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書迷正在閱讀:戲精女朋友她超可愛、惹火(3P)、?;ㄒo每個男孩子性福( h )、極品仙農、我有一座諸天萬寶殿、都市醫武神婿、我家貓總想跟我交配、清純主播被cao日常(h)、回到宋朝當皇帝、最強神豪選擇系統
“醒著”是林翼在身后問。 她沒有動,只是嗯了一聲。 “睡不著”他又問。 “我一直是這樣的?!彼卮?,好像是在解釋,今夜的失眠并不是因為他在這里。 他也沒再糾纏這個問題,短短一段沉默之后,便換了話題。 “明天,哦不對,是今天晚上,許亞明再來找我。要是他問起你,我應該怎么說呢” “就照實說好了,我們是從小就認得的,但有幾年沒見了?!彼卮?。 “好,”他應下,靠到床頭上,仰面望著天花板說,“我們都是八仙橋的小癟三,第一次見面,你七歲,朝陽格子布衫,藍布褲子,我十一,身上穿面粉袋子改的坎肩和燈籠褲。后來隔了好多年,我們又碰到一起,是因為一塊楠木棺材板……” 他還是像在玩笑,說的卻都是實話。 她真的笑了,只是輕輕的一聲,在夜色里入耳綿長。 第21章 陰沉木 秋意漸深,林一的傷好起來,身體也養回來了。左眼的那只“黑蜘蛛”一條腿一條腿地剝落,最后只在眉毛上留下一個淡紅色的斷痕。 但那個龍套班子卻一直沒有消息。鐘慶年去問大世界里常駐的京班演員,沒人清楚狀況,只說像他們這種專門跑龍套的,今天在這兒,明天去那兒,就算你想寫信,也不知道應該往哪里寄。 “樊梨花”倒是有意收下林一。只這一點,班主沒瞎講。人是這次意外之前就給看中了的,已經商量好了,定行當,拜師傅,按照藝徒投師的法子走,只是正式的禮還沒有行。 結果卻是林一自己不愿意,去找了大世界劇場的管事,非要人家做中人,給他寫個文書,說龍套班子遺棄藝徒,自此生死有命,兩不相欠。 管事是幫派里的人,看著他倒也稀奇,一個小孩子,居然敢跑到這里來討說法。再加上還有鐘慶年,人家賣中央巡捕房包探一個面子,才把這憑據給了他。 可如果是這樣,八仙橋弄堂里的那個閣樓,林一就不能再住下去了。墳山路的亭子間又太小,且還有欣愉和知微在,既住不下,也不方便。鐘慶年只好另外想辦法。 林一慧黠,不想叫他為難,直接開口說:“我自己出去找路?!?/br> “你打算做什么呢”鐘慶年問,以為是他嫌學戲太苦。只要是科班出來的人,每一個都自嘲是“啃板凳”、“蹲大獄”出身。 但林一卻說:“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有口飯吃,有個睡覺的鋪位就行?!?/br> 那為什么不留在大世界京班里呢這句話,鐘慶年不曾問出來,起初猜想大約是這次的事情叫他傷了心,后來又覺得也許還有什么別的原因,他不愿意講。 離開八仙橋弄堂的那一天,林一所有的行李只有那一條草席,外加一身面粉袋子改的褲褂。龍套班主以為他這次必死無疑,把他的厚衣服都帶走了。 是鐘慶年帶他去揚州剃頭匠那里理發,又去公共浴室洗澡,而后拿出里里外外一套衣服褲子,連同一雙布鞋,叫他穿上。都是新的,只是買大了,披披掛掛,袖口須得卷上兩卷。 鐘慶年看來看去,自我安慰地說:“沒事,再長長,就正好了?!?/br> 林一笑起來,也跟著說:“對,再長長就正好了?!?/br> 只當是臨別的禮物,心里忽又有些惻然,那一刻竟一句話都說不出。這在他,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他這人嘴甜。像他這樣長大的孩子沒有嘴不甜的,否則活不下去。 卻沒想到從浴室出來,鐘慶年并沒讓他自己去找路,而是帶著他去了附近一家蘇裱店拜師父。 那家店的老板姓齊,五十來歲,蘇州人,在八仙橋西街上經營書畫箋扇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因為做的是文雅生意,不興叫老板,而稱“齊先生”。 收徒弟的事情應該是早就講好了的,可齊先生乍一看見林一,剛病了一場,柴棍樣的一個,又向鐘慶年推說:“十一歲還是太小了點,我這里的學徒怎么也得十二……” 林一卻也機靈,立刻改口叫了師父,說:“我其實也記不得自己到底多少歲,大概就是十二吧?!?/br> 齊先生見他頭面齊整,口齒伶俐,這才松范了些,問他讀沒讀過書,認不認得字 他趕緊說自己學過戲,戲本子里看見過的字都認得,總有幾百個。 齊先生又叫他認顏色,確定了不是色盲,倒是無可無不可。收學徒可以拿押柜錢和進師錢,頭三年不用教什么,只要給個搭鋪蓋的地方,勻一口飯吃,譬如用一個廉價的小工。 于是,事情就這樣商定了。押柜和進師的錢都由鐘慶年出,第一年學徒沒有報酬,后面兩年只拿“襪子錢”。滿師之后還要在店里做三年,算是謝師。另外因為龍套班子的關系,寫明了倘有糾紛,中途離開,押柜錢不退。 最后簽字畫押,契據上面得有他的名字。 鐘慶年看著齊先生舔舔毛筆,寫下“林一”兩個字,忽然說:“這名字不像樣,還是改了吧?!?/br> “改了叫什么”齊先生問。 鐘慶年執了筆,拿過旁邊一截子裁下來的零碎宣紙,寫了一個“翼”。 齊先生一看,如是在那個“一”字上改了,便成了他的新名字。 林一很喜歡,甚至覺得是一種奇異的預兆。 那天晚上,鐘慶年帶著他回去墳山路吃了頓夜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