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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香進來后,問她可要喊小二上菜。 姜瑩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回府吧?!?/br> 經過了剛才的事,她實在沒胃口留在飛仙樓用膳。 回到國公府,姜瑩再沒有出門的機會,只能像從前一樣深居簡出。 平日里,裴二公子都是申正時候便會散值回家,最近幾天,他總是忙到天黑也不見人影,回來的時候也往往愁容滿面,陪姜瑩匆匆吃頓晚飯便會去前院,不知道在忙什么。 與此同時,國公府上也在忙忙碌碌地張羅著什么,聲勢浩大。 一日午間,在貴妃榻上小憩,姜瑩被生生熱醒,面頰暈起酡紅,渾身汗涔涔的,薄衫都黏在了身上。 她從茵席上起身,發現伺候的婢女不知去了何處,屋中冰鑒里的冰早就全化完了,怪不得沒有一絲涼氣。門簾還緊緊閉著,熱得跟蒸籠一般。 姜瑩正欲喚人進來備水沐浴,便聽見廊下美人靠傳來細碎的說話聲,透過鏤花窗欞漏進來。 “二公子馬上要娶正妻進門,到時候,咱們伺候的這位可就得失寵了?!?/br> “畢竟只是個來路不明的妾室,當個解悶的玩意兒也就罷了,跟名門貴女自然沒法比?!?/br> “她這么多年也沒為公子誕下一男半女,還霸著公子不許他納二色,一個妾室比正室的排頭還大呢?!?/br> “等主母進了門,我才不要留在這個破院子里伺候。跟在主母身邊,說不定還能往上爬一爬?!?/br> “你們小點聲,忘了二公子是怎么叮囑我們的?誰敢把這事告訴姜夫人知道,就等著被發配出府吧?!?/br> 姜瑩本就做了一中午的噩夢,聽見這些閑言碎語,更覺得腦子漲得發疼。 裴策即將娶正妻進門,她早有所感,只不過沒想到婚期來得這么快,完全沒給她反應的時間。 如今他的正妻還沒入府,這些婢女們便已經開始捧高踩低,怠慢伺候。 待正妻入了府,哪里還有她的一席之地? 姜瑩秀眉微微蹙起,明眸水波泠泠,清聲道:“我這里廟小,容不下你們幾尊大佛,不愿意待就到公子面前說,讓他放你們出府?!?/br> 說閑話的婢女們臉色大變,齊齊涌進屋中,臉色蒼白地磕頭求饒,“夫人,奴婢們說了不該說的話,奴婢該死,奴婢該死?!?/br> 說罷便紛紛開始自己掌嘴,生怕姜瑩生氣,真的把她們趕出國公府,那才是斷了她們的生路。 “行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再抓到一次,就不只是掌嘴這么簡單了?!?/br> “是,是?!?/br> 她們連忙打起簾子通風,又給屋子換上新的冰塊,用扇子將絲絲涼意送出來。 姜瑩沒工夫跟她們斗氣計較,對于她來說,眼下最重要的是早日找好往后的出路。 可她連光明正大出府都出不了,還能依靠誰呢? 又過了兩日,姜瑩坐在樹蔭下觀荷喂魚,沒讓婢女隨侍。 書香看四周無人,悄悄從灌木叢后面繞到她身邊,稟報道:“夫人,奴婢聽見太太跟二公子說,過幾日要將您送到郊外莊子上暫住一段時日,待新婦進門有了身孕,再將您接回來?!?/br> 什么? 姜瑩大驚失色,艷若桃李的面容霎時間蒼白一片,死死咬著泛白的下唇,連手中的魚食都不小心全灑了個干凈,引得錦鯉擠開翠綠池藻,爭相往岸邊湊。 要將她送到莊子上? 太太平日里便對她積怨頗深,要是她真被送到了莊子,還不是任由太太搓圓捏扁,她如何還有活路? 這酷熱的暑天,姜瑩竟從頭到腳寒了個徹,忍不住抓住書香的胳膊,緊張得聲音都啞了些,“你可聽清楚了?二郎答應了?” 書香覷了眼佳人惶惶的神色,點了點頭,“婢子聽得千真萬確,絕不敢有半分胡言。二公子他……親口答應的?!?/br> 雖說二公子當時表現得很為難,但在國公夫人的逼迫下,他最終還是答應了。 姜瑩眼前忽然一片暈眩,腳步踉蹌了下,書香連忙扶住她,“夫人,別氣壞了身子?!?/br> 幾息后,姜瑩才從方才渾身發冷的狀態中緩過神來。 她用力掐了掐指尖,逼迫自己盡快清醒,細聲問道:“那你可聽清楚,他們要把我送到哪處莊子上?” “太太說,要將您送到東郊青陽山附近的莊子?!?/br> “我知道了,”姜瑩后背被冷汗浸濕,直起身子,“書香,今日夜里,你再幫我做件事?!?/br> “但憑夫人吩咐?!?/br> 天剛剛擦黑,姜瑩就借口乏困上床休息,屏退了在屋里伺候的婢女。 婢女們樂得休息,趁他們不注意,姜瑩披上寬大的黑斗篷,悄悄離開房間,走僻靜的小徑來到國公府角門。 書香已經打點好了守門的下人,打開門扇迎姜瑩出去,“夫人,馬車停在遠處,我們須得走路過去?!?/br> “嗯?!?/br> 兩人匆匆走到無人的胡同口,坐上提前準備好的馬車,朝著正陽坊而去。 此時已經快到宵禁時間,天色昏暝,街上行人寥寥。 一路上,姜瑩繃直了后背,手腳發涼,一句話也沒有說。 馬車停下,傳來一聲:“到了?!?/br> 姜瑩撩開車簾看了眼,吩咐車夫將馬車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這才攏了攏身上的斗篷,確認將渾身上下都遮住,才走下馬車,一步步朝著不遠處的高門大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