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等我 第1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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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熟個屁,紐扣不都長這樣?你該不會以為這是你的——” “沒??村e了,不是我的?!?/br> “?” 喻繁猛地從枕頭里抬起腦袋:“不是你的???” 陳景深垂眼冷淡地跟他對視了幾秒,然后終于繃不住,偏開頭。 陳景深肩膀才抖了一下,喻繁就已經想好把他埋哪了。 他轉頭找兇器,沒找到什么趁手的,倒是擱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陌生號碼,歸屬地南城。喻繁皺了下眉,沒多少人有他手機號碼,有也不會直接打電話。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接。 “你好,請問是喻凱明的家屬嗎?”對面是一道溫柔的女聲。 喻繁一動不動,沒有說話。 在他回過神準備掛斷時,對面又“喂”了一聲,然后繼續道:“我們這里是南城第三醫院,患者因為腦梗被臨時送到我們的醫院,加上他肺癌晚期,雖然目前生命體征已經穩定下來,但情況還是不樂觀。你是他兒子吧?盡快來醫院一趟?!?/br> 喻凱明出來了?什么時候的事? 喻繁手指都挪到掛斷鍵上了,聞言又提起來:“他能活過上午嗎?” 對面愣了幾秒,才道:“這不好說,不過病人現在還算穩定,如果沒有突發情況的話……” 那就是可以。 “知道了?!庇鞣闭f,“謝謝?!?/br> 掛了電話,陳景深說:“什么時候去?我陪你?!?/br> “不用?!?/br> “那我偷偷去?!标惥吧顝褪?,“南城第三醫院?” “……” “真不用?!庇鞣卑櫭?,“陳景深,別這么纏人?!?/br> “不是纏不纏人的問題。我怕我這次不去……” 等了幾秒沒動靜,喻繁扭頭:“什么?” 陳景深:“過幾天就要進局里撈你?!?/br> “……” 第89章 下午陳景深請了假,兩人一起去了南城第三醫院。 這家是南城最老舊的一家醫院,技術落后,醫療設備陳舊,環境也非常感人。住在附近的人得了什么小病小痛會來這看看,大病基本都會不遠千里趕赴其他醫院治療。 到了護士告知的病房外,喻繁看到斑駁泛黃的醫院墻壁,碰了碰了身邊人的手臂,指著病房外的長椅,家長似的:“坐這等我。別亂跑?!?/br> 陳景深想了下,似乎不跟進去比較合適。他嗯一聲:“有事叫我?!?/br> “能有什么事?!?/br> 說是這么說。但當喻繁手握到門把上時,還是停頓了幾秒才拉開門。 病房內,醫生正好在查房。 “今天感覺怎么樣……帶呼吸機是比較難受的,忍忍,克服一下?!笨吹讲〈采系娜司徛龘u頭,醫生扭頭低聲問身后的人,“幾天了,家屬還沒聯系上嗎?” 護士說:“托公安部門幫忙,聯系上了,聯系了兩位,都說這幾天找時間過來……”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打開,下一刻,原本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忽然嘶啞地發出了幾道模糊、無法辨認的聲音。 醫生立刻明白,這是家屬來了。 “是喻凱明家屬嗎?”護士忙問。 高瘦的男人冷冷淡淡地掃了床上的人一眼,像在看什么卑劣的螻蟻,然后轉過頭來:“是?!?/br> 護士看他的表情以為自己認錯了,見他承認還愣了一下。她拿出本子確認:“是他的……兒子?” “嗯?!?/br> “……” 醫生道:“我們出去,我給你說一下他的情況?” “不用,您就在這說吧?!庇鞣钡?。 醫生頓了一下,又斟酌:“患者的情況現在比較復雜,還是……” “他還能活多久?”喻繁問,“沒超過一年吧?” “……” 喻凱明大睜著眼,朝喻繁模糊地罵:“畜生,豬狗……不如……” 至此,醫生終于明白這父子倆的關系。醫生在這行干了多年,什么情況都見過了,而且根據患者自述,這位患者在監獄里就知道自己得了癌癥,因為在外面無人照顧,也沒有收入,所以沒有申請保外就醫,一直拖到出獄。 所以在患者面前,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左右這間病房里沒有別的患者,醫生斟酌地回答:“也不是,如果好好調理的話,肯定能爭取更多時間?,F在我們是兩個方案,一個是回家休養,好好調理,讓病人保持好心情;另一個是留在醫院接受治療,不過治療過程可能會難受些,效果也不一定會好?!?/br> 喻繁垂眼思考片刻,然后點頭:“謝謝您,我跟他商量一下?!?/br> “行。那有什么事再來辦公室找我?!?/br> 病房只剩下兩人。 喻繁打量四周,扯了把椅子來,擺喻凱明的床尾坐下,翹起二郎腿垂睨著病床上的人。 喻凱明服刑期間,喻繁一次都沒去探望過。 六年過去,喻凱明如今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顴骨高高聳起,滿臉憔悴,只是那雙眼睛里仍舊是幽深恨意。 喻繁忽然想起來,今早他接到民警電話,對方告知他喻凱明是想去買散裝汽油,但又給不出相關證明,于是和老板吵起來,在爭吵途中突發腦梗才被送來的醫院。 喻繁已經懶得計較喻凱明拿汽油來干什么了,可能是想燒誰,也可能是想燒那間老房子……總之現在人躺在這了,癌癥晚期加上突發腦梗,喻凱明現在很難再自由活動。 “挑吧?!背聊卮蛄苛艘粫?,喻繁開口,“是想被我接回家,還是想在這吊幾個月的命?” 喻凱明很明顯地怔了一下,他帶著呼吸機,吐字非常艱難:“你……帶我,回家?” “你辛辛苦苦養我這么多年,現在你半只腿都踩進土里了,我當然會管?!?/br> 喻凱明呆呆地看著他,驚詫、疑惑,然后他反應過來,可能是他現在的模樣,激起了喻繁的同情心。也是,畢竟他們是父子,雖然關系一直不好,但血脈相連,到了最后時刻,喻繁不會不管他。 喻凱明心中洶涌,眼看下一瞬間,眼淚就要冒出來—— “回了家,我肯定好好報答你。像你以前對我和我媽那樣?!?/br> 他兒子坐在冬日暖光里,朝他冰涼涼一笑。 窗戶留了一條縫隙,幾縷寒風刮進來,冰涼徹骨。喻凱明眼皮瞬間耷拉下去,只剩眼眶里那點廉價眼淚。 去他媽的血脈相連,惡人的兒子自然也是惡人。 “滾?!庇鲃P明想拿什么東西砸過去,把他砸得血流滿面,最好躺到自己身邊??上丝棠X袋發昏,渾身發軟,連罵人都沒有威懾力。 “想留在醫院?”喻繁問。 喻凱明閉了閉眼,不愿再說話,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被氣得心跳加快,呼吸都有些調節不過來。 “行,”喻繁起身,“放心,我一定準時給醫院續費,續到你死那天?!?/br> “……” “不過你也抓緊時間,我現在沒多少錢,萬一哪天續不上醫藥費——” “滾!我,讓你……” 喻凱明忍無可忍地睜眼罵,卻發現喻繁已經把椅子放回原位,并走到了他身邊。 喻繁曲著手指,碰了碰他身邊的機器管子,撇頭垂眼好奇地問:“喻凱明,這東西,如果我晚上趁你睡著拔了會怎么樣?” 喻凱明呼吸粗重:“你,不敢,你殺人,那你就,得跟我一起……死?!?/br> “我不敢?”喻繁像聽到什么笑話,“喻凱明,你要覺得我不敢,六年前你尿什么褲子?!?/br> “……” 喻凱明滿臉驚恐,雙目赤紅地看他。 但喻繁只是笑。喻凱明在記憶里艱難地搜尋了一下,發現他這輩子見過的喻繁的笑,加起來似乎都沒今天見到的多。 不,也許喻繁小時候有很開心地笑過,那時候自己還在好好上班,沒有碰賭,沒有酗酒,喻繁也還不太會走路,經常歪歪扭扭地走到他懷里,露出剛長出來的兩顆門牙,肥嘟嘟的小手搭在他手臂上…… 明明他這幾天連意識都是混沌的,卻在此刻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某些畫面。 喻凱明怔然地松開眉,表情一會兒兇惡,一會兒茫然,不知過了多久,他剛想說什么…… 就聽到了他兒子這輩子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好好活著吧,就在這張床上?;畹侥阕约菏懿涣怂懒?,或者活到我哪天晚上睡不著?!?/br> - 喻繁出來時肩膀松了口氣,肩膀重重地塌下來。好似身上的重負終于徹底卸下,心臟、大腦、四肢全都充滿力氣。 可能這就是當混蛋的快樂吧。 他轉頭,準備領男朋友回家。卻發現長椅上像是在等家長的小朋友正心驚膽戰地看著自己,而他男朋友已經起身,轉頭朝外面走去。 喻繁:“?” 喻繁要跟上去,余光瞥到經過的護士,才想起來醫藥費還沒交。他叫了聲:“陳景深?” “我在外面等你?!标惥吧铑^也沒回,只冷淡留下一句。 喻繁莫名其妙地盯著他背影,直到護士開口問他,他才轉過頭。 “醫藥費?”那位護士愣了一下,翻了翻手里的本子,“哦,44床的醫藥費已經有人交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