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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償還 我們要長久懷念,絕不見面?!?/br> 江茶猛然驚醒, 睜開眼,夢境中殘破的畫面消散進晦暗的天色里,她從床上坐起, 后背被汗水浸透,在低溫的空氣里凝滯成冰涼的一層冷汗, 貼在身上激起一陣黏膩的戰栗。 天還沒完全亮開,半沉半暮的光線被阻隔在厚實的窗簾外, 江茶起身下床, 腳下觸碰到的卻不是意想中的柔軟地毯。 微涼的觸感, 是那張回執單。 江茶蹲下身撿起它, 移開指腹, 露出落款,字跡因為過去了五年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發生過的事情卻還歷歷在目,她盯著日期看了三秒鐘, 忽然用力,一把揉皺紙張, 把它團成團扔進垃圾桶, 走進浴室。 熱水聲勢浩大地從花灑中澆下,因為夢境而產生的黏膩冷汗被沖走,和水流一起順著地磚的縫隙排進下水道, 仿佛消失進未知的黑洞世界, 再也找不到蹤跡。 水溫在升高, 融化成彌漫的霧汽,打濕身體的每一寸,水流順著發梢滴下去,流經纖細白皙的腰際。 江別德上手摸到的就是這里吧。 水滲進眼里腌漬出生澀的疼痛, 江茶倔強睜著眼睛,用力搓著腰間的皮膚,像是要把那夜令人作嘔的撫摸全部搓掉,最終卻只換來火辣辣的痛感,在熱水的沖刷下變成更加灼熱難以忍受的疼。 江茶垂頭無言看著那一塊已經通紅的皮膚,忽然蹲下抱住自己小聲的抽泣起來,逐漸,在嘩啦水流的掩蓋下,變成了放聲大哭。 這份被侵犯未遂而產生的羞恥,在當初被大腦自動篩選選擇性遺忘,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就算短暫忘卻了,也還是會被各種契機喚醒。 在她以為一切都在好轉的時候,在她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依靠的時候,突然出現,斬斷了所有能夠通往更好道路的途徑。 境況就這樣急轉直下,鼓起勇氣握住的那只手就這樣變成了一場笑話。 是無法掙脫的印記吧,即使被埋葬,卻依然知道它的存在。 早已同化成不是刻意回避就能徹底消失的東西。 黏膩又無法擺脫。 江茶哭得喘不過氣,發狠揪住自己的胳膊,哽咽著顫抖起來,好像又回到了那段地獄一樣的時間。 江別德沒有說錯,即便江茶當時沒有被侵犯成功,但流言蜚語還是很快就傳播起來。 小區里到處都在說有一家侄女被叔叔強|jian了,每次江茶經過時,探尋和打量的目光都讓她如芒在背。 人們就是這樣,他們不關心真相究竟是什么,自己難以忍受的議論紛紛,在無關緊要的人眼里不過是一段并不稱奇的飯后談資。 可為什么是她? 江茶至今還記得叔母勸她大事化了時說的話。 她說:“這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即便你是受害者,但你才是那個最會被議論的人。江茶,你叔叔他是不對,可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你真的沒問題,為什么他只強|jian你不強|jian別人呢?” “說到底,你也是有錯的,不是嗎?” 破鞋。 sao貨。 婊|子。 這些不都是大家用來形容你的詞嗎? 江茶茫然地聽著那些判詞,叔母以為她動搖了。 但十六歲的少女,攥緊拳頭,固執地在報案單上簽了字。 “我說過,我要讓他坐牢!” 江別德最終被判處了六年有期徒刑。 江茶以為她得救了,可從那以后她開始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頭發大把大把地掉,為了躲避遲燃和同學,她不敢去上學,沒日沒夜躲在家里,整天以淚洗面。 奶奶再來看她的時候,她已經瘦的沒了人樣。 江茶跪下求奶奶帶自己離開,辦完退學手續的那天,她在奶奶的肩頭大哭一場,算是告別。 沒多久,江茶踏上前往H市的火車,沿途的看見的全是截然不同的風景。 在那場旅途中一覺醒來,江茶已經忘卻了那段時間,連同遲燃,都被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埋葬在心底最深處。 她睜開眼,所見的只有陌生的建筑,陌生的面孔。 她以為自己開啟的是全新的人生,但到頭來才發現,原來那不過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 時至今日,江茶仍然不懂,明明她才是那個受害者,為什么到頭來,被議論是她,最痛苦的還是她呢? 電話鈴隔著水流聲跳起來,在客廳里被放大成很大的聲音,江茶聽見了,停止哭泣,緩慢轉動滯澀的眼球,摸索著關閉淋浴,穿上衣服走出浴室。 是寧真。 江茶止住眼淚,努力平穩語調才接起電話。 “寧總?!?/br> “江茶?是你嗎?怎么聲音有點啞?!?/br> “是我,”江茶抹了把臉,“可能是有點感冒?!?/br> “照顧好自己,”寧真說,“你應該起床了吧,收拾一下,我馬上到你家接你,咱們去揚聲找程東?!?/br> 江茶輕輕點頭,“好,謝謝?!?/br> “待會見?!?/br> 寧真率先掛斷電話,江茶吸了吸鼻子,吸入一大口冰涼的空氣,氧氣讓大腦清醒。 她看向放在客廳中的骨灰盒。 不能再繼續沉淪在過去的悲痛中,她還要拿回那三十萬,為奶奶買一塊很好的墓地。 江茶收拾心情,準備關閉手機,一條消息忽然跳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