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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到莊子的時候,恰好跟官道上一隊行進的官兵擦肩而過。 被官兵護送在中間的是一輛檀木馬車,車廂內燃著安神的淡香,沈右安卻莫名覺得心神不寧,手中的卷宗怎么都看不進去。 撩起藏青色車帷,沈右安恰好看到一隊人馬,朝遠離盛京的方向而去。 長隨打馬而來,“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持我的令牌到大理寺,取來那樁滅門案的案卷,送到府上?!?/br> “是?!遍L隨策馬離開。 馬車轔轔,停在沈府門前。 沈右安徑直去了書房,細細研讀案卷記錄,查找蛛絲馬跡。 前段時日,他復審十五年前的案宗時,發現地方官府送來的一樁滅門大案處理得極為草率,漏洞百出,便決意重新徹查此案。 只是時隔多年,證人證物都已消失隱匿,調查起來難度頗大。 沒多久,書房門被敲響。 沈右安嗓音沉沉,“進來?!?/br> 長隨萬福抱著厚厚的一摞竹簡走進來,挨著桌案上的紅木筆架放下。 放下竹簡,萬福沒有立刻離開,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沈右安合上手中書卷,掀眸淡漠地看向他,“還有何事?” 萬福不知道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大人,畢竟大人最近為一樁十五年前的大案煩心,為此還親自去了趟徐州細查,已經好幾夜都沒合眼了。 他擔心是有人故弄玄虛,卻也怕那人真的有急事。 沈右安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有事直說?!?/br> “大人,剛才門房來報,說您不在府上的時日,有名女子兩次找上門,說她是永安縣蓮花村的人,是您的舊識,還帶來了這個?!比f福遞上一個荷包。 那杜鵑紅色的刺繡荷包一看便是女子之物,以銀色絲線繡著大片的芍藥花。 沈右安冷淡瞥了一眼,長眉微蹙,沒有伸手去接,“打開看看?!?/br> “是?!比f福打開荷包,拿出了里面的東西。 “大人,是一個平安符?!?/br> 正在扶額閉目養神的沈右安,倏地睜開了雙眸,眼底寒光乍現,“拿給我?!?/br> “是?!?/br> 萬福將平安符遞了過去。 看到那個平安符的第一眼,沈右安便將其認了出來——這是他當初為姜瑩求來的平安符。 那段時日,姜瑩夜里總被噩夢纏繞,精神不濟。沈右安便去廟里虔誠拜了好幾日,還幫寺廟謄寫經書,這才從方丈大師那里求來這個平安符送給姜瑩。 這么說來,來沈府找他的是姜瑩? 沈右安掌心合起,握緊了平安符,嗓音染上幾分不自知的急切,“她何時來的?還說了什么?” “門房說,她六日前來過一次,昨天也來了一次,神色匆匆的模樣?!?/br> 想了想,萬福又補充了句:“對了,那名女子還說,讓大人去青陽山腳下的莊子救她?!?/br> 他剛說完,便看到這位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神色一剎那變得陰沉可怖。 “這么重要的事,為何不早些稟報?”沈右安匆忙站起身,“速去備馬!” 國公府一行人抵達莊子已經是亥時末,山里天黑得早,林間風聲呼嘯,莊子里伸手不見五指,黑洞洞的很嚇人。 “夫人,請進吧?!?/br> 姜瑩下了馬車,還沒看清腳下的路,就被人從身后推了一把,踉蹌地進了莊院。 身后大門立刻被關上,傳來落鎖的聲音。 “夫人,我們先找房間歇下吧?!睍r香攙扶著她,在四進的莊院里找住的地方。 穿過層層院門,她將姜瑩帶到后院一間空房,給她倒了杯水,然后借口尋找蠟燭,離開了這里。 姜瑩坐在敞開的木窗下,借著最后一絲暗沉的天光,收拾包袱里的東西。 她將東西收好,執起茶盞喝了口水,剛入口便全部吐了出去。 茶是最差的茶葉,口感生澀泛苦,卻也遮不住那一絲異樣的甜味。 水里被下了暖藥。 姜瑩從前在翠樓長大,對這些下流的藥最清楚不過。 她才剛出城,國公夫人便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對她下手了嗎? 姜瑩這時忽然發覺,說要去找蠟燭的時香,已經出去了一炷香的時間,還沒有回來。 再結合這茶杯中的暖情藥,不難猜出國公夫人想如何對付她。 可笑臨行前,裴策還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好她。 可裴策派來的人,姜瑩一個也沒見到,要么是早就被國公夫人收買,要么在路上就被換掉了。 就連身邊一等丫鬟時香,本是裴策幫她挑的人,如今都已經投靠了國公夫人,可想而知,這莊子里潛藏的何止是豺狼虎豹。 這些想法只是一瞬間閃過,姜瑩當機立斷地拿了幾個銀錠藏在身上,伺機準備逃走。 可她剛走出房間,還沒出院子,便聽見梅花槅窗外傳來談話聲和腳步聲。 “聽說屋子里這位可是國公府公子的寵妾,容貌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咱們兄弟可有福了?!?/br> “太太說了,只要咱們事成,她就把這小娘們許給咱們?!?/br> “走快點,別磨蹭了?!?/br> “嘿嘿,大哥你急什么,她肯定已經被藥放倒了,絕對跑不了?!?/br> 姜瑩聽見這些猥瑣下流的話語,在翠樓那幾年見過的噩夢齊齊涌上腦海,幾乎忍不住作嘔的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