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通房后我跑路了 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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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櫻心中盤算了一番,稍稍整理思緒,決定來陪他打關于楊大郎的這場仗。 李瑜面色陰沉地坐在凳子上,渾身都散發著冰冷的氣場,可見心里頭壓抑著怒火。 寧櫻不疾不徐地走進廂房,再次展露精湛演技。 她并沒有像以往那般跟他硬碰硬,而是充分展現出屬于女性的柔弱,默默地站了好一會兒,才不聲不響地跪了下去,趴到地上,額頭貼著地,用嬌怯的語氣道:“阿櫻想求郎君成全?!?/br> 李瑜面無表情地俯視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成全你什么?” 寧櫻緩緩抬頭,露出卑微又害怕的表情,“阿櫻只想在市井里求安穩日子,想活得自在一些,請郎君成全?!?/br> 李瑜強壓怒火,回道:“我能給你安穩?!?/br> 寧櫻搖頭,硬是憋紅了眼,欲說還休道:“楊郎君不嫌奴婢貌丑,不嫌奴婢身世卑賤,不嫌奴婢曾無名無分做過通房,更不在意奴婢的過去。 “他愿意接納阿櫻,在這市井里與他相濡以沫,愿給奴婢安穩,愿意相互扶持相互尊重。 “阿櫻很是感激,有這么一個郎君愿意傾心相待。他不計較奴婢的難堪過往,也不會強迫奴婢相夫教子,不論奴婢做什么,只要高興開懷就好?!?/br> 說罷又給李瑜磕了一個頭,卑微道:“奴婢很慶幸能遇到這么一個人愿意包容奴婢,哪怕以后的路有諸多辛勞,奴婢都甘之如飴,只要有他在身邊扶持就好,還請郎君成全奴婢,給奴婢留一條生路?!?/br> 這番話徹底把李瑜給氣著了,慍惱道:“你就這般非他不可?!” 寧櫻垂首不語。 李瑜胸中似被什么灼傷一樣,他努力壓制著自己的壞脾氣,質問道:“那楊大郎可是鰥夫,你就非他不可?!” 寧櫻再狠了狠心腸,硬生生憋出一滴淚來,委屈巴巴道:“奴婢是奴籍婢子,于楊郎君來說已是高攀?!?/br> 這話把李瑜氣得心梗,連喉頭都有些哽了,“他還有一個兒子,你就自甘墮落去做人后娘?” 寧櫻連連擺手道:“那孩子挺好,也很懂事,他一點都不調皮,奴婢不介意做后娘,只要是真心待他,相信他往后定然也知道感恩?!?/br> 一刀又一刀扎下去,一刀比一刀扎得狠。 李瑜臉色鐵青地看著這個女人,內心邪火橫生,被嫉妒焚燒得發狂。 她寧愿嫁一個鰥夫,寧愿去做人后娘,都不愿跟他李瑜。 那些年的疼寵與偏愛,以及她逃跑后他的擔驚受怕,全都喂了狗。 這一次,李瑜是被扎疼了的。 她寧愿在這破落市井里艱難求生,也不愿跟他回去;她寧愿嫁鰥夫做后娘,也不愿跟他回去。 望著那張陪伴了他六七年的臉,少時的相遇,偏種下這樣的苦果來,叫他狼狽得不知所措。 骨子里的君子教養提醒著他克制理智,明明嫉妒憤怒得想掐死她,依舊沒有任何舉動,只是像木頭似的坐在那里,死死地盯著她,仿佛想把她盯出一個窟窿來。 寧櫻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她的卑微如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扎到李瑜的心口上,揪心的疼。 那個高高在上的小公主生平第一次品嘗到了愛情帶來的痛苦滋味。 那種挫敗與不甘的無力感啃噬著他的神經,他是真的被傷到了,眼眶微微發紅,眼底涌現血絲,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瑜的喉結滾動,沙啞道:“阿櫻說的話我不愛聽,你抱一抱我,便當做沒這回事?!?/br> 寧櫻沉默。 李瑜看著她道:“哄哄我?!?/br> 寧櫻默默地給他磕了個頭,“請郎君成全?!?/br> 這話徹底把李瑜的好脾氣耗盡,一怒之下拿起桌上的杯盞砸到了地上,只聽“啪”的一聲,碎片四濺,跪在地上的寧櫻卻不為所動。 李瑜起身離去了,連桌上的折扇都忘了拿。 待他走后,寧櫻看著四散的碎片發了陣兒呆,隨后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拿手帕擦凈假惺惺的眼淚,面無表情地出了廂房。 外頭的梁璜見李瑜面色鐵青,暗叫不好。 那祖宗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食肆,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就那么直直地走了。 梁璜不敢詢問,只得趕緊跟上,卻又不敢跟得太近,只能在身后尾隨。 李瑜胸中怒火翻涌,怕自己失態做出出格的事來,就那么漫無目的在街道上游走。 直到他的心緒漸漸平息,整個人又回歸到冷靜理智的情況下,他才去了碼頭,想一個人靜靜。 梁璜站在遠處,不敢大意。 李瑜獨自坐到石階上,眺望寬闊的河面,微風輕拂,他一臉木然,忽然感到了孤獨寂寞。 陌生的城,陌生的人。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為一個視他為蛇鼠的女人在這里折騰,瞞著家中父母,千里迢迢來到揚州,就為尋一個婢子。 可笑的是那個婢子還不愿意跟他回去,寧愿嫁鰥夫,寧愿做后娘,寧愿辛苦討生活,都不愿跟他回去。 李瑜不由得懷疑自己,做人差到這個地步委實匪夷所思。 他捫心自問,他到底喜歡她什么了,為什么非要跟她死磕? 他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固執地想把她討回去? 他不知道答案。 可是在聽到她所期盼的那些生活后,他本能嫉妒得發狂,曾經的六七年少時相處,抵不過一個楊大郎。 他感到挫敗,甚至覺得是一種羞辱。 那個女人用最卑微的姿態乞求他成全,她越是放低身段,他就越是難堪,對自己愈加懷疑。 曾經的抵死纏綿,曾經的親密溫存,曾經的體貼周到,全都是假的。唯有他的擔驚受怕,他的義無反顧,他的千里迢迢才是真的。 他喜歡她什么呢,為什么非要跟她死磕較勁呢,為什么死磕的那個人偏偏是寧櫻,而非別人? 往日他總覺得是因為她的成長是按他喜歡的模樣栽培出來的,現在他不禁開始懷疑,真是如此嗎? 他對她的喜愛僅僅只是因為她符合他的理想嗎? 李瑜默默地把臉埋入雙掌中,有些難以接受他對寧櫻的喜愛已經超出了那條界線。 他隱隱意識到,那不僅僅只是喜歡,還帶著愛。 因為愛,所以一開始沒有報官,怕她吃流離之苦,怕她在逃亡路上出岔子; 也是因為愛,他用身契釣魚,以這種溫和的方式去穩住她; 更是因為愛,就算他千里迢迢尋了來,仍舊沒有采取強硬手段,而是嘗試跟她溝通接觸,試圖把她哄回去。 往日他并未意識到這點,直到今日聽到她對楊大郎的期盼,把他徹底刺激到了,也隱隱意識到那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非她不可。 也或許是少時就埋下的種子。 那個女人擁有他的所有第一次,第一次通人事,第一次動情,第一次嘗到了牽腸掛肚的滋味。 她也確實是按照他的要求成長起來的,只是在成長的過程中,或許不知在什么時候就相互影響,潛默化,從而造就了今日的情形。 整整一天李瑜都坐在碼頭石階上,看人來人往,看船來船去,甚至未進一滴水米。 直到傍晚來臨,梁璜才忍不住提醒道:“天晚了,郎君該回了?!?/br> 李瑜“唔”了一聲,終是起身離去了。 主仆回到官驛時,差役前來通報,說焦縣令想盡地主之誼,在家中備了便飯,請他前往。 之前焦縣令就請過兩回,一直都被李瑜回絕,今日心情不好正想喝兩杯,且對方又是在家中備下的,便給顏面允了。 那焦縣令六十有余,已經是快要致仕的年紀。 他性情溫和,同夫人張氏夫妻幾十年,非常節儉,今日備下的宴席真如差役所說,還真是家常便飯。 雖然做出來的菜品不怎樣,卻是張氏親自下廚做的,可見誠意十足。 面對老兩口的熱情,李瑜推辭不過,動筷嘗了一口清蒸的魚,味道中規中矩。 張氏說道:“李修撰遠道而來,老身也拿不出什么來招待,還望李修撰多多包涵?!?/br> 李瑜笑了笑,“夫人親自下廚已然不容易,晚輩很是知足?!?/br> 焦縣令又熱情推薦另一道菜品,李瑜皆一一品嘗。 興許老兩口在私下里的相處隨性慣了,有時候焦縣令會夸張氏,說她辛苦什么的。 兩人在飯桌上的相處非常溫馨愉悅,李瑜原本就心情不好,看到二人和諧,心情也跟著輕松幾分,便同那焦縣令一起夸張氏手藝好。 張氏被哄得高興,口直心快道:“老身原本還擔心李修撰來到這等小地方委屈了,不曾想李修撰這般和人,倒叫老身短見薄識了?!?/br> 李瑜溫和道:“夫人言重了,我此次來揚州本是處理一件私事,得焦縣令妥帖安置,很是感激?!?/br> 見他說話這般親和,夫妻二人便更加隨性了些,嘮了些家常話和當地的風俗人情。 有時候兩人觀念不同,還會掰扯起來。 李瑜就靜靜地聽他們掰扯,偶爾飲一杯酒,忽然覺得他們就這樣相伴一輩子也挺不錯,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焦縣令與夫人琴瑟和鳴,幾十年相處下來可不容易?!?/br> 焦縣令回道:“可不,成婚五十年了,生兒育女,總有磕磕碰碰的時候,多數都是我讓著她?!?/br> 張氏不同意道:“瞎說,明明是我哄著你?!?/br> 二人又爭執起來,李瑜坐在一旁看著他們笑。 他覺得這對夫妻挺有意思。 五十年相濡以沫走過來,也不知他幾十年后又會是什么情形。 想到幾十年后父母不在,奶娘崔氏也會老去離開,身邊所有熟悉的人都會一個個離去,李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的阿櫻也會離他而去,他想象不出她老去時的樣子,是否也會像張氏跟焦縣令那般斗嘴?還是跟他阿娘那樣叨叨絮絮沒完沒了? 亦或…… 鬼使神差的,他冷不丁冒出來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想她一輩子陪伴在身邊,不是以妾,也不是以婢女,而是像張氏那樣堂堂正正地坐在他身邊。 楊大郎能給的,他亦可以。 第46章 狠人怕瘋子 李瑜求娶,寧櫻三觀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