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通房后我跑路了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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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焦縣令那里回到官驛已經很晚了, 李瑜簡單洗漱便倒頭就睡。 結果也睡得不安穩,腦海里總是浮現出寧櫻跪在地上求他成全時的模樣,嬌怯卑微, 卻又異常堅定,令他憤怒嫉妒得發狂。 他就想不明白楊大郎哪里好了, 值得她這般為他堅持。 可他同時也意識到, 她當初既然能冒著成為逃奴喪命的風險跑出來,定然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才敢跨出那一步的。 是什么引導著她不顧性命也要去實踐的呢? 是這市井里的自由,還是獨立和尊嚴? 哪怕日日辛勞,哪怕蓬頭垢面,哪怕沒有任何人替她遮風擋雨, 都在所不惜嗎? 李瑜感到很困惑。 他能給的安穩,她不屑;他能給的疼愛, 她也不需要。 她仿佛什么都不需要似的。 他原本還以為她流離在外會吃盡苦頭,結果她好好的, 除了把自己搗騰得寒磣了點, 日子過得辛勞了些,好像并沒有什么艱難。 她用一雙在秦王府里學來的巧手討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她沒有他,能過得更隨性自在;而他沒有她, 卻潦倒得魂不守舍。 終其結果,不過是因為不愛。 想到這里,李瑜又覺得被扎刀了, 他抱著被褥,蜷縮成一團,心里頭很不服氣。 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 打小就被眾星拱月,要什么有什么,從而導致他被嬌慣得理所應當。 寧櫻是第一個違背他意愿的人。 他在她身上嘗到了痛苦和嫉妒的滋味,令他無從適應,難以自持,甚至狼狽。 他其實也可以放過自己,別再那么固執,別再為了一個婢子折騰自己??墒怯行┤?,當你嘗過那銷魂蝕骨的滋味后,便再也忘不掉。 或許待他年紀大些,像秦王那樣,經歷過的女人多了,就會釋然許多。 偏偏他不行,至少現在邁不過那道坎。 他第一次在寧櫻身上栽跟斗,那個從十三歲時就開始陪伴他的女人。 從最開始的接觸,到相知,他的所有驕傲與習慣都被她浸入。她滲透到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已經在無形中成為了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笑的是,當初他曾用一幅畫把她換了出去,守著自己的驕傲自尊,守著自己作為主子的天然優勢。 如今得來這樣的苦果,李瑜既失悔又慶幸,悔的是當初自己的輕狂導致現在的窘境,慶幸的是發現得還不晚。 倘若當初寧櫻沒有出逃,還在秦王府,倘若他聽信秦王,妻與妾的不同之處,又會不會違背自己的意愿,娶一個貴女進門,把寧櫻抬成妾,而后夾在妻與妾中間進退兩難? 想到那種生活,他便無比慶幸還沒有發生。 寧櫻求他成全,投入到她身上的成本遠超了他的預期,豈會就此罷手? 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這般苦心積慮,結果卻要大方罷手,更不甘心自己所承受的折磨沒有一個肯定的交代。 他李瑜向來是一個非常懂得討好自己的男人,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寧櫻,他是一定要把她弄回京的。 他要她的人,要她的心,要她一輩子跟著他,哪怕用自己作餌畫地為牢。 反正成本都已經投入進去了,他不在乎繼續投下去。 哪怕娶一個婢子為妻,只要是他喜歡的,便沒有什么不可以。 這也許就是年少輕狂,全憑意氣用事。 無需考慮這一舉動帶來的后果與阻礙,更無需考慮即將面臨的家族壓力與世俗帶來的考驗。 你若問他以后會不會后悔,誰知道呢,反正現在不會后悔。 第二天李瑜疲憊地起床,朝陽從窗戶投入進來,灑落到桌旁。 他困倦地望著那縷陽光,眼下青影沉沉。獨自在床上坐了許久許久,他才起身下床,拿外袍披上。 沒過多時,外頭傳來梁璜擔憂的詢問。 李瑜回應了一聲,他送來銅盆供他洗漱。 穿衣整理妥當后,梁璜又送來早食,李瑜沒甚胃口,用了少許就撤下了。 梁璜見他不思飲食,憂心忡忡道:“郎君多少用些,你這樣叫小奴看著害怕?!?/br> 聽到這話,李瑜抬頭看他,指了指自己疲倦的臉,問道:“你從未見過我像今日這般消沉,是嗎?” 梁璜欲言又止。 李瑜嗤笑一聲,“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梁璜無奈,只得把早食撤走了。 李瑜仍舊坐在桌前,單手托腮望著灑落進屋的那縷陽光,似想到了什么,他忽然伸手去抓它。 溫暖投遞到他的手上,他百無聊賴地晃了晃,那手指骨勻稱修長,且白皙,是文人執筆的手。 李瑜望著它發呆。 如果說昨日他面臨的是寧櫻扎心帶來的痛苦,那今日面臨的則是求娶一個婢子所要面臨的家族壓力與世俗眼光。 他們之間橫跨著一條巨大的溝壑,他是世家貴族子弟,含著金湯匙出生,一生順風順水,過著眾星拱月的日子。 而她僅僅只是一個奴籍女郎,一個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販賣換取錢銀的孤女。 她沒有顯赫……或者說稍微正常一點的家世,沒有親人,也沒有背景,有的僅僅只是一條命而已。 婚姻講求的是門當戶對。 這樣兩個天壤之別的人,怎么可能會走到一起? 可是他很想很想要她,想把她留在身邊繼續陪伴,甚至余生。 他想要她付出真心,想要她敢把身心托付與他,要她堅定,信任地走到他身邊,任誰都趕不走。 他清楚地明白,用手段是留不住她的。 她有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孤勇,更有著寧折不彎的骨氣。 那種骨氣令他又愛又恨,有時候他恨不得折斷她的脊梁,將她囚禁在身邊??捎袝r候又欣賞那種骨氣。 也或許正是因為她的堅持,才讓他覺得難能可貴。 一個奴籍女郎身上能出現那種堅持,委實令人匪夷所思。 李瑜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掙扎中。 一邊是現實,一邊是所求。 他想成全自己,忠誠自己心中所選。 遺憾的是,他將面臨著巨大的挑戰,挑戰父權,挑戰背離主流價值觀所給他帶來的影響。 這已經不再是妻家背景能不能助力的問題,而是整個世俗對他的批判與嘲笑。 他是否能承擔得起? 就為了一個婢子,把自己的聲譽,甚至前程砸進去,他有沒有那份孤勇去承擔? 這需要他像一個男人那樣站到寧櫻身前,挺直脊梁,給她尊嚴,給她自由,去為她,為自己謀求一條出路。 屬于他們的出路。 那條路充滿著荊棘,它不會被家族祝福,甚至會遭人恥笑,被戳脊梁骨,他是否有那份勇氣去面對? 或許說,為了寧櫻,讓自己處于不被家族理解的孤立無援,是否又值得? 李瑜獨自望著窗外,面臨著關乎他往后余生的抉擇。 那需要不顧一切的孤勇,需要堅韌頑強的心理素質,需要不留余地的信任,才能促使他用最堅定的態度走到寧櫻身邊,許她一片天地,來成全自己。 這是一道困難的抉擇,要么不顧一切,要么大大方方放手,給她留一條生路,也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來成全雙方的體面。 接下來的幾天李瑜都沒出過門,他今年弱冠,已經成年了,以后做出來的每一件事都需要他去承擔后果。 是否求娶寧櫻,需要他多方考量。 這是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也是對寧櫻的未來負責。 最終在屋里關了四五天后,李瑜心中做出決定,親自去了一趟府衙,用自己給寧櫻做擔保人,把她的奴籍轉換成良籍,上戶在臨川城,成為一個正兒八經的揚州人。 對于寧櫻這種平民來說,想要把奴籍轉換成良籍,需要大費周章去籌謀。而對于李瑜來說,不過是張嘴就能成的事。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 大雍有律令明文規定,不論男女,奴籍身份的人是不可以與良籍通婚的,一旦被發現,挨板子不說,還得坐牢。 故而楊大郎向寧櫻提親,在沒有解決戶籍問題之前,寧櫻是不會考慮婚嫁問題的。 現在這個問題被李瑜給她解決了。 很快府衙就把寧櫻的戶籍與路引辦理了下來,入戶臨川,是名正言順的揚州人氏。 戶籍到手后,李瑜又親自走了一趟楊大郎家。 當時楊大郎沒在,是秦氏獨自一人在家中,李瑜硬是在楊家的院子里等到傍晚才作罷。 楊大郎外出干活歸來,一進門就見李瑜主仆,他不由得愣住。 秦氏面色艱難,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楊大郎隱隱意識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工具,問道:“阿娘,這位是?” 李瑜面無表情回答:“姜氏的前夫?!?/br> 楊大郎:“……” 李瑜平靜問:“聽說你曾去提過親?” 楊大郎點頭,大方地承認了。 李瑜淡淡道:“我要把她帶回京,她只怕是應允不了你的?!?/br> 楊大郎沒有說話,李瑜起身道:“我來此地,是要告知你,她是我李瑜的人,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亦是?!?/br>