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 第25節
“您好,這是菜單?!?/br> 張向陽看向陳洲,“陳工,你點吧?!?/br> “行?!?/br> 陳洲沒拒絕,接過了菜單。 張向陽不是第一次單獨和陳洲吃飯。 在他剛進公司實習的時候,他們也單獨吃過一次飯,就在公司的食堂,陳洲帶他去吃午飯,兩人全程幾乎沒說話,吃完飯把餐盤送回去時,遇上了別組帶實習的,對方上來跟陳洲打招呼,“帶徒弟吃飯呢?!?/br> 張向陽當時就有些窘迫,對方的語氣說的好像他與陳洲關系很不錯似的。 “嗯,”出乎張向陽的意料,看上去態度很威嚴的人自然地應了一聲,“先走了?!?/br> 陳洲一揮手,張向陽就跟了上去,一路上他都猶豫著等會兒到底是該繼續稱呼陳洲為“陳工”,還是叫陳洲一聲“師父”。 猶豫著猶豫著,那一聲師父,一直到他離職也沒叫出口。 “我點了這幾個菜,你看看?!?/br> 陳洲對服務員做了個手勢示意,服務員把點單的平板遞到了張向陽面前。 張向陽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聞言忙匆匆掃了一眼,“挺好的,就這些吧?!?/br> “有什么忌口嗎?”陳洲問道。 張向陽道:“沒有的,我都行?!?/br> 陳洲對服務員道:“不要放蔥?!?/br> 張向陽微微一愣,“陳工,你也不吃蔥?” 陳洲目光掃向他,“也?” 張向陽又是一愣,意識到自己失言后忙閉上嘴。 等服務員走后,陳洲抿了口大麥茶,道:“有忌口就直說,不用這么拘謹?!?/br> 張向陽搖了搖頭,“不是的,我以前是不愛吃蔥,現在已經習慣了?!?/br> 忌口這種東西,自己吃飯的時候當然會注意,可部門聚餐的時候,一大桌子人,他一個人不吃蔥,好多菜就都得遷就他,他怎么好意思說呢?久而久之,忌口也不忌口了。 陳洲道:“哦,我不吃,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張向陽笑了笑,“我習慣是習慣了,不過不加蔥還是挺好的?!?/br> 陳洲又抿了口茶,“公司派你在這兒留多久?” 果然是要聊工作上的事,張向陽心里有點緊張,公交車一路搖搖晃晃,他的那點心思也就跟著晃蕩。 這么多年,他其實也沒少撒謊,自己的性向就是個天大的謊言。 可對唯一肯接納他,把他當朋友的陳洲撒謊,對張向陽而言卻是個極大的考驗。 所謂“善意的謊言”真的是善意嗎?還是僅僅只是撒謊者自己的一廂情愿?以此為借口來粉飾自己的虛偽? 如果陳洲知道他故意瞞著他,會因為他的欺騙而感到愉悅嗎? 張向陽想了一路,沒有答案。 他低著頭,雙手圍住茶杯,“看情況吧?!?/br> 餐桌上靜了一瞬,張向陽覺得這一瞬特別的漫長,漫長到他甚至想推翻自己的“口供”,干脆就如實招了。 陳洲也在思考。 沒有哪個公司會招了新人上來就把人扔異地調研的。 張向陽很顯然在撒謊。 同樣很顯然的是張向陽想瞞著他。 他拒絕他的幫助。 人情欠的多了,即使是朋友,也會有負擔。 更何況他們之間本就沒有多深的交情。 如果他拆穿張向陽的謊言,強行地給予幫助,這么做,張向陽會開心嗎?還是僅僅只是滿足了他自己的救助欲? 算了,再說吧,膽子那么小的人,別把人嚇跑了。 “嗯,”陳洲手指摩挲了下茶杯,“那常聯系?!?/br> 張向陽抬起臉,眼睫輕眨了一下,他笑了笑,“好?!?/br> 所以這就只是很普通的一頓朋友聚餐,因為人恰好到了附近,就順便一起吃個飯,吃完了飯兩人aa,張向陽把108塊錢轉給陳洲,陳洲很自然地收下了,彼此之間誰也沒推脫客氣兩句,“我送你?!?/br> “不用了陳工,有公交?!?/br> “幾分鐘的事,順路?!?/br> 聽到最后兩個字,張向陽忍不住嘴角輕翹了翹,陳洲在開車門,沒看見,“上車吧?!?/br> 兩人吃飯的時候沒怎么聊天,在車上也還是很安靜,車廂里回蕩著舒緩的音樂,張向陽心想,挺好,留下來,交了個朋友。 車輛平穩地行駛著,張向陽忽然想問陳洲為什么愿意跟他交朋友,余光悄悄去打量正在開車的人。 車窗外燈光跳躍著掠過英挺的眉眼,一下一下,像油彩在給畫上色,令這張總是嚴肅端正的臉孔添了一絲夜的旖旎。 張向陽連忙收回了目光。 他沒起什么別的心思,只是單純地覺得陳洲長得很好。 如果他對陳洲有了什么非分之想,那可真就是侮辱了陳洲對他的善意了。 車輛駛入小區時,張向陽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此刻狀況的尷尬。 陳洲不知道他被趕出去了。 算了,這也還是瞞著吧,別讓人為他擔心了。 張向陽這么想著,下車和陳洲說了再見,陳洲說有機會再一起吃飯,張向陽連連說好,“下次我請客?!?/br> “行?!?/br> 張向陽跑進了樓道。 他沒進電梯,就站在電梯旁邊,站一會兒他趴在了墻邊,彎著腰探出半張臉暗中觀察,想等陳洲走了他再走。 車還停那兒,車燈都還亮著。 “怎么還不走呢?”張向陽自言自語,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背后電梯“?!钡匾宦暣蜷_,他沒回頭,有人從電梯里邁了出來,卻沒走出樓道,張向陽感覺對方似乎正在背后審視自己,意識到自己趴墻向外看的動作很可疑之后,張向陽連忙站直了回頭。 他一回頭,對上了一張溫潤無害的笑臉。 第20章 在短暫的沉默中,樓道里的感應燈熄滅了,視線中的人消失的瞬間,張向陽往后退了一步。 他退得太急,腳后跟踢到了墻根,疼痛如閃電般從腳踝往上飛竄,張向陽痛得彎下了腰,肩膀上隨即壓下了一股力道,張向陽想也不想地揮掌擋了過去,手腕在半空中就被攥住攔截。 “這么兇?” 黑暗中傳來帶笑的聲音。 手腕被對方手指觸摸到的皮膚感到一種火燒似的guntang。 心理上的厭惡傳導到了生理。 張向陽有點想吐。 他咬緊牙關去抽自己的手腕,可雙方的力量懸殊遠比外表看起來還要大得多,賀乘風的手像是鐵鑄的一般不可撼動。 張向陽抬腳踹了過去。 賀乘風躲得敏捷,腳尖險險地擦過了他的褲腿,他淡笑一聲,手臂猛一發力—— “嘭”的一聲,張向陽后背撞在了墻上,肌rou與墻體結結實實地碰在一起。 感應燈亮了。 賀乘風垂下眼,看到那張清秀白皙的臉孔因吃痛而皺了起來。 他低下頭,鼻尖在觸碰到了微涼的臉頰,立刻引來了更劇烈的掙扎,將人死死地攥在掌心,他側過臉低語,“還不認輸?” 呼吸噴灑在張向陽臉上,張向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他實在是感到惡心,全身都在戰栗的惡心。 這個人在他心里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過去他記憶里的那個賀乘風像是從未存在過,或許不是“像”,而是事實,那個“賀乘風”從未存在過,曾經那個完美無缺的師兄都只是他的幻想。 現在這個賀乘風才是真實存在的。 令他作嘔。 賀乘風凝視著這張寫滿了厭惡的臉。 賀乘風第一次見張向陽是在迎新晚會的后臺,張向陽在幫忙,他所幫的忙都是最瑣碎又沒有什么價值的事,這邊遞一管膠水,那邊提一下裙子。 全場幾乎所有人都能使喚他,而那張臉上既沒有疲憊也沒有抱怨,就只是掛著恬淡的微笑,那樣安寧、柔和,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在那一個瞬間,賀乘風產生了強烈的破壞欲。 他想看這個人痛苦。 那一定很有意思。 “陽陽,”賀乘風誘哄般道,“你睜開眼睛看看我?!?/br> 他越是這樣說,張向陽就將眼睛閉得越緊。 無論喜歡還是厭惡,賀乘風都從這個人身上得到過了,而很顯然,這個被他一再掠奪的人正在緩緩地關上門,企圖將自己藏入那個拒絕任何人進入的小世界。 “閉著眼睛就當我不存在?” “陽陽,你怎么那么可愛?!?/br> “以為拉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