悅行跟著她走:“你說罷,我聽著呢?!?/br> 李蘭瑤道:“提前說好不是我刻薄,而是事實如此——據我打聽,當初小五剛把人撈上來的時候,陳小姐很是感激,當即千恩萬謝,并表示日后必登門拜謝,端的一副知書達禮的模樣,誰料,才一個晚上,風向就變了,尋死覓活,胡攪蠻纏?!?/br> 高悅行一時沒大聽明白,就那么呆了一會兒。 李蘭瑤:“呆鵝,還不懂。那沈小姐回家后,多方打聽到了小五的身份,才起了別的心思?!?/br> 高悅行恍然大悟,但細思量一番,總覺得不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問李蘭瑤:“可是有確切地消息來源?” 李蘭瑤道:“陳家二小姐,她親meimei,親口與我說的……陳大小姐那一番攪和,徹底敗了陳家姑娘們的名聲,陳二小姐的姻緣也不怎么順暢了。畢竟女人最了解女人,那些夫人們一雙眼睛可精明著呢,陳大小姐的手段入不了她們的眼?!?/br> 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確實只有女人們最清楚。 高悅行嘆:“看來你們在京城的日子也不好過?!?/br> 李蘭瑤:“高大人家風嚴謹,不納妾,無庶子,并不是人人都有高夫人那般的好福氣?!?/br> 高夫人福氣確實好,高悅行這個當女兒的,都不得不承認,認真說起來,天底下再找不到幾個像他爹那樣的好男人了。 宮女們端著蒸籠,將螃蟹盛出來,在風中自然涼了一會兒,再端上桌。 榴花臺上分了三桌。 皇帝和賢妃上位桌,一團喜氣地看著小輩們鬧。 李蘭瑤個高悅行兩個女孩自然湊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聊。 鄭彥和鄭繹是男子,和女孩玩不到一塊去,便自成一派。他們還試圖把李弗襄拉開一起玩,但是李弗襄偏不理他們,跑去兩個女孩那一桌了,鄭家兄弟覺得怪沒趣兒的,只好也往那邊湊合湊合。 螃蟹的蟹殼上面點綴著姜花,高悅行拿起用具,撬了一只,果然正是螃蟹最鮮美的時候,蟹黃滿滿地流了出來。 高悅行嘬了一下手指,瞥見李弗襄一聲不吭地挨著她坐,螃蟹端到了面前,他卻一動也不動。高悅行嘬著手指呆了呆:“你怎么不吃呢?” 明明方才還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高悅行不問還好,這一問,李弗襄忽然抬手用力搓了一下眼睛。 高悅行手里的蟹殼直接掉了,她慌忙伸手去捧李弗襄的臉,李弗襄賭氣般的扭過頭,高悅行硬掰回來,果不其然,他眼睛里染上了一層濕意,微垂著眼尾,并不肯看她。 他們的個頭早已不相仿,高悅行如今看他要仰起頭來。 高悅行依舊像小時候那樣,抱住他的脖子,輕輕蹭了蹭他的頸窩:“是我不好,我錯怪你了……不是你的錯,是旁人要害算計你,別怕,有我呢?!?/br> 李弗襄依在她的身上,順勢一低頭,他想卸去全身的重量,將自己都交給她,又深知,他的小娘子體弱嬌小還沒長大,恐承受不住,于是又留了半身的力氣。 高悅行親自動手開了螃蟹,將蟹黃和rou都送進了李弗襄面前的小茶碟里,她手指纖細,干起這些精細活來不疾不徐,很是賞心悅目。 兩小無猜旁若無人地膩歪到了一起,原本同一桌上坐的其他人全部都看不下去了,表現地十分不屑且充滿怨念,他們自覺退守到了另一張桌子。 鄭彥恍惚道:“是幻覺么,我剛剛分明看見小表弟擠了一手的姜汁去搓眼睛……” 鄭繹:“不是幻覺,沒錯,我也看見了?!?/br> 李蘭瑤:“……” 鄭彥憤憤道:“太過分了!太不厚道了吧!” 鄭繹看他一眼,冷聲道:“你省省吧,誰讓人家高小姐就吃這套呢?!?/br> 鄭彥:“那我也……” 鄭繹打斷:“二哥呀,你要知道,同一道菜換了不同的人端,會直接影響到人家食欲的?!?/br> 鄭彥喪氣地耷拉下腦袋。 李蘭瑤眸色淡淡的望著他,已經挑了一小碟的螃蟹rou,忽然出聲應和道:“是啊,同一道菜,不同的人端自然意義不同?!?/br> 鄭彥啊了一聲,恭謹地扭頭望著她:“公主?” 李蘭瑤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完了自己碟中的蟹rou,姿態嫻雅地一抹嘴,問鄭彥:“你不吃嗎?” 鄭彥低頭望著自己面前的螃蟹,不知怎么,忽然覺得沒什么胃口了。 李弗襄吃完了一只螃蟹的蟹rou,皇帝身邊的內侍走過來,不卑不亢地請了個安,道:“小殿下,陛下命我來傳個話,您正吃藥呢,需忌口,不得貪腥?!?/br> 高悅行一聽,立刻停止了剝螃蟹的動作:“你不能吃了?!?/br> 李弗襄表現的沒什么所謂,不吃就不吃吧,他已經從別的地方找到了饜足的感覺。 鄭彥說的沒錯。 他最知道該如何拿捏高悅行的短處。 高悅行望向他的眼神里,盛放著的感情,與其說是愛意和喜歡,不如說是疼惜才最合適。 李弗襄從小以弱者的姿態走進她的生命里,從一開始就奪走了高悅行的所有注意力,所以,他知道,高悅行心中最柔軟之處在哪里。 李弗襄長大后在陰謀和戰場中淬煉了自己,脫掉了曾經那層最柔軟的皮囊,但他仍然保留著肚皮上最致命的脆弱,并只露給高悅行看。 高悅行見他的目光仍盯著自己手里的蟹黃看,于是當著他的面,一口吮掉了殼里的蟹黃,在臉頰上沾了一點蟹黃,還兀自得意,一點兒也沒發覺。 李弗襄歪頭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替她抹去臉上沾的蟹黃。 高悅行在藥谷中識百草,味覺嗅覺出奇的靈敏,李弗襄的手剛一靠近,她就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李弗襄的手還沒有收回去,高悅行一把攥住。她的指尖正好觸碰到了李弗襄的掌心,李弗襄一握一松,似乎是瑟縮了一下。 高悅行瞇起眼睛,將他的手送到自己的鼻尖,輕輕嗅了嗅,好濃重的姜味啊。 李弗襄默然低頭。 高悅行心中盤算,好家伙,心眼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