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頁
那男子便站起,走到近前,將酒葫蘆遞了上去。奈何鐵欞子之間的空隙不足以令酒葫蘆穿過,溫梓童用力拽了幾下也沒能將酒葫蘆拽過去,眼看著那胖胖的肚子卡在鐵欞子間。她便干脆高踮著腳尖兒,將嘴湊上去嘬。 幾口辣乎乎的酒水入腹,溫梓童終于覺得自己好似恢復了一點精氣。她將剩下的還給那兒人,對他百般道謝。 那犯人拿回酒葫蘆重新臥在先前的草席上,兀自飲了一大口,便哼起了小曲兒。架起的一只腳還不時打著節拍,一派閑適自得。 溫梓童有些看得傻眼,禁不住問他:“還沒問過恩公,是犯了何事被關來此處?” 那男人覷她一眼,笑道:“誰說非得是犯了事才會被關來這里?” 溫梓童一想也是,自己不就是沒犯什么罪,卻因拿到了旁人的罪證,而被他們關來此處。于是她暗自猜想,難不成這人也同自己一樣? 她盯著那人又看了一會兒,細眉微微擰起。打從先前她就覺得此人有些面善,卻因自己太疲憊而想不起來。這會兒清醒一些,更是覺得似在哪里見過??伤屑毾肓讼?,還是沒能想起來。 那男子翻了翻眼皮,見她還扒在高窗上,忍不住笑著揶揄,“怎么,兩口酒就讓你生龍活虎了?” 溫梓童不理會他的打趣,繼續想是從何處見過此人。接著便聽他又說道:“我不過是個做石礦生意的商人,來這里也住不了幾日,很快就會出去了?!?/br> 石礦?甫一聽清這二字,溫梓童便突然想了起來!這人可不就是那日她跳下馬車所見的,那個咬定與平陽侯有過往來的石材商賈么! 她兩眼精光閃動,直勾勾的看著那商賈,全然不似個病人。 “我想起你來了!”她激動的聲音里依舊透著虛弱,頓了頓才接著說下去:“那日你被押來刺史府時,我在圍觀的百姓中看見過你?!?/br> 聞聽此言,商賈面上現出一絲難堪,仿佛被人奚落了。之后又尷尬的咧嘴笑笑,反將一軍道:“姑娘圍觀時,定也想不到有一日會與在下同牢而居吧?” 溫梓童并未因這話而惱,只是萬般不解的望著他,神色莫名,“你剛剛說你在這里住不了幾日,就會出去?” 商賈怔了怔,這的確是他先前親口所說的話,可得知這姑娘也是那時圍觀她的百姓一員,他便想將這話收回。若不是之前聽她一口宿州之外的音,外加病得奄奄一息,他也不會這般沒有防備。 他裝作沒聽見,翻了個身背對著溫梓童,自顧自的呷一口酒,好似在壯膽。 溫梓童自然將他翻悔后的謹慎看在眼里,旋即于心底燃起一種猜測:難不成他攀咬她父親,是被什么人許了好處,并許他事后能全身而退?這樣也就說得通他能在牢里有酒有rou的快活了。 那么許他這些的人會是誰呢? 宿州長史?顯然不是。宿州長史雖揩拭油水貪墨公糧,但政治上的野心并不大,何況與她父親壓根不認識,又何來過結?再說大壩沖毀,刺史已被下了大牢,又沒牽扯上他,他又何必多一事布這個局? 那么是伍經義?伍經義的確有害她父親的理由,不管是為了給恩師連尚書出氣,還是為了給自己除政敵,都有理由這樣做??蓡栴}是他要害她父親,做的已然夠多,他才來了宿州幾日,便將民憤引至高點,又有意控米不放,使災情后續死傷更加嚴重,這一切都是為了放大她父親的罪責,將他置于死地。 可是若伍經義一早就決定用買通商賈做偽證這么簡單粗暴的手段,又何必開始做那些鋪墊?再者伍經義接手此案純屬偶然,來宿州之前他與此次水利興修相關方并無接觸,更不可能以這么快的時間找到供條石的商賈并買通。 溫梓童卻莫名覺得,伍經義的舉動更像是發現也有人要害平陽侯,目標不謀而合,于是順水推舟。 若他是順水推舟,那么唯一剩下的嫌疑人便是瑞王。瑞王雖與她父親平日交好,可宿州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瑞王急于甩脫罪名,勢必要拖出一個頂缸的替罪羔羊。 瑞王選了只掛著個虛銜的她父親,又或者原本肯讓她父親掛這個虛銜,防備的便是出意外。 她雖心里覺得是瑞王,可一時也也拿不出確鑿證據,于是有心詐那商賈,對他放軟了語氣道:“恩公,其實我剛剛才從京城來?!?/br> 一聽“京城”二字,商賈身子僵了僵。 ? 第68章 [V] 他雖聽出此女并非宿州人,卻不知她是打京城來的。不過他還是不說話,裝作不在意的又抿一口酒。 溫梓童則繼續道:“恩公,不知您可知道瑞王?” 這回溫梓童觸動了商賈,他轉過身來有些心虛的看著她,“瑞……瑞王?” 溫梓童放低了聲量,視線掃了圈外面后,故作小心的說道:“是啊,其實我是瑞王派來的親使?!?/br> “什么?!”商賈猛地坐直了身子,將信將疑,“你可有憑證?” 溫梓童面色舒展,當她聽到這句時,已然斷定了此人是被瑞王買通。于是她決定賭上一賭! 她右手在頸間摸了摸,扯著一根赤紅的細繩,牽出一枚墨玉的扳指。她將這枚當作頸飾佩戴的扳指取下,遞過鐵欞子,“恩公你看,這是瑞王的信物,您應見過吧?” 溫梓童目光篤定,仿佛連她自己都信了這枚墨玉扳指是瑞王之物,而非是李玄愆夜入平陽侯府時落在她窗臺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