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等我 第1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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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繁心臟酸軟,很輕地咬了下牙,伸手去抹他的臉。他把陳景深眼下的水擦掉,揉他的眼睛,把他貼在額上的頭發抹亂。動作很重很認真,卻好像怎么都擦不完。 “陳景深,以后別哭了,你這樣很丑?!彼映鲆痪涿?。 陳景深微怔,又很快垂下眼皮親他,口吻冷淡:“以前不是讓我哭一個給你看?” 以前? 喻繁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好像是說過:“現在不想了。小時候已經看煩了?!?/br> 陳景深動作一頓,沉默地看他,片刻才問:“……什么時候記起來的?” “早記起來了,眼睛這么小?!庇鞣鄙焓秩ヅ鏊燮?,赤紅著耳朵沒什么表情地說,“陳景深,別停?!?/br> - 陳景深覺得他男朋友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在某些事的時候總是很坦蕩,怎樣都行。但一被他握住脖頸間的紐扣,整張臉就會奇臭無比,嘴硬得仿佛他們是在打架。 外面雨雪還在下,他們家在高層,陳景深沒拉窗簾,旁邊便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陳景深?!庇鞣迸吭谡眍^上聽他敲代碼,沒什么情緒地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過幾年肯定會禿,所以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沒,說了我不會禿?!标惥吧钫f。 喻繁沒應,肩膀抵在他腿側,呼吸溫熱輕緩。 陳景深沒忍住,停下手指剛想去摸他頭發,身邊人忽然很啞地又叫了一聲。 “陳景深?!?/br> 陳景深嗯了一聲。 “你怎么突然想當程序員?” 陳景深垂下眼看他,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 他另邊手也停下,冷淡認真地答:“因為難?!?/br> “?”喻繁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腿。 “越往深學越難,節奏也很快,覺得自己無時無刻都在跟全世界比賽?!标惥吧钫f,“所以敲代碼很打發時間,不會分神,不用社交?!?/br> 奇怪的理由到了陳景深身上好像就不奇怪了。 “你家那只狗呢?”喻繁說到這頓了一下,掙扎地側著支起神,手肘撐枕頭上,伸手去抓陳景深下巴,“不對,陳景深,你他媽六年級養的狗,給他取名叫繁繁?什么意思??” “……養在家,我這幾年住的地方都不讓養大型犬?!睕]想到陳年老賬這時候翻,陳景深想了想,沒想出辦法,于是添油加醋地解釋,“我不是膽小么?你不在,我只能養他壯膽?!?/br> “……我明天就買只王八,叫深深?!?/br> “可以?!标惥吧钆e起自己的手,“你管它叫深深也行?!?/br> “……” 一句突如其來驚天動地的黃腔。 床頭那盞昏暗燈光下,喻繁的臉火燒似的紅一片,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張口罵人。 陳景深甚至已經準備好被鎖喉的準備,但他男朋友卻遲遲沒張口,只是在燈光下看他。 過了很久,陳景深偏頭想吻他,捏著下巴的手忽然緊了一些。 “陳景深?!庇鞣庇纸?。 “嗯?!?/br> “我家門口蚊子很多?!?/br> “……” 陳景深默了默,終于覺出喻繁今晚哪里不對。剛才浴室里就發現了,一直揉他眼睛,他眼下估計都白了一塊。 “還行,沒我家樓下的多?!彼_玩笑地應了句。 喻繁卻笑不出來,他問:“那保安還趕你了?他走關系進來干的,瘦得跟像猴,大腿沒你手臂粗,你打不過他?” “沒打,他打工不容易?!标惥吧钫f,“我也不占理?!?/br> “……” 一瞬間,那些密密麻麻的酸疼又漲潮歸來。喻繁松開他,重新躺回去,把臉轉到了另一側,沒說話了。 下午,他倚在樓梯間站了很久,他看著那扇門,想著陳景深沉默敲門的模樣,想陳景深頂著頭頂那個破聲控燈看題,想陳景深在燈滅下的那一刻,沉默迅速地低頭抹眼睛。 他沒法去想這樣的陳景深。他一想就渾身都疼。 陳景深扔了電腦,伸手去掰他的臉。沒掰過來,只摸了一手的潮濕。 剛在浴室才嘲笑過別人,現在自己成這德行,真的很沒面子。喻繁手臂擋著臉,模樣有點滑稽,冷冰冰地說:“我剛才洗臉沒擦干?!?/br> 陳景深嗯一聲,伸手把床頭燈關了。屋里陷入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陳景深支著腦袋躺在他身邊,伸手拂他下巴,低頭親了他一下。 沒了光線,喻繁的羞恥心復原不少。語言系統罷工了一段時間又重新上線。 “陳景深?!庇鞣甭曇舻偷偷?,“你節假日都去哪里找過我?” “……” 陳景深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久到喻繁沒忍住用腦袋戳了他一下,才說:“之前給你劃過的學校?!?/br> “怎么樣?” 陳景深低頭吻他:“一般。不去也行?!?/br> “……還有呢?” “汾河?!?/br> 是南城周邊,但喻繁從來沒去過的地方。他難受地吞咽了一下,然后問:“還有呢?!?/br> 陳景深猶豫了下,又報了兩個地名,最后實在不想說了,又俯身去親人,說:“沒了?!?/br> “怎么找的?” “去這些地方的大學問了問?!?/br> 還問了每所高中,醫院,大海撈針、盲目的地毯式找人。 喻繁沒說話了,他平躺在陳景深身邊,手臂擋在眼睛前,好像睡著了,只是呼吸有點重,偶爾還吸一下鼻子。 長這么大,喻繁很少有過認真的“后悔”。小時候反抗喻凱明被揍,他不后悔;他媽走的時候他一聲沒吭,一個人留下,他不后悔;上學時逞強裝逼,一個人打好幾個,被打得后腦勺還留了道疤,他不后悔。但現在…… “陳景深?!庇鞣毖劬Ρ皇直郯吹冒l麻,良久,悶悶地說了一句,“我買過回南城的車票?!?/br> 他后悔得心臟抽疼:“但我最后沒上車,我當時傻逼了……” 陳景深喉結滾了一下,俯身生疏溫沉地哄他:“別哭了?!?/br> “沒哭,水?!庇鞣闭f。 “嗯?!?/br> 眼淚被一次次擦掉,陳景深動作很輕,喻繁在手臂里悶了很久才出來。 喻繁眼睛在黑暗里閃著光,他叫了一聲:“陳景深?!?/br> “嗯?!?/br> “以后你如果也丟下我走了,我也找你?!庇鞣痹S下誓言,“我會比你找我的時間還要長,找的范圍還要廣,我找你一輩子?!?/br> “……” “或許你可以說得簡練一點?!标惥吧钫f。 “怎么簡練?” “說你喜歡我?!?/br> “……” 喻繁僵著躺在床上,陳景深等了一會兒,什么也沒等到。 也沒覺得遺憾,他抬手,手背在喻繁臉上摸了一圈,確定對方沒在流眼淚了,剛想去翻一下眼藥水—— “我嗯嗯?!币坏滥:穆曇?。 “……” 陳景深動作頓了一下:“什么?” “我嗯你?!庇鞣闭f。 “沒聽清?!?/br> “……我愛你?!?/br> “真沒聽清?!?/br> “我愛你?!?/br> 陳景深靠近了一點:“你什么?” “……” 耳朵被扯住,很軟的嘴唇貼上來:“我說我愛你!陳景深,你再裝耳背——” “我也是?!标惥吧钚χ鴳艘痪?。 “……” 房間里安靜了好久,耳朵被松開,喻繁猛地翻身背對他,睡姿僵硬得猶如側著身的木乃伊。 陳景深捂著眼無聲笑了一會兒,才商量地問:“我開燈了?” “木乃伊”沒說話,只是在燈亮后動了動手,拿被子把自己腦袋蓋住了。 - 翌日,喻繁被昨晚的記憶攻擊得遍體鱗傷,睡醒了也裝睡。 陳景深看了一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于是手欠地伸過手,去摸他頸間的紐扣。 果然,下一秒裝睡的人就睜開眼,把他手拍開:“再碰剁你手指?!?/br> “只是覺得眼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