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
叁四十個人的晚飯吃完,她自己扒了幾口剩下的rou腸和蛋奶吐司。 “親愛的客人,我來問一問,您對今天菜品的評價”,她也學著餐廳主廚的樣子,去了jiejie們所在的桌邊詢問。 “主廚太棒了,我還要一份蛋奶吐司謝謝”,金發jiejie咂咂嘴。 “恭喜你,獲得主廚自留的這份蛋奶吐司,并且附贈洗鍋碗體驗券一張”,趙一如把盤子放在她面前。 “啊…”金發jiejie看著另外幾個和她劃清界限的jiejie,“我沒洗過這么大的鍋”。 這時候,幾個吃完飯的孩子在甘惠兒的帶領下,已經開始收拾碗筷準備洗了。 “不是說好的不讓孩子們干活嗎?”趙一如催促。 “唉,說起來,這些高年級的孩子比你也小不了幾歲,活兒也不是不能干”,連柳條都松掉了那根弦,打算徹底偷會兒懶。 “一如姐,這兒交給我們吧”,甘惠兒過來對jiejie們說,“你做飯,我們洗碗,很公平的”。 “哎…聽這個意思,咱們好像啥都沒干…”甘惠兒去水池邊忙活后,柳條這才回過味來。 “自信點兒,別好像,咱們這頓飯就是啥都沒干”,黑衣jiejie說了句公道話。 說笑歸說笑,外面的大雨似乎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東洲畢竟沿海,即使是內陸縣,土質也偏松軟,在這樣大雨的天氣下開山路,是非常危險的。 “今晚怕是回不去了”,柳條說,“開啟緊急預案”。 緊急預案?還有這種東西?自己怎么沒在員工培訓里看到? 半個小時后,一個由幾十張課桌拼成的大通鋪就搭好了,各位jiejie展開自己的睡袋,又還從車里拿出一些備用睡袋和毯子,點火器、手電筒等一應俱全,甚至還從捐贈物資里先征用了幾臺取暖器,一間大教室頓時改造成了室內露營場。 原來柳條說的緊急預案,就是做好露營準備。 好吧,確實沒必要在這方面培訓一個實習生。 孩子們如果家離得近的,由jiejie們分頭護送回去,但凡回家要翻山越嶺的,統一留下明天再回去。 甘惠兒選擇留下。 說實話,對于這個決策,趙一如心里是有些疑慮的。送完離家近的,一共還有差不多十個孩子留宿學校,有男有女,大家能不能安全和諧地度過這個夜晚,在凄風苦雨的當下,讓她心里打鼓。 但是很快疑慮就被打消了——孩子們表現出極強的紀律性,一個年紀稍大的,帶著一個年紀稍小的,自覺排隊洗漱;遇上害怕的孩子,就會有好幾個圍著Ta講故事,哄Ta睡覺。 這種自律讓趙一如很心疼。一直以來,她覺得自己算是很懂事的孩子,除了偶爾嘴上不饒人,行為舉止都盡量不讓趙鶴笛為難。但是看到這些孩子近乎本能地不給別人添麻煩,在集體生活中小心翼翼,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也太自我感動了。 夜深之后,雨水還是不斷地打在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趙一如非常害怕這種聲音,總覺得窗戶隨時可能會破、雨水會沖進來。平常在家的時候,遇上下大雨的日子,她都一定要去一個沒有窗戶的地方睡覺。但是在這里,她沒有退路。 “一如姐”,旁邊的甘惠兒在小聲叫她,“你是不是睡不著?” “有點,我雨天就會睡不好”,她也輕聲回應。 “我們去廚房烤烤火吧”。 甘惠兒輕車熟路地帶趙一如到了廚房,繞過灶臺,進入一個小房間。 “這是舊灶,冬天剛廢棄的”,甘惠兒指著房間一角的柴火和煙囪。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濕氣和霉味——自從廚房被廢棄,有些草也沒及時清理出去,一直放在里面。趙一如動手和她一起挑了些成色還不錯的,用火鉗夾住,點燃一根火柴,推入火塘深處。 橙亮的火焰很快映紅了兩人的臉,手腳也漸漸升溫舒展開。 “幸虧這里面還有草”,趙一如跺跺腳,“也幸虧你知道怎么弄,我這是人生第一次烤老灶的火”。 甘惠兒害羞地點點頭。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各想了自己的心事,甘惠兒突然開口道: “一如姐,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趙一如被她突然這么一問,一時沒反應過來。 想到之前秦楚的事,她現在對這種問題,很難做到一上來就直言不諱了。 “…其實沒有啦……”。 “哦…”甘惠兒也不急,任由趙一如自己發了會兒呆,“他今年多大?” “31還是32…”趙一如突然停住了,然后才反應過來——該招的她已經招了。 “沒想到你還會這招”,她笑著看看甘惠兒。 “我在書上學的”,甘惠兒繼續問,“那你和他…有過嗎?” 她問的很小心,應該是怕冒犯到趙一如,但同時也確實對這件事壓抑不住好奇。 對一個這樣的孩子有什么好遮掩的呢,趙一如笑自己太小心了。 “有過,是很美好的體驗”,她還是有點怕自己做出了不合時宜的回答,“不過這不是兩個人之間唯一重要的事”。 “那你覺得其他重要的事是什么?”甘惠兒有非常強烈的、想從他人身上吸取智慧的渴望。 “很多啊”,趙一如嘆了口氣,“比如你們各自的工作、家庭、對未來的設想…” “你們在其他方面不好嗎?” “哈,瞧你人小鬼大的”,趙一如摸了摸惠兒的頭,“我們確實有挺多方面不合適,但這不妨礙我喜歡他”。 “那…他一定很帥吧?”惠兒的眼睛在火光下閃閃發亮。 “至少我覺得是吧”,趙一如拿起手機,“想不想看看他的樣子?” “好啊好啊”,惠兒一下子興奮起來。 “噓…”,趙一如不想驚動其他人,“給你看看我自己拍的”。 這是夏天的時候,趙一如趁他發呆時偷拍到的。照片里的孟篤安穿著隨意,坐在沙發上,側臉正好對著夕陽投射出剪影,一切都很朦朧,唯有細長的眼波,清澈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