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所有人都沉默著,只有她似乎飽受煎熬,小心翼翼,內疚和痛苦翻涌在臉上。付沉很快便將她的身份猜了個大概。 徐偲救的就是她吧。 付云靜靜望了一會兒,沒有接話。 所有人都對這樁意外感到意難平。他的家人失去了兒子、丈夫,他們失去了真摯的戰友。徐偲倒在了他的工作崗位上,用生命堅守住了責任。 可即便道理都懂都能理解,也還是彌補不了失去帶來的傷痛。 . 一個月后,付沉才在特控局里見到了吉茜。 吉茜來辦理轉職手續。 她變得沉默了許多,臉上總掛著的那抹淡淡溫柔的微笑不見了,只余孤單和憂傷。付沉幫著她處理了一些事宜,而后同她一起在特控局外的那方草地上坐一了會兒。 這方草地上總是聚滿了安逸愉悅的獸人,慵懶,快活,享受著屬于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付沉忽然想到了什么,回憶道,當初你剛來的時候,總局原本打算將你先關一陣,再遣送回原住地。徐偲覺得你心地善良,一定能成為一名好干員,就跟麒簽了生死狀打包票,說你未來一定會是局內最棒的干員。 吉茜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仍舊免不了渾身一抖,仿佛被刺了骨髓。付沉有些笨拙地斟酌著道,阿云說,會同分局那邊的人打個電話溝通一下,不用擔心到了那邊沒有人接應。如果遇到問題,就打電話給我們,猙一直都在這里。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吉茜沉默片刻,才細不可聞地道:謝謝。 付沉知道她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走出來,甚至三年五載。傷痛要愈合,是一件緩慢而磨人的事情。但若不去面對,一直消沉下去,只會使事情變得更糟。 徐偲不會希望她一直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哪怕能多一個選擇,他都不會丟下她一個人。 只是天不遂人愿。 貓咪有些擔心地問道:你去了分局自己住么? 不是,是和爸爸,mama一起。mama說離家近,住家里。吉茜茫然看著草地前方嬉鬧的眾人,有兩個孩子方才為了爭奪一只紙蝴蝶,從大人的頭頂飛了過去,一直飛到二樓那么高。 付沉心下了然。 徐偲的父母仍沉浸在失獨的悲痛中,卻仍記得關照這只孤苦伶仃的美洲獅。讓她轉到工作輕松、任務難度沒有那么大的分局去工作,離家近,總也算有人照顧。 也挺好的。 回去之前,吉茜打算在丙區的超市里買點東西,夜里就不必出門。付沉答應了送她回去,于是也跟著去了超市。 丙區超市不大也不小,老板是一條熱情的哈士奇,一到夏天就光著膀子搖個蒲扇,汗水淌得如同暴雨,倒是不同人計較。老板有獨特的貨源,總有一些稀奇的商品進來。 貨架上有一種牛油果味的酸奶,包裝簡潔大方,味道清新自然,濃稀正好,他和付云都很喜歡喝。想著離開家里將近三個月,大部分東西都不能吃了,付沉于是打算買一些帶回去。 雪豹去商店深處的貨架上找酸奶了,吉茜推著小車慢慢走著,貨架上的商品琳瑯滿目,不知道應該挑哪一種比較好。 挑揀完了必備的生活用品,吉茜轉到樓下,打算直接去找雪豹匯合。 賣食品的樓層更是令人眼花繚亂,吉茜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放著堅果的區域。 有一種徐偲常買的巴旦木,吃起來又甘咸爽口,就是剝起來有點麻煩。一次吃多了,手上總有些疼。 吉茜不會剝巴旦木,她處理任何堅果的辦法就是后槽牙一磕,該碎不該碎的全都成了渣渣。吉茜將巴旦木嚼得咯吱碎,反正殼舔起來又咸又甜,也很好吃。 徐偲總無奈笑著從她手里拿過巴旦木,一顆顆剝好塞到她嘴里。 小茜,殼能咬得動,但不好吃,下次記得先把殼剝了。 剝出來的殼很快聚成了一小堆,等待新的巴旦木時,吉茜就撿出一枚殼,舔舔上邊的甘鹽,覺得殼不吃真是浪費了。 一轉頭,徐偲將巴旦木封好了口,藏到柜子上,笑瞇瞇點了點她的鼻子,貓不能吃堅果,小茜變成了人,一次也不能吃太多。 美洲獅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伸出爪子不情不愿扒拉他的褲腳,徐偲耐著性子哄勸,明天再吃,一天吃一點點。 巴旦木太好吃,吉茜總忍不住,趁著徐偲忙碌沒盯著自己的時候,偷偷從架子上順了巴旦木來吃。徐偲很快便發現了她的陽奉陰違,于是一人一貓圍繞著巴旦木,展開了日久天長的較量。 吉茜總是大獲全勝。 她緩緩蹲下身來,超市燈光敞亮白熾,照著貨架上的一排排巴旦木。 沒有人會管著她,不讓她吃巴旦木了。 也沒有人會耐著性子給她剝巴旦木,教她分辨哪個牌子的巴旦木好吃。最后怎么教都教不會,只好無可奈何地在每次逛超市時,都默默拿上一兩包。 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卻忽然像碎石丟進了平靜的湖面,漣漪越擴越大,逐漸就掀起不可逆轉的哀慟。 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幾欲氣絕,緊緊抱住了自己,似無力而徒勞地挽留住最后一絲溫暖。 付沉抱著兩箱酸奶匆匆趕來,蹲下身,輕輕拍著吉茜的背安撫。工作人員聞訊趕來,付沉陪著笑臉,不好意思,這位是我朋友,她最近遇到了傷心事。 工作人員又是擔心又是同情,姑娘沒事吧?多大事總會過去的,別傷了身體啊。 所有人都告訴她會過去,會好起來,就連爸爸mama也這么說。 囡囡,我們要堅強,一定能挺過去的。 可是,要多久才能過去呢?所有人都在擔心她,她不敢流露出脆弱崩潰,否則其他人會擔心。就算知道走到盡頭才會有光,可這條孤單寒冷的路,什么時候才能走完? 靈魂好似留在了高原上,那悠悠大山深處,被山風吹得七零八落,任爾浮沉。整具身體都是沉甸甸、麻木的,身心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隨著徐偲遠去,另一半在軀殼內茍延殘喘,無法逃離。 無助的姑娘抱緊自己,用盡了全身力氣在哭泣。 求求你回來,或者將我帶走吧。 我好難過,我要撐不下去了。 . 作者有話要說: ball ball今天申榜成功啊啊啊啊啊~ 第66章 【終章】一 貓咪來醫院接他的時候,付云明顯感覺到他心情十分低落。 喵?發生什么了? 付云趴在收拾好的行禮袋上,一臉關切。付沉一邊給他套厚棉衣,一邊解釋道,是下午送吉茜回家的時候,她在超市里哭了一場。 太難過了,無論對誰來說。付云理解這種失去親人的傷痛,就好似抽筋剝骨般的疼。這種深入心靈的苦痛即便慢慢淡去,也會化為灰翳和烏云,籠罩著心中屬于他的角落。 喵我給分局打了電話,他們會看顧著點兒小茜。 付沉奇了:分局的人能聽懂你在說什么? 喵??梢?。 他白了付沉一眼,意思大概說你也可以聽得懂,人家同樣是貓科,有什么稀奇。 付沉笑了笑,擰一把軟軟的貓耳朵。 我其實也不是完全能聽懂,有點類似于聽方言,只是哥的方言比較好分辨而已。 他將包背到背上,又對大白貓張開手。付云噗一聲,身手敏捷地跳到他懷里。 走吧,我們回家。 . 雪里拖槍的狀態一直維持著,也不知什么時候是個頭。付云天天巴望著能在鏡子里看到自己從前帥氣英俊的臉,但清早起來一照鏡子,仍舊是那張人畜無害的貓貓臉。 做貓貓其實沒什么不好,當一只貓,就有許多正大光明的理由撒嬌或是傲嬌,不想干的事情就推給忠犬沉來解決。 簡直爽爆了。 唯一的問題是單位并不管他的員工是貓是人,付云兩個月的休整假結束之后,還是得不情不愿地上班去??偩肿疃鄮退煞忠晃恢?,來幫忙翻譯他的貓言貓語。 今天要處理一位新的收押對象,付云已經乖巧地在辦公室里等待,身邊是他的翻譯小助手更乖巧的雪豹。 貓爪子捏不了筆,付沉只得幫忙用一根皮筋將筆固定在他的爪子上,付組長十分吃力地劃拉著,仿佛復健中的老年人。 但即便手變了,字的寫法還是記在心中,付沉湊過去一看他劃拉出的字,心里嘀咕了句這爪子直得跟木頭似的,怎么還是寫得這么好看。 通訊中傳來了匯報,付沉抬手接通頻道,靜靜聽了一會兒,隨后道:哥,人給弄甲區去了,先前已經辦過手續。 付云略微吃驚:喵(已經簽過審核了) 據說是。付沉也有些疑惑,走吧,看看去。 . 甲區A級1號間門口,二人見到了一位老熟人。 球球:汪。 付沉震驚:沈球怎么在這里他不是涼了么?回來的干員親眼看著他掉下去的。 球球現在看起來沒什么攻擊性,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哈士奇。脖子上套一條牽引繩,松松拽在干員手里。 怎么看都有點兒戲,像是隨便從大街上拉了條哈士奇來,關進嚴防死守的甲區里。 付云好奇地湊了過去,下意識嗅嗅氣味,被付沉一把抱了回來。 球球友好地晃了晃尾巴。 付云:喵(怎么回事?) 干員似乎也很捂臉:上頭麒的意思,還有改過的余地,先試著進行改造,收押期過了之后再看情況降級。 他又湊過去,低低道:據說是媧那邊要人。 三怪開口要人的時候十分強勢,麒基本都會滿足他的要求。 同時,他也總喜歡要些奇才,亦或是有些危險的目標。付沉記起從前他被三怪抓去談話,真是實打實的難受。 貓咪看向球球的眼神甚至帶上了些同情。 付云吃力用后腿立起身,在門鎖上錄入爪紋,干員隨后也將自己的錄入進去,再接著是監管處的刑天干員。 三道權限開啟了大門,沈球球踢踏著爪子,慢慢走進去。 二人從甲區里出來時,碰上了在外邊轉悠的沈醫生。 沈玥兩手局促地互相搓握著,似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行為不太得體,于是垂下手,略微緊張在身側擦了擦。 球球我是說丑,被關進去了么? 嗯,他很配合。付沉友好地沖醫生晃晃尾巴。 他知道沈玥想問什么,于是將自己所獲得的信息告知了她,沈球球得蹲六年,看之后的表現情況來定。東北虎說了要他,也許會走特殊程序,帶出去試試任務。 也挺好的,能保住命就好。沈玥笑了笑。 她爭取了一番,成為了球球的主治醫師。球球因為在裂谷里受過重創,身體大不如從前。沈玥于是得以借著復健機會,與先前承諾的探視時間,每周總共能見球球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